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傳來幸災樂禍的叫聲,很是嘈雜,陳實循聲四下里看去,只見附近有著許多類似的牢籠,里面也被關押了一些人,有仙,有魔,還有妖怪,如他一般,被鎖住了一身變化,受困于牢籠之中。
「別吵!」
囚籠外傳來一個洪亮的叫聲,陳實循聲看去,只見這囚籠外的墻壁和柱子上,攀附著許多狂,虎首虎身,龍爪龍尾,首尾長短數丈,在墻壁和柱子上攀爬,如履平地。
其中體型最大的一個突地跳下來,落在地上,在陰暗的牢獄之中緩緩行走,口吐人言,森然道:「被關進天牢里的,都是有罪之人,沒有一個冤枉的,我從你們的氣味里嗅到了深深的罪惡!」
它撞了一下牢籠,聲音滾滾如雷:「你打翻天王的琉璃盞,死罪!你偷看宮娥洗澡,死罪。你竊取仙丹,死罪!你、你,還有你,都是死罪!這天牢里,就沒有無罪之人!」
它來到陳實的牢籠前,警了陳實一眼,道:「你作為天兵,當眾殘殺總兵,企圖奪權,罪該萬死!」
陳實連忙道:「我無罪!我與殷鳳樓是公平對決———
「閉嘴!」
那猩狂哼了一聲,喝道,「你有沒有罪,我鼻子嗅一嗅便知!我從你身上嗅到了罪惡的氣味兒!」
他用力嗅了嗅,露出疑惑之色,又嗅了嗅,更加疑惑,縱身跳到墻壁上。
其他狂在墻壁上爬動,來到他的身邊,道:「大兄,怎么了?」
「我從案犯陳實身上,嗅到罪惡的氣味兒,也嗅到神圣的香火氣味兒。」
那猩道,「此事有些古怪了,可能他是替某位神圣辦事,因此殺了總兵。從我嗅到的香火氣來看,這位神圣非同小可誰將他送過來的。」
一個枯瘦的猩狂道:「西天蕩,天兵庚字衛的都統帥送來的。說是這個天兵殺了總兵殷鳳樓,
又打傷了許多天兵,大鬧西天蕩,送到天牢伏法伏誅,以做效尤。大兄,這里面有冤情?」
那猩狂冷笑道:「他罪惡滔天,哪來的冤情?再說,自古蒙冤下天牢的,還少么?我們只管收押,只要押上斬仙臺前別死在大牢中,我們便高枕無憂。」
其他猩狂紛紛點頭。
「咱們不用理會陳實,一日三餐,不要短了他的,該吃吃,該喝喝。」
那猩狂道,「伺候到問斬的時候,便沒有咱們的事了。唯獨要提防的,是劫獄的。若是有人來劫獄,咱們便都裝作睡著,由他被劫走,免得殺我們滅口。」
他頓了頓,道:「他背后的勢力,可能超出我們所能抵抗的范圍。犯不著為此事丟掉性命。」
陳實站在牢籠中,想動用自身法力,每當此時,腳手便綻放幽光,讓他的上中下三丹田皆被奇異的陣法鎖住,體內的經脈也被仙道符篆封鎖,即便是元神也上了鎖,任何法力都無法調動。
此乃鎖仙,捆仙鎖,是天庭專門用來捆仙人的,只要被套在身上,便無從逃脫。
陳實掙扎片刻,掙不開腳手,不由微微皺眉,心道:「難道我真的要被困在天牢中,等待被押上斬仙臺?」
他剛想到這里,突然體內不知何處涌來一股奇異的力量,只聽噠噠兩聲,腳手竟然打開了!
不僅如此,適才封住他上中下三丹田、經脈和元神的各種封印鎖,此刻竟然悉數開啟,讓他的法力運轉,暢行無阻!
陳實然,呆呆地看著雙手,他明明什么都沒做,伽鎖怎么就打開了?
他定了定神,催動混元道經,仙元暢行無阻。
修士在飛升境時,一身修為便開始從真元轉變為仙元,質地更勝真元,蘊藏長生之妙。
陳實的境界雖然只是天仙境,但仙元修為卻比等閑真仙也不遜色。
「奇怪,為何我身上的鎖會自動打開?」
他還是有些不太明白,上前來到牢籠邊。這牢籠有著重重封印,平日里看不見,但只要試圖逃出,便會觸動這些封禁道紋,將囚犯鎖住。哪怕囚犯擺脫了鎖,也無法逃出牢籠。
陳實遲疑一下,試探著探出手,悄悄向牢籠邊緣探去。
「嗡!」
條條道道的封禁道紋浮現出來,形成致密的羅網。
陳實異,他的手掌明明觸碰甚至穿過羅網,但羅網卻沒有任何反應!
「天牢這么開放么?」
他猶豫片刻,大著膽子穿過羅網,來到牢籠外。羅網竟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外面,那只正說到劫獄的事,犯不著為此事丟掉性命。這時,一只狂露出驚之色,用爪子捅了捅他,向下面努了努嘴,低聲道:「大兄,若是沒有劫獄,而是案犯從天牢里自己走出來呢?」
那狂低頭看去,便見陳實從天牢里走了出來,竟未逃走,反而站在那里東張西望。
那狂心中凜然:「有強大存在暗中幫他解開了天牢的封禁!這比劫獄更加可怕!」
他想到這里,立刻傳音所有狂:「假寐!無論天牢中傳來任何響動,都不要睜開眼!」
整個天牢中所有猩狂立刻各自閉上眼睛,齊齊假裝睡著。
「喂!牢頭,有人從天牢里出來了!」陳實隔壁的死囚叫道。
猩狂們齊齊裝睡,充耳不聞,
其他牢獄中的死囚紛紛向外看去,果然看到新來的死囚陳實此刻居然大搖大擺的走在外面,頓時起了不忿之心,紛紛叫道:「牢頭,有人越獄了!還不快來擒拿!」「牢頭,你們眼瞎了么?
那個死腦殼仙人跑出來了!」「還裝睡?你家仙人板板!」
他們罵個不停,猩狂們都裝作沒有聽見,只盼著陳實快點越獄成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要牽連他們。
陳實卻站在原地東張西望,顯然是不知道逃離天牢的路徑該怎么走。
他四下張望,但見無論向哪個方向看去,都只能看到一個個螺旋上升的通道,通道的四壁都是密密麻麻鴿子籠一般的牢籠。
而隨著他的腳步移動,這些通道,以及通道中的牢籠排序也隨之而變化,像是他無論走到何處,無論走得有多快,都始終處在天牢的最中心!
「這種情況應該是一種極致的空間大術!恐怕位于天牢的任何一間牢籠,看到的景象都如我這般。所有地點,都是天牢的中心!」
陳實目光閃動,打量這種奇觀,心道,「乾坤變運煉到極致,只怕便是這種表現。此等成就,
遠超于我,同樣也遠超小五伯伯。就算把小五伯伯丟進天牢,他也走不出去!」
他想了想,又走回牢籠之中。
「大兄,他又回去了!」有狂發現陳實,連忙稟告道。
「回去了?」
那只聞言,也不禁頭疼,他倒是期盼陳實逃出天牢,只要陳實逃出去,那么陳實是死是活,便與他們無關。沒想到陳實非但不走,反而回到牢籠里,儼然要在這里住下去。
「萬一來個劫獄的—」他暗嘆一聲。
陳實在牢房里也呆不住,有時候會從牢房里跑出來,在天牢中閑庭信步般的游蕩,每當此時,
狂們都裝聾作啞扮瞎,對他視而不見,對那些叫著有人越獄的囚犯也充耳不聞。
「再吵吵抽你了啊!」有狂被吵得煩了,威脅那些死囚道。
「他也是死囚,他越獄了你們怎么不管?」還是有死囚犯不服。
然后便被狂提著鞭子,抽得滿地打滾,慘叫聲響徹天牢。
后來,陳實再出來溜達,便沒有死囚叫了,應該是被打怕了。
陳實在天牢中修行,卻也沒有什么阻礙,反倒因為清凈,只覺修為進境比從前快了不少,心中不禁歡喜。
「只是不知道黑鍋如今怎么樣了。」
這日,陳實正倚靠在一間牢獄旁,詢問里面的獄友,道:「你是怎么進來的?我是打架進來的,我打死了人,被判了誅仙臺—你怎么不說話?」
那獄友沉默不語。
陳實振奮精神,道:「你能修煉么?我如今能修煉,我的混元道經已經煉得很不錯了—”
「轟隆!」
天牢突然劇烈搖晃,驚得那些假寐中的猩狂顧不得陳實,紛紛睜開眼睛,驚疑不定的四下打量:「有人前來劫獄了?」
接著又是轟隆轟隆的巨響傳來,但并非從天牢中傳來,而是從牢外的空間中傳來,仿佛有巨人宣泄無邊的力量,破壞周遭的一切!
哪怕是天牢,也劇烈顛簸起來,東搖西晃,牢獄中的那些死囚被顛得東倒西歪,站不穩身形。
又有一股股無比可怕的悸動傳來,驚得那些紛紛匍匐下來,不敢動彈,即便是陳實也只覺體內異常活潑的仙元,突然一下子安靜下來,怎么也無法喚醒。
「這是什么道法?」他心中不禁駭然。
這時,天地間傳來一聲清脆的聲響,哪怕是在天牢中也能聽得一清二楚,仿佛心底有什么東西突然斷去。
陳實心中空空落落,像是失去了什么寶貴的東西,天牢中許多死囚卻仿佛被觸動了內心中最柔軟的地方,有不少窮兇極惡的死囚居然哭了起來。
天牢外傳來震耳欲聾的呼喊,如同潮水一般,嘈雜的聲音擁堵在一起,讓人無法聽清他們在喊什么。
陳實側耳傾聽,也聽不清,但可以聽得出那聲音中帶著的驚恐。
過了良久,這些聲音才漸漸平息下來,巨響也不知何時消失。
不少猩狂繼續看守天牢,不敢外出探明消息。
又過了許久,有人押送犯人來到天牢,猩狂們連忙湊到跟前,詢問道:「蒲神捕,外面發生了什么事,鬧得這么大動靜?」
那位神捕負責擒拿逃亡各地的犯人,這次也是剛剛進入天庭,送個死囚進來換點仙靈之液,
道:「天庭遇襲了,聽說是附近出現了大魔,趁著天庭不備,潛入天庭,大開殺戒,死了不少仙人。」
陳實也來到跟前,混跡在猩狂之間,側耳傾聽。
狂們對此視而不見,那神捕卻沒有見過陳實,不由多打量幾眼,以為是天牢中的獄卒,便沒有在意,道:這次的大魔鬧出大陣仗,不但殺了很多仙人,甚至連天庭也遭到了沖擊。我聽聞,天道法寶中的天機策,也被那尊大魔毀掉了。」
此言一出,狂們盡皆呆住。為首的狂顫聲道:「天道法寶被摧毀了?」
神捕道:「不是天道法被摧毀了,而是天機策被摧毀了。」
那些狂陰晴不定,一直以來,天道法寶都是天庭的象征,這些天道法寶的威力奇大,至剛至猛,正是有這些天道法寶在,才能維護仙神不對立。
如今天機策被毀,雙方的均衡已打破。
陳實探頭進來,好奇道:「誰人下的手?」
蒲神捕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猩狂們,猩狂們默不作聲,蒲神捕道:「當然是大魔,還能有誰?
難不成還能是那些強大的大羅金仙?」
陳實會意,道:「大魔出現的時機太巧了,巧得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一樣。為何它不對那些神張下手,反而偏偏對天機策下手?」
他突然想到,他西天蕩合道時,意識被天機策招了去,天機策幾乎是強迫他,將天機策的所有天道道紋悉數「看」了一遍!
所謂的「看」,并非是看,而是天機策把這些天道道紋,烙印在他的意識之中!
「天機策烙印了它的天道道紋之后沒多久,便發生這檔子事,難道說,天機策早已預料到,自已會被人毀掉,因此未雨綢繆,將自己轉移到我的體內?」
他眨眨眼睛,左手捏著下巴,右手托著左肘,走來走去。
蒲神捕一臉狐疑的看著他,突然悄聲道:「這人是個犯人對不對?」
「犯人?什么犯人?」
所有的狂都錯愣起來,東張西望,「哪里有犯人?」
蒲神捕也不知這些狂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得道:「你們快點把犯人交割了,我好去天庭衙門領賞。」
狂們與他交割,把囚犯押送天牢里關押。
蒲神捕正欲向外走去,突然又有人匆匆前來,笑道:「各位大人,朝廷有旨,嫌犯陳實,查明無罪,可以釋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