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漆黑的列車行駛在深淵內,越來越多的世界殘骸漂浮在黑海,到處都是毀滅殆盡之后的絕望殘響。
“不過是一群沒有心智的野獸都讓現世的國度如此乏力,倒不如在這個時候調動全部兵力,碾碎他們。”
黑色的孔雀仰起頭顱,飽含興奮與歡愉,大笑道:“稚嫩的王,從王座上下來,讓我來教導你如何為君。”
熔金雙眸的浣熊不言,只是將目光停留在那地獄平原的投影中,恰好這時,有一只背生雙翼的龍狼在黑霧中肆意啃咬,所過之處,近乎寸草不生。
盡頭有風從遠方吹來,帶著冰冷輕柔的歌聲,傳頌深淵本身的歌謠。
“哦?”黑孔雀有些意外:“還是有一兩個有意思的家伙。”
“此乃大不敬。”
體型像驢,尾巴短,鼻長如笛的夢貘,滿懷謙卑地彎下腰,說道:“王啊,還請下令,我將為您斬殺這個以下犯上、意欲篡奪王權的逆賊。”
“真可笑啊,試圖將陰謀詭計混入幼王國度的基石,我倒想替她把你的頭顱砍作為墊腳的石頭了。”
黑孔雀森冷的話語響起:“血是柴薪,血是火焰,血是力量,血是通貨,深淵里可沒有天國這種幻想中的東西,地獄的王就該有王的模樣。
只是收留無法創造價值的流民,早晚會品嘗其中的那份苦楚,倒還不如讓我親手來打磨這塊璞玉。”
“來吧,幼王,機不可失,開疆擴土的偉業就在今朝。”
黑孔雀語氣鼓舞。
“王喲,瞧這口舌伶俐的逆臣賊子,竟然無法理解您的良苦用心.”黑色夢貘針鋒相對。
二者佇立浣熊左右兩側,各持己見,但眼神中又帶著審視和戲弄,似乎想明白對方究竟該如何抉擇。
良久之后。
“你們.”浣熊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她清冷開口:“是哪里來的垃圾?”
黑孔雀和夢貘臉上的表情微微一滯。
“剛才我就想問了,一直在旁邊叨嘮個沒完,但最近回收的垃圾和垃圾袋里面有你們兩個的分類么?”
浣熊語氣中不含憤怒或者嘲諷,平靜的像是在陳述事實。
她從一開始,發自內心地認為他們兩個都是垃圾,或者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垃圾,所謂地獄也不過是垃圾袋罷了。
“有一說一,確實。”夢貘欣然大笑:
“我確實是垃圾,但您的存在還有您的出現,讓我這個不可燃物渾身上下都要燃起來了”
“我明白了。”浣熊抱著手臂,恍然道:
“是無法分類的垃圾廢料么找不到歸類的垃圾桶,就先跟在我的身后吧。”
“既然是比較稀有的垃圾,如王下七桶那般擔任我手下大君一職不成問題。”
她從列車頭上掉轉方向,順著一節節車廂的頂部,穿過黑孔雀與夢貘朝著后方走去。
“有意思!”黑孔雀贊賞道:“不傲慢何以為王!”
“可是年輕的后輩啊,回答我,你憑什么認為自己有資格在這處深淵內成為所有地獄的王者?”
聽見問詢,浣熊的腳步一頓。
“縱使無人為我加冕.”她略微沉默,回答道:
“吾乃毀滅與紛爭的星神,是所有垃圾袋破碎之后的主宰,梵天百獸,加諸此身,業魔入淵吾乃萬桶之王!”
“我必將聯結眾桶,舉起天火的大旗,揭開救世的偉業!”
“汝等垃圾若是追隨于我,我保證,這份榮光我不會獨享,但開拓之路上的罪業,你們不會分擔!”
說完之后,她不再停留,球棒在手里甩了個圈,扛在肩上,從車頂跳下,返回至車廂內。
“原來如此,還留著那種天真的抱負么”
黑孔雀沉默了許久,說道:“吹笛人,你最好滾遠點,別像一條癩皮狗似的追著她不放,否則從這里出去之后,我將親手把你腦袋砍下來。”
“亡國的君主也會因為看見了自己過去的影子而產生共情么?”
夢貘嘲弄道:“枯王啊,你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你給我帶來的樂趣和新奇感連這位新王的一根毛都算不上,你屁也不是。”
夢貘眼眶漸漸通紅,難以遏制的興奮與歡快溢于言表。
“她可和你們這幫冗雜的故事主人翁不同,就好像祂一樣.簡直太棒了!”
吹笛人轉身朝向那橫跨遙遠距離,浮現在此的深淵烈日,緩緩張開雙臂:
“宏大毀滅,莊嚴到終結一切的偉大黑暗,我原以為這種災厄無法復制,但在這里到處都是啊!”
“牧場主的品味是如此高尚,就連祂本身也具有這份完美的價值.”
“早知如此,即使簽訂弄臣契約我也要追隨祂啊!”
他忍不住熱淚盈眶。
又像是進入樂園的孩童,被期待的新奇游樂設施所吸引,再也挪不開眼睛。
最后,更是如信徒那般,用蹩腳的動作,莊嚴的儀態,向這里的一切獻上虔誠。
他在歡笑。
他在叩拜。
他在贊頌。
“瘋掉的小丑。”
枯萎之王對他沒有興趣,只是在掃了眼那輪烈日后,便隨著浣熊的腳步,走進了列車的車廂內。
可剛踏進去一只腳,就發現門口又有一只白色的貘跪在觀景窗前,同樣在放聲大笑。
“樂死了!”
“主教大人我簡直愛死你了”
“一切都獻給光明哦不,獻給垃圾之王啊哈哈哈!”
枯萎之王身形略微停頓。
他倒退兩步走出去,朝著車廂頂部看去,黑色夢貘還在原地,對準那最深處的日冕大笑。
“一切都獻給你和垃圾之王!啊哈哈哈!”
還真是.
讓人有點摸不著頭腦。
總感覺有點晦氣的地獄王者想了想,最后還是換了一節車廂,在一群貓咪們驚恐發抖的眼神中,擠進去占了個位置。
“就讓我看看,你如何承受這份重量吧。”
“真的不管管她么?”粉色的兔子低聲問道:
“感覺她已經玩瘋了啊!”
車廂內部,看著那為了翻垃圾而把列車帶進這個奇怪地方的小浣熊,三月七不由地露出擔憂之色。
而且自打莫名其妙變成動物后,那家伙就跟切換了人格似的,開始為所欲為起來了。
不不不,準確來說是胡言亂語。
什么垃圾之王的試煉,銀河球棒俠的傳說:深淵篇,罪域的球棒俠終成魔王這些東西一句都聽不懂!
“這也是開拓的一種呀。”紅色母貓品味著咖啡,說道:“而且,也是多虧了星身上突然冒出來的力量,列車才能在這片深淵里繼續航行啊。”
“呃”三月七眼皮跳了跳,看向一旁:“楊叔,你胃還好么?”
“沒關系小三月,如果只是這點程度,我差不多已經習慣了。”戴眼鏡的貓頭鷹語氣平靜。
“那還真是一件令人悲傷的故事她回來了。”三月七嘆了口氣。
“三月.”小浣熊走了過來。
“怎么了?”
“這趟旅程一定會十分艱難。”
“啊你也知道啊.那你干嘛還把我們往這黑不溜秋的詭異地方帶”三月七瞇著雙眼問道。
星:“所以,你要答應我。”
“聽人說話啊你這個家伙.”
“不要為了我而獻祭自己,就算沒有魂骨,我照樣可以殲滅敵軍。”
“呵呵噠”
三月七看著進入某種奇怪狀態的星從面前走過,有氣無力的捂著腦袋笑了兩聲。
星路過丹恒身邊的時候看了他一眼:“水龍,水龍,別哭了。”
“.”丹恒沉默片刻,望著星離去的背影,朝眾人說道:
“她周圍的那種領域能在一定程度上阻隔畸變,這也那些生物跟隨她的原因之一。”
“這段時間我做了些研究,發現她使用力量的時候,有某種符號會被具現。”
丹恒掏出一張紙,上面有一串筆走龍蛇的連體字。
“好像在哪里見過啊,等等,我想起來了”三月七腦海內浮現博麗神社中的某一幕,表情古怪:
“穹給星喝仙舟符水時就有個道士對著這個符號在水里畫來畫去.”
心累。
自打星穹列車上有星又有‘穹’之后,三月七感覺不是11那么簡單,而是乘法那樣讓人頭疼。
說起來也是奇怪,平日里那個由歡愉星神扮演的‘穹’還裝的正經一些,雖然有和列車長提過對方身份,但帕姆卻說只是一個糟糕的無名客回來了,也不用在意 反而是希望星神要麻煩的多。
“也就是說,咱們現在變成動物也和他有關!”三月七咬牙道。
丹恒搖頭說道:“不我想這兩件事并沒有必然的聯系。”
“是么?”三月七疑惑道:“但本來在列車上的星期日不見了,這條線索很可疑吧?”
“三月,這些都是獨立事件,你那套推理無法成立。”
“誒好吧。”
三月七撓撓頭,頗為無奈:“我去看看那兩個從深淵里撿回來的人好些沒有。”
在深淵里航行的過程中,星帶了不少生物乘上列車,但都是從某些即將完全毀滅的世界里帶上來的。
其中有兩個例外,發現他們的時候,這兩個動物已經在深淵里飄著了。
三月七來到專程空出來照看病患的房間,卻發現星早就在里面了,看樣子還真有了點領導者的風范 講道理,這家伙要是能一直這么正經,倒也算得上一件好事。
“姓名?”
“姜禮.”“褚海.”
“性別?”
“男。”“男你天文會的?”
“年齡?”
“你認識風小小么?”“喂,你認識一個叫槐詩的小王八蛋么?!”
“我都認識,一個個來,別打岔。”星拿著記錄板說道:
“繼續.你們的職業?”
“蚩尤轉世。”“東夏兵主。”
話音落,兩個牛頭獸身、鬢發如劍戟的獸人互相對視,眼里仿佛都冒出了相同的疑問。
大哥你誰啊!?
存續院,學者們凝視著通過轉譯編碼重新繪制的畫面,陷入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
“你確定你們東夏當初沒摻和進圣靈譜系的建立?”
“我們一直都在搞反詐宣傳。”
玄鳥斬釘截鐵的話語傳來。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隨后,便是葉戈爾的虛擬投影當著眾人的面扔掉一個空藥瓶,開始翻箱倒柜,尋找起了降壓藥。
其他人都是升華者,他不是。
本就要面對負荷運轉的天文會,到現在,飆到臨界點的血壓快要徹底控制不住了。
都是一群崽種!
不管是存續院還是象牙塔,甚至統轄局的某些同事,還有六大譜系的譜系代表,全是一幫崽種。
整天除了給自己這個秘書長上壓力,一次又一次找些逆天理由申請經費補貼以外,就不能消停一點?!
踏馬的.
葉戈爾忽然覺得這群同僚是如此面目可憎,要不是下一任接班人還沒有培養完成,自己早就想退休了。
“你說沒有就沒有吧。”羅素吹了個口哨,說道:
“昊天.天帝的圣痕.這是不是意味著如果反轉實驗失敗,你們東夏譜系也逃不掉,得被牧場主全員轉換成大天使?”
玄鳥沒有回答,但從他現在的表情來看,估計已經在內心盤算著一旦出現最差的結果,該怎么豁出老命和全東夏之力,讓存續院付出代價吧。
槐詩是東夏人不假,但這件事完全是存續院失誤搞出來的,東夏屬于啥事都沒干純躺槍了。
說不準還要拖著全現境一起下水。
“都安靜,羅素你別說話!”
咕嚕咕嚕 葉戈爾把降壓藥送入嘴里,一邊安撫著玄鳥,一邊瘋狂平板上彈出來各種協議和條令,下放權限。
尼芬海姆的投影出現在會議上:
“諸位,我認為牧場主準確來說,是牧場主反轉后的那一面,祂可能想告訴我們一些東西.”
“為什么這么說?”葉戈爾皺眉。
“通過觀測這場魔女之夜,我們已經建立了新的虛空與深淵模型。”尼芬海姆說道:
“但這些都是附帶觀察到的東西,所有研究都是基于牧場主進入魔女之夜后帶來的一系列改變,祂近乎將虛幻、只能存在于一夜的地獄,改造成了真正的世界。”
“祂在警告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