酒過三巡,酩酊大醉的公子哥被攙扶著送入房間,滿身酒氣和衣衫之上殘留的嘔吐之物讓跑堂小二有些不快。
‘吹牛說什么魔佛什么霸王,被人灌的連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一看就不是江湖人士,哪個武者酒量會這么差?’
但緊接著,隨著一小塊碎銀被公子哥從腰間取出丟在桌上,這些情緒和一肚子腹誹迅速消融不見。
“去休,去休”公子哥疲倦地抬了抬手。
“客官,您好生歇息。”
小二將被褥給公子哥蓋上。
房門合攏,燭火熄滅,只剩月亮的光芒灑滿屋內,除了青樓花巷還有模糊不清的窸窣私語,長樂城內變得安靜許多。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更夫邁著步子經過:“寒冬臘月,火燭小心,水缸滿滿,灶倉清清!”
公子哥陡然睜開雙眼,迷醉與褪去。
走來窗邊,一縷清輝無聲灑落。
房間內人影消失,而皇城內的巖森端茶的動作稍緩,旋即,抬手將杯中茶水潑了出去。
碧綠的海洋,波浪滔滔,猛然涌起,將夜空遮蔽。
噼啪——!
一道身影被沖出混亂的時空長河,一道黑色長幡瞬間將其裹住,他深深地看了眼皇宮所在位置之后,沒有停留,朝著真實界之外遁去。
“彼岸神兵還是某人化身?”天空恢復如初,巖森抬頭看了一會重新給自己倒上一壺熱茶。
這種異狀自然沒能瞞過其他有心之人,只不過 “華陽初上鴻門紅,疏樓更迭,龍麟不減風采;紫金簫,白玉琴,宮燈夜明曇華正盛,共飲逍遙一世悠然。”
穿著紫韻天河戰衣,渾身上下都顯貴氣的蘇霖搖著扇子,正忙于吟詩打造人設,沒空理會這些。
在素還真的賬號練廢之后,不說在江湖上改頭換面,至少得換個造型,以免和魔道左派扯上關聯。
此時,被三十六口古井環繞的古老玉虛宮。
道道真龍般的混沌之氣自屋檐垂下,三百六十五根金色釘子鑲嵌于朱紅大門,滄桑悠遠的氣息彌漫每一個角落。
玉石柵欄內的每口古井都幽深不見底部,其中約有九口升騰著異彩光輝,分別通往虛空萬界、九幽諸天等等與真實界不同的天地寰宇。
一頭青牛在旁邊注視著這一幕,不安與恐懼使其前足止不住地在磚石上摩挲,直到孟奇和顧小桑身影出現,它才安分下來。
“老爺,夫人。”青牛恭敬道。
自打被孟奇從西游世界帶過來,獨角兕就大門不邁,二門不出,整日守在這里,一開始還閑的有些無聊,后來才發現這個世界太恐怖了,恐怖到自己一旦脫離玉虛宮的庇佑范圍,便會不由自主地化作投影烙印。
或許只有等修為抵達傳說境界的時候,才能將原本的太上坐騎遺留烙印反向吸收。
在此之前,得老老實實的看守在門前和一株有些話癆的板藍根作伴。
不過獨角兕也沒什么不滿的,若有的選,它下輩子還跟著這位老爺。
“天仙巔峰,倒也沒荒廢修行,你說不定能搶在貧道之前證道傳說。”孟奇手中有一點點玄黃和黑白凝聚,他將其打入青牛眉心,使其與一處春秋戰國時期的宙光碎片產生聯系。
“只差一個契機。”
只要當代第一位自證傳說者出現,傳說和造化的仙神們便會提前歸來,而非必須等到某個特定的時間節點。
至于彼岸者,則是為了保證大劫徹底爆發時以最完滿的狀態歸來,這才主動陷入沉睡。
越是提前蘇醒,就越會遭受時光長河與紀元災劫的沖刷,磨損自身狀態,將來爭奪道果時就會比其余彼岸弱上幾分。
除此之外,就是魔佛阿難這種身陷封印,或是向青帝、真武大帝那樣狀態特殊處于晉升的半步彼岸,造化巔峰。
“上古之后第一位證道傳說者”的稱號成就雖然可惜,但不要也罷,至少自己可以騎著第一證道傳說者。
宛若群星歸位之時,孟奇只需要將這把信號槍掌握在手里,就能主動挑起風云。
玉虛宮本身屬于高層次事物,本身處于諸天之上,傳說乃至造化級強者都難以一窺它的全貌。
相比起兜率宮,將獨角兕安置在這里再合適不過。
“要不是有巖森坐鎮,我們此刻大概也會先退至玉虛,不過這樣一來,祂們應該更加分不清虛實了。”
孟奇感知著大周皇城內發生的一幕,嘴角勾勒:“魚和垂釣者互相忌憚,垂釣者害怕釣起一條食人惡鯊,而只有那條魚知道自己有多么虛胖。”
角色互換的感覺還真不錯。
顧小桑眼睫毛微微扇動,輕笑道:“相公還是不要大意才好,以彼岸者的生命層次而言,我們始終處于下風,至少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你我二人都要制造更多變數才能占據微不足道的主動。”
“我知道。”孟奇點點頭。
彼岸者的共通弱點是未來,未來有著種種可能,無數分支,不成道果,也就無法全部占據。
換而言之,涉及過去之事,祂們能做到窺一斑而知全豹,見一葉而知深秋,若非諸天之外的秘密需要隱藏,孟奇甚至想拿著劇本演戲演到最后再跳出來,看看阿難那錯愕又慌亂的表情。
可惜這種想法從一開始就不可能。
除了自身此前作為阿難隱藏的‘他我’,本質聯系上難以徹底斷絕,更有太多想要阻止的遺憾。
他不想被六道做局逼迫,看見顧小桑死在自己懷里,哪怕時至今日,孟奇明白兩人之前其實是利用大過感情,但虛情之間總有些真意,總有些曖昧與朦朧的情感。
對,自己就是圖顧小桑長的好看,在得知未來之事后毫無顧忌的饞她身子,猶如川劇變臉一般視她為自己最可靠的妻子。
可那又如何?
他不想看見曹獻之以死入局,不想看見空聞方丈舍身伏魔坐化少林,不想聽見沖和前輩那一句‘千古艱難唯一死耳’。
不想在證得法身前提心吊膽,艱難尋覓一線生機。
不想在證得傳說前被傳說強者壓迫,隱忍苦尋復活愛人之法。
不想在證得彼岸前游走多方博弈,勾心斗角,目睹至親摯友舍命相護,到頭來卻發現自己始終在另一道天意的掌控之內。
去他媽的隱忍,去他媽的天意,去他媽的博弈和利益得失.
“我這一生,但求轟轟烈烈,快意恩仇!”
孟奇肆意大笑,揮出了一道鋒芒畢露的劍氣,直擊主殿上的巍峨鐘樓。
那里吊著一口青銅古鐘,滿是歲月斑駁的痕跡。
噹——!
銹跡斑駁的銅鐘輕搖,蕩起清越悠遠的鐘鳴,聲徹九霄,響徹寰宇。
而也在這個時候,玉虛宮重新坍縮,三十六口玉石欄桿圍住的古井牽動布局,冒出一個個古老又恐怖的漩渦。
孟奇身形淡薄融于混沌,主動投身其中,直面元始投影。
那是一個充塞宇宙般的巨大神靈,祂雙眼緊閉,陷入沉睡,肚臍眼上長著一朵蓮花的創世神人,身處仙界和九幽糅雜的龐雜信息洪流之中——四面四手的梵天 孟奇抽出打神鞭,正欲靠著諸果之因,挑戰這不含真實界的單體或嵌套形多元宇宙內的假傳說假彼岸。
卻見其四面之上,陡然有兩個面容模糊變幻了片刻。
一者,似蘇霖之貌。
另一者,似克萊恩的面孔卻逐漸化作泡影,與元始惡念相關的舊日宇宙相共鳴。
孟奇抬起打神鞭的手停頓,猶如遭遇凝固。
好消息,是變數。
壞消息,變成了最邪門的兩個。
正常情況下,看見這種變化,孟奇應該拔腿就跑,根據之前的一些猜想查清楚發生了什么,但他在沉默了一會之后,再度抬手抽向‘梵天’。
抽的更狠,更爽快了一些。
雙倍快樂。
清韻漫過三千大千,余震未歇,真實界內外,響起了昔年昆侖絕巔之時,玉虛招仙的鐘鳴。
一陣陣仙音劃過,都像有一把銀匙攪動了星河的漣漪。
幽暗漆黑籠罩的地域,萬佛同墜后的靈山之內,一尊尊流下兩行血淚的金身佛陀化作尸林,無邊無際的閃電驟然一滯。
黑霧彌漫,污穢深深,卻陡然有一團光,最純粹的光,凈化萬物的光,不容他物的光,在幽深處爆開。
一道道虛影,有金翅大鵬明王,有頭挽五大智慧髻的文殊菩薩,以及其余佛陀、菩薩、羅漢,幾乎是與這些尸林重迭,億億佛語響徹靈山,各種宏愿之景朦朧似真。
宛若昨日重現,以昔日靈山盛況回應玉虛的招仙之鐘。
“還不是時候。”
瘋狂、嘲笑、怨毒的聲音回蕩在靈山。
話音落,各種虛影在電光火石之后便消失不見,一條條長滿金色佛牙的觸手不甘向著黑暗收縮。
到最后,重新陷入了陷入了混亂與破滅。
大晉,一處山野小廟。
前大晉太子,趙老五的大哥,彌勒降世的趙謙。
他從白蓮朵朵盛放匯成的蓮臺之上走下,笑容可掬的目光忽然收斂,目光閃爍望向大周的方向,流露慈悲之意:
“阿彌陀佛.”
頁頁彌勒經文翻動,飛出枚枚萬字真符。
在金色萬字符、朵朵蓮花瓣和佛音禪唱環繞下,荒山野廟宛若自成一界,佛國凈土降世。
只是斑駁古鐘,搖曳生聲,清音穿云裂石,震動十方世界。
羅教的蓮花池旁。
雙眼淡而無色,幾分冷酷幾分漠然的卷簾神使沙悟凈在澄澈如泉的鐘聲中睜開雙眼。
他將一串泛著琉璃金芒的念珠重新掛在脖子上,然后看向歸來的掌燈神使:“安排妥當了么?”
“我們故布疑陣留下了一道暗門,你以此潛入大周,混入皇宮,再結合老母所賜之物,只要不出手動用法力,即使是真正的彼岸強者也無法發現。”
掌燈神使氣息虛弱,慌亂還未褪去:“至少有一位處于巔峰的造化大能手持彼岸神兵做陣。”
“果真是天地大劫有變。”沙悟凈目光變得幽深:“我已按照老母的吩咐,從靈山帶回了”
他頓了頓,望向蓮花池內,一具通體被詭異黑霧包裹的事物。
那是一具尸體,此刻身上卻不斷涌現出普度眾生的大乘佛光。
“師父.”
沙悟凈喃喃一聲,繼而念道:“旃檀功德佛。”
旃檀功德佛的金身遺蛻,佛祖做減求空的產物之一。
數日后,大周皇城,張燈結彩。
百姓世家門派皆是只能退于皇宮之外,聆聽宏大喜樂與禮儀之聲,不得入內觀禮,偌大的皇宮甚至連一名官員都沒有。
皇室出了法身,大周境內的世家門派也只能選擇服從,沒人敢去觸高覽這個喜怒無常的瘋王霉頭,否則清算起來又是一個血雨腥風的夜晚。
“上古人皇治下,真實界內外萬界皆是王土,我欲效仿人皇之法,卻不打算以他為目標,而是將視野放在了三弟所帶我見的虛空諸天。”
高覽摩挲著手里的人道皇器,目露精光:“我不僅要以人道統天,直接敕封人族為神靈,駕馭天地權柄,更要以人道將這諸天囊盡,鑄就超越上古人皇的偉業。”
“.”蘇霖疑惑地歪了歪腦袋,說道:“你高興就好。”
“所以我希望假以時日,待我真正成為人皇,登臨彼岸,攻伐虛空諸天之時,你也和三弟一樣同我結拜,我等共同統御諸天三界。”
高覽沒有說現在,而是指將來實力足夠之時:“韓廣是二哥,但他肯定會被你吞噬,所以這二哥的位置給你留著。”
謝謝,我不當老二,而且我打算退休了。
不過攻伐虛空么.
“你和隔壁希靈打起來的時候記得叫我。”蘇霖說道。
到時候買上一桶爆米花再把天文會誑過去當攪屎棍,一堆戰爭狂熱份子打成一鍋粥,定能看見血流成河。
“話說.”蘇霖看向周圍,問道:
“悟凈,你說那死猴子是不是刻意躲著咱們?”
“我不知道啊師傅。”李火旺茫然地搖搖頭。
守了一夜,準備了各種絕活,打算給孟奇舉辦單身告別派對的聊天群眾人放下手里的刀槍棍棒和仙人掌。
這孟真定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