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華島,煙霏霏,雪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
歡喜菩薩一脈的弟子嬰寧眺望遠方,海面四周皆有迷霧,清純嬌艷的臉龐上,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好似將朦朧都收了進去。
許久后,她幽幽一嘆,不知是在嘆息這片孤寂的自然景色還是自身武道上的重重迷霧。
而這幅我見猶憐的模樣,自然是讓街道上的俠士與乞丐們望眼欲穿,不少人希冀地望著嬰寧,希望這位‘菩薩’能心生憐憫施舍一番。
嬰寧收回目光重新換上嬌憨純美的笑容,她逼退四周圍上來的乞丐們,代表歡喜菩薩走向玄女一脈的道場。
‘蘇孟.’
作為歡喜菩薩嫡傳,自己本欲和毒手魔君雙修,以自身豐沛的陰元與其強大的陽氣調和,突破境界,誰曾想那毒手魔君竟然是蘇孟假扮?!
僅是如此也就罷了,至少自己的處子之身還能留到有用的時候,有的是機會再物色其他英杰人物。
但千不該萬不該,自己色誘不成,那混蛋把她禁錮期間,竟然強行灌輸了一篇佛家的凈欲經。
由于效果太強,被禁錮的太久,以至于每次修煉歡喜一脈欲功的時候,腦海里不自覺地會浮現凈欲經的內容,看同門師姐師妹們與藥渣零嘴們合歡,也常常會在情至濃郁時陡然冒出一陣索然無味之感。
她不是沒想過請歡喜菩薩封禁凈欲經的印象和記憶,可得到的回答是這篇佛經已經被自己元神領悟,融入功體 本來歡喜一脈的源頭也是佛家,對外更是宣稱歡喜菩薩一脈傳承自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取肉身布施世人之舉,對于佛家功法的吸收效率不是一點半點的強大。
可這樣反而把嬰寧害慘了。
哪有修行歡喜禪還想著凈欲經的?!
歡喜菩薩就差沒直接放棄她這個嫡傳了,要不是她還有些資質,那篇凈欲經帶來的改變讓她可以借鑒玄女一脈的功法,幾乎完美契合,說不定過些年就會降級為供貴客采補的普通弟子。
不過道統難以隨便更換,特別是玄女一脈與歡喜菩薩一脈關系不算和睦的情況。
為了讓嬰寧繼續在歡喜一脈發揮作用,避免此前資源的浪費,歡喜菩薩還是親自和當代玄女交涉了一番,才讓允許她在玄女一脈的道場,配合使用一些應身手段。
以只能短暫存在的應身行歡喜之法,與人雙修,竊取真情,享肉身極樂,而自我本體雖然沒有真正合籍雙修,也能收獲不少紅塵合歡的感悟。
本想著日后修煉有成再好好‘以身報答’狂刀蘇孟一番,哪知對方竟然已是天榜第一的法身高人.
“唉。”嬰寧念及至此,惋惜同時,重新揚起狐媚笑容,向著玄女道場的幾位“師姐”和戰斗鼎爐的男弟子們打著招呼,姿態放的極低。
不過今日,似乎有一些新面孔?
“這位師兄如何稱呼?”嬰寧臉紅耳赤,羞澀一笑:“小女子嬰寧,這廂有禮了。”
梅花樹下,一名兩鬢如雪,面容年輕,氣質溫潤但略顯蒼白病弱之感的男子聞言轉身。
他身著藏青色大氅,搭配淺藍色內襯與暗金紋飾,在這寒雪中像極了一名世家公子:
“在下蘇梅長蘇。”
素女道來了個年輕人。
宮殿內擺放著諸多案幾,有各種各樣的美食。
孟奇手持萬界通識球端坐于正中央,而眉目如畫的顧小桑一襲白裙,替他沏來一杯熱茶。
“少林后山的阿難凈土多了一具相公模樣的阿難投影,看來這是要禍水東引,讓妖族來試試相公你的深淺了。”
顧小桑螓首微動,嘴角掛著淺淺微笑:“恐怕妖圣得知你這個‘阿難’要成婚的消息,大婚之日前來斬殺你這個負心薄幸的花心之人?”
她故意如此問,似乎很想看到一派云淡風輕模樣的孟奇出現情緒波動。
話音落,孟奇眉頭漸漸顰蹙:“我在想妖圣傳人被游子燈救走一事。”
“情理之中,強行喚醒掌燈神使雖有代價,但只要金皇能夠歸來,這些本源虧空和損失都能彌補。”
顧小桑點點頭,似笑非笑道:“相公在為金皇的插手而感到憂慮?”
“這代表金皇與魔佛聯合在了一起,我就說以阿難的腦子怎么能想出禍水東引這個法子,但若是金皇插手那就不足為奇了”
孟奇沒有掩飾自己擔憂的方面。
“金皇自玉虛宮內得到了無極印才證得彼岸,自身又扮演靈寶天尊多年,眼下三位師尊完成做減求空,真實界內三清烙印皆有相公你的痕跡,她自然能第一時間察覺歷史變動,厘清現狀,分辨利害關系。”
顧小桑語帶笑意道:“只不過這類刻意試探代表他們也心存顧慮,摸不清你我夫妻二人的虛實。”
“相公在草原人前顯圣,在少林后山展現出未卜先知,祂們反倒會更加謹慎,行事上面,多少會投鼠忌器,不自覺將你擺放在平等對弈的位置上。”
“麻煩自然是有的,但你我二人有足夠的時間提升境界,更何況,在祂們眼里定然是我們更加占據主動。”
孟奇自然理解顧小桑的意思,道理也是這么個道理,看這個情況,只要一切順利,哪怕婚禮結束雙方也未必會直接攤牌。
只是還有菩提古佛、阿彌陀佛、天帝這些彼岸或藏在暗處,或尚未歸來,等到金皇同樣有足夠的時間布局。
顧小桑眼睛略彎,笑意浮面,仿佛知曉孟奇的想法:“相公倒是比妾身更加憂慮金皇。”
“阿難逆練如來神掌,為了讓其他彼岸認為昊天轉世為了青帝,刻意對自己使用了絕圣棄智,自殘心靈,但此舉也讓祂智慧有損,布局存在各種疵漏,從被元始老師反向利用布置就能看出。”
孟奇無奈一笑:“眼下祂和金皇這個精于算計的彼岸徹底站在同一方,倒是補全了缺陷,變得異常棘手。”
這一點從昊天起初坑了一個又一個彼岸,但后來的布局被其余彼岸利用,到了競爭道果的后期,阿難相較于各類老陰貨,行事上處處都透露著一種莽夫特有的氣質 以至于讓孟奇懷疑自己也是受了絕圣棄智的影響和牽連,才莫名多出一個‘莽金剛’的綽號。
證據?
證據就是自己以前從來沒有‘原來如此’的口癖,自打見到阿難之后,也開始染上原來如此的口癖了。
此前作為‘他我’,或多或少都有影響。
可以說,對現在的孟奇而言,阿難本身的壓迫感遠不及金皇,這位曾經的瑤池金母才是他見過的最可怕的敵人,阿難遠沒有金皇的決絕與心思深沉。
“這對惡毒的狗男女若是打一開始就精誠合作,最后與三清的道果之爭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
孟奇正說著,卻發現一旁的顧小桑看自己眼神有些不對勁:“怎么了?”
“相公.”顧小桑的眸子幽幽,復雜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妾身不也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咱們就一起當對狗男女好了。”
“呃”
因為壓力而被迫聯合在一起,似乎對面就是自己和顧小桑現在的翻版組合?
還好另一個姓蘇的不在,不然這貨搞不好想看什么魔佛x金皇的邪門CP,天帝和瑤池金母,還別說,在凡間的神話傳說里真有這種誤解 等自己有朝一日反向將阿難煉化吸收,顧小桑又承接金皇的一切.的確,這種形容是有點問題。
而他和小桑最初同樣擔心經過數個紀元或是十幾個紀元的時光沖刷,‘元皇’和‘未來佛’會變成下一個魔佛和金皇。
“但祂們可做不到像你我二人這樣夫妻同心,金皇也不會告訴阿難我其實是她做減求空的產物。”
顧小桑自嘲一笑,說道:“金皇若是要謀劃,肯定也是沖著道果而去,相公當務之急還是在突破傳說的問題上。”
“這我知道。”孟奇眉頭松緩,微微頷首道:
“事實上,從吸收天青玉虛劍上面的他界元始封印開始,我就隱隱察覺有些不對勁,直到后來承接的三清位格與本源之炁越來越多,我才意識到這可能就是‘我’想要走出的道路。”
非是真正意義上的做減求空,甚至于通往彼岸之路都發生了變化。
眼前為了證得傳說所面對的問題,遲遲無法斬吾見我,復歸最初,便是第一道關卡。
沖過去.
海闊天空。
沖不過去,一切謀劃算計和堤防都是假設,真正的威脅和困難從來不是來自于外界,而是沒有建樹、碌碌無為的自己。
誠然諸天之大,總能尋得各種手段應對,但那樣一來,恐怕再也無法追尋自身之極致。
“罷了,道法自然,我道亦是自然。”
孟奇寬慰自己一句,既然是‘元皇’刻意而為之,證明‘元皇’的布局早已完成,此時現狀大概也在預料之內。
他不再將精力放在如何突破傳說的問題上,轉而說道:
“歡喜菩薩乃是觀音菩薩座下童女,和九天玄女一脈身后涉及玉皇布置,而韓廣恐怕是得了真空家鄉的庇護才蹤跡難覓。”
“蘇霖他們前去素女道也有些時日了,既然素女道所在難有收獲,也該喚他們回來了。”
“說到底,哪有讓各位客人到處忙碌,替主家跑前跑后的道理。”
不過這幾個家伙膽子算大的了,四處闖蕩江湖,最近也算是聲名鵲起。
膽子小.這么說倒也不對,應該說因果和身份特別麻煩的那幾個,這些幾日倒是在大周的皇都內游玩。
眾彼岸未曾歸來,巖森這個在真實界內沒有留下歷史的彼岸實在是降維打擊,內天地范圍中的眾人就像不存在一般,不會被察覺。
不過楊間倒是例外,是自己安排他一同出去游歷,其目的.
“師兄!”二十上下,白色僧袍如雪,腳踏麻鞋,臉龐紅潤,目光炯炯有神的真慧興奮揮手。
玄悲和另外兩名僧人同行而來,幾人身上都沒有風塵仆仆的感覺,一進門,他們便看向孟奇身旁的顧小桑時,都有一種世事變幻無常的感慨。
只有真慧仍舊是赤子心態的模樣,似乎沒有半點生疏和顧忌 “楊戩。”
“師兄還是叫我小師弟好了。”
他摸了摸還是光頭的腦袋微微一笑。
楊戩在真正的玉虛宮留有禁制,當孟奇以前進入玉虛宮尋找上輩子的肉身時候,就已經觸動了楊戩暗留的禁制,使真慧恢復了所有記憶。
他其實猶豫了很久,甚至想過要不要隔絕禁制,維持現狀,讓小師弟還是那個小師弟。
但后來他找真慧聊了聊 [如果我真是神話里的大人物,當然要回歸本體了!為什么?因為我以后就能罩著師兄了,這樣不好么我肯定還是我啊.]
“但師兄你太能惹事了,我本體又沒歸來,肯定罩不住你啊。”楊戩揉著腦袋說道。
你果然不是當初那個單純的小師弟了。
混蛋楊戩,還我小師弟 孟奇望天長嘆,卻也知曉前因后果和二者之間乃是童年之我和入道之我的關系:“你有自身處于下個紀元的彼岸記憶么”
二者光明正大交談,玄悲等人卻沒有絲毫反應,時空在這一刻出現了分離與重迭。
“下個紀元?彼岸記憶?”
“時間節點重置了,你在下個紀元成就彼岸,而我是下個紀元的元始天尊”
孟奇沒有隱瞞,簡單敘述,楊戩則像是聽見了天方夜譚,但也緩緩回過神來,若有所思。
孟奇看楊戩那幅疑神疑鬼,昏亂、震驚的模樣,嘴角微抿,暗自得意,倍感酸爽。
“沒”楊戩搖搖頭,困惑道:“我沒有你說的彼岸記憶,如果我是彼岸境界,怎么會無法回溯時光長河?”
“我知道了。”孟奇早有所料,淡定地點點頭。
“但有一件事我很奇怪。”楊戩表情古怪:“我剛剛感受到了幾個奇怪的‘他我’,有一個好像就在真實界,叫什么楊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