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院長和林三七在前面走,后面林苦參和后勤科科長全山度。
四人這時候從中醫院出來后,走到地安門大街上,就朝西走去。
“明朝的時候,太醫院是建在現在的正陽門內,不過那塊地兒現在已經變成廣場了。等到清朝的時候,太醫院建在了東交民巷,后來晚清的時候讓洋人給占了,只能再次搬家。
就搬到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地安門東大街上,離著神武門也不遠,出入皇宮方便。民國的時候曾經是北平衛生署所在,解放后,就改成了咱們部里的職工宿舍。”
太醫院改成了職工宿舍?沒有文物保護?這事這個年代做得出來。
林三七也沒啥遺憾的,反正最寶貴的紫禁城給保護下來就成,差一點點就給拆了,其他真的顧不得了。
“對了沈伯伯,咱們首都中醫院如果算起來,算不算是古代的太醫院啊?”
沈院長聽了哈哈一笑:
“那算不上,咱們頂多就只能算京師內城官醫院或外城官醫院,如果你要說太醫院嘛,現在海里就有一個,不過人家叫……。”
噢林三七懂了,反正不能繼續往下說了。
太醫院遺址離寬街中醫院不遠,往西走800米就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地理位置那是相當好,絕對的黃金旺鋪。
東邊就是南鑼鼓巷,北邊就是什剎海,南邊是景山公園,西邊,咳咳,不可說的地方……
沈院長領著幾人來到一個大院門口,手點了點:
“到了,這就是太醫院遺址,走,咱們進去瞧瞧。”
看著大門挺氣派,走到里面一瞧,林三七就傻眼了,整個就一大雜院,甚至連格格府都不如。
格格府好歹還是保持建筑原樣,雖然住的人家多,衛生還是挺干凈整潔的。
可這太醫院里,就是典型的大雜院,跟后世胡同也沒啥區別了,到處是違章建筑,你搭個棚,我建個廚房,亂糟糟的。
幾人跟著沈院長東拐西拐,一直拐到了后院。
后院沒有住戶,但一看雜草叢生的樣子,也曉得這地方平時沒有人打理,顯得非常荒涼。
林三七還在參觀呢,就聽到沈院長已經在跟人打招呼了:
“老錢,我們來了。”
從屋里走出一位50多歲的工作人員,笑呵呵地也打起了招呼:“老沈來了,林大夫您也來了。”
沈院長幾人跟他握了握手,這才介紹道:
“小七,過來,這是部里管后勤工作的錢廳長,今天也沒外人,你叫錢叔就行。老錢,這就是我們醫院的林三七同志。”
錢良看到林三七后,驚訝地手點點:
“喲,這位就是咱們衛生系統鼎鼎大名的中醫院及時雨林三七同志呀,呵呵,你好你好,今天我可是見到真人了,不過今天錢叔我可要批評你幾句:
你給你們中醫院和協和醫院謀福利也算了,給數字醫院聽說也弄來了大量的物資,怎么偏偏忘了自己的娘家人啊?我們部里可是一點光都沒沾到呀,你說要不要批評?”
眾人一聽都呵呵笑了起來。
林三七趕緊假裝求饒:“今天我不是求到咱們部里了嘛,您放心,保證讓部里過個好年。”
錢良這才滿意道:“好,這可是你小子說的,咱們部里幾百號人能不能吃飽肚子就全靠你了。”
1960年跟幾十年后不一樣,這個年代機關干部并不是太吃香,因為沒有油水。
不像是工廠里,你生產這個生產那個,職工有內部福利,實在不行幾家工廠還可以互相交換產品,互通有無。
比如自行車廠可以生產一批自行車給肉聯廠,肉聯廠弄一批豬肉送到自行車廠,互相交換,這樣兩家廠的職工都能獲利。
但機關不一樣,現在的機關就是清水衙門,可沒有什么企業老總,上市公司董事長來求著你辦事。
所以機關干部都是拿死工資的,國家規定你糧食定額是多少就是多少,管你是什么處長還是廳長的,一樣不能多拿一斤糧食。
錢良這時候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你們要的東西都在里面,不過里面都是灰塵,你們最好弄個手帕捂著點嘴。”
林三七有百寶袋,趕緊從袋子里拿出幾個N95口罩,一人發了一個,這才走進了后院的庫房里。
庫房里面很暗,就頂上有幾個小窗戶透著亮光。
適應了室內的光線后,林三七這才瞪大了眼睛,發現倉庫里面橫七豎八放著一堆東西,啥都有,哪怕隔著口罩也散發出一陣陣霉味來。
沈院長環視一圈問道:“老錢,我們要的藥柜呢?”
錢良指了指倉庫另一邊:“都在里面,要是堆在這里全都糟塌了。”
穿過一扇門,幾人走進另一個倉庫,林三七這才驚喜發現,這個庫房里面全部都是中藥柜,碼放得整整齊齊。
清一色全部都是暗黑紫色,上面全部都雕刻有精美的花紋,一看就兩個字“大氣”。
就連林苦參也眼睛發亮,父子倆快速走到中藥柜前,剛拉開一個抽屜就飄出一股灰塵。
錢良在旁邊苦笑道:
“林三七同志,你眼前看到的中藥柜一共是20個,下面一格格是放藥材的,上面那兩橫格是放瓶瓶罐罐的。每個藥柜高3米,取藥的時候要用梯子,體現的就是一個皇家氣派。
另外你看這邊,這些可不是中藥鋪的柜臺,而是處理中藥時用的案柜,你看到的這些木頭柜子,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是小葉紫檀木制成,絕對的好寶貝。”
沈院長也是中醫師,對這套紫檀皇家藥柜那也是相當有興趣:
“這套藥柜,當初我們中醫院成立的時候我就想要過去,可惜上級嫌棄太奢侈了,說我們是人民的醫院,就要發揚艱苦樸素的作風,所以才留了下來。”
林苦參仔細檢查了一圈,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成套的,果然是皇家御用品,就是用了幾百年了,有些柜子已經開始散架了,也有部分柜子缺失,需要大修了。”
到底是木頭做的家具,哪怕是紫檀木不會腐爛,但榫卯結構也容易發生搖晃了。
林三七卻對這套完整的太醫院藥柜非常非常滿意,放在黑暗的倉庫里,就給人一種富貴逼人的氣派模樣,這要是放到嶺南堂裝修好的明亮室內,那還不亮瞎人狗眼?
至于說要大修一下,這個也簡單,找幾個家具老師傅就可以搞定,剛好從貝子府弄去的家具也需要維修和保養。
錢良知道今天的主角是林三七,于是笑著問道:
“怎么樣,三七同志,對這套太醫院藥柜還滿意吧?”
林三七也不墨跡,連連點頭:“滿意,非常滿意。”
同時心想,也是自己運氣好,穿越得早,這套藥柜估計再過幾年恐怕就是一把火給燒干凈了,怪得他在2013年從來沒聽說過有紫檀藥柜出現。
就連唐僧開辦的“紫檀木博物館”都沒有,可見這套藥柜應該是毀于那個不可說年代了。
現在這套國寶級藥柜,姓林了。
沈院長看到林三七滿意,便主動幫忙問起價來:
“老錢,這套破爛玩意兒你們準備要價多少?”
錢良氣笑了:“好你個沈國明,說話要摸著良心,剛剛還在說寶貝現在又變破爛了?部里也不多要,三七同志就給100噸面粉吧。”
沈院長差點跳起腳來:
“老錢,你們這是打劫啊,就這些個藥柜要100噸糧食,還是細糧,你怎么不去搶!”
錢良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這不是打土豪嘛,誰叫三七同志有本事呢,有了這些糧食,我們機關工作人員們可以改善一下伙食了。老沈,你個王八蛋自己吃飽了,你不想想我們餓啊!”
沈院長臉紅了一下,他的確挺小氣的,林三七搞來的糧食全都藏起來自己單位吃,沒分給上級部門。
林三七也知道自己被宰了一刀,但這一刀對他來說是不痛不癢的。
之前他還在想自己能不能搭上直屬上司部門的線,經過這事,那不是搭上了嘛。
將來搞藥材,有衛生主管部門領導點頭,大開綠燈,可以省去多少麻煩?
畢竟中醫院下去采購藥材都是給現金,地方上不一定滿意現金這種交易模式,所以明明人家有存貨就是不給你,你能怎么辦?
以后只要有衛生部的介紹信,再敲上大印,這張虎皮絕對可以扯。
于是爽快地說道:“沒問題,100噸面粉,另外,我再給你們1噸大豆、1噸紅棗吧。”
如果說面粉是救命的糧食,那黃豆和紅棗就是這個時代難得一見的“營養品”,這種東西只有醫生處方,才可以去副食品商店少量購買。
可見黃豆和紅棗的珍貴程度。
果然,錢良聽了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然后緊緊握住了林三七的手:
“果然是中醫院及時雨,是我們系統內的好同志,林七同志,我代表部里感謝你呀。以后衛生系統內有事你擺不平,找我,我擺不平有部長,保證讓你滿意。”
林三七也笑道:“一定一定。”
沈院長在林苦參旁邊輕聲說道:
“這小子這回肯定又大賺特賺了,就是不知道他會賣到哪個國家去,不過奇怪了,也不見他拿錢回來呀。”
林苦參摸著這套皇家紫檀藥柜,心中也是萬分喜歡:
“這可是寶貝啊,估計也是存世唯一一套太醫院藥柜了,就這樣賣到國外去,太可惜了。”
林三七心想,這就是一個矛盾的地方:
你說文物被賣到國外,這就是對我國傳統文化的極大犯罪,這是在刨祖墳呀,但人家好歹放在博物館里展出。
但你說文物留在國內,有多少人在珍惜?天知道幾年后會不會一把火燒沒了?
就算那幾年幸存下來,過幾年文物開始值錢了,多少博物館庫房里的真家伙一轉眼就被掉包成了假東西?再次出現就在國外了。
所以我們的古董文物能保存下來,實在太不容易了,我們每一位國人都要保護文物呀。
當天晚上,中醫院和數字醫院的10輛大卡車開到了太醫院遺址,又來來回回運了好幾趟,把所有藥柜和桌案全給搬走到了豐臺火車站。
滿滿一倉庫的紫檀木家具一夜之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100噸糧食和2噸黃豆紅棗。
這批糧食送到西直門外南路1號,整個部機關都轟動了。
“快來看吶,這一車車的都是糧食”
“是細糧,全部都是面粉,白花花的”
“還有黃豆,瞧,這車上一半是黃豆,一半是紅棗”
瞬間,機關大院里馬上就圍滿了人,聲音響得比過年發年貨還熱鬧,一聽要卸貨了,甭說年輕職工了,就連婦女和老人也幫著開始抬袋子。
李部長看到院里的情景急得不得了,站在二樓窗戶口大聲喊著:
“關門,趕緊關門,別喊別喊,當心隔壁的科技部和教育部的人來搶啊,你們這些呆子,啊呀媽呀,真是急死我了。”
李部長是位女同志,這時候也風風火火下樓,決定拿出大無畏精神出來,無論如何都要保住這些珍貴的糧食。
誰要是來跟她搶這100噸糧食,她就敢拿出當年長征時的氣勢,讓別人瞧瞧什么叫雙槍老太婆的威力!
2013年,石樓村倉庫里。
林三七把電閘一推,倉庫里頓時亮如白晝。
林木森和林燕云兩人看到眼前一倉庫的家具,一個個都張大了嘴巴,然后拼命揉揉眼睛。
林燕云喃喃自語道:“我的老天爺,我看到了什么?七仔,這些都是紫檀木家具?”
林燕云是開裝修公司的,非常了解紫檀木家具的珍貴性,或者說對他們這種業內人士來說,誰不想要一套正宗的小葉紫檀家具?
“我的天吶,老祖宗喂,我是眼花了嗎,這是啥?這是螭龍紋?哇,還是四爪的,這是鳳紋?七仔,你這是寶貝啊,什么朝代?
西蕃蓮?這是西蕃蓮?好家伙,這是清代的家具啊,用的是極品小葉紫檀,敢用四爪龍的,這可是皇家用品啊。七仔,你不會是把哪家博物館給盜了吧?”
林燕云已經激動得語無倫次了。
林三七卻一屁股坐在了跟龍椅似的太師椅上:
“十六叔,瞧你說的,我要是敢去盜博物館,那明天還不馬上被帽子叔叔給抓走了?放心吧,這是我從海外收購來的,就是有些舊了,需要你找人重新修補一下。”
“找人,必須找人修補,這些寶貝我給你去找大學教授,一般人怎么能碰這種寶貝呢,七仔我跟你說,你這里是一套完整家具,一樣不缺,這才是難得啊。”
突然,家具后面又傳來林木森的聲音:
“燕云,你快來看,這套藥柜太棒了,好像也是紫檀木做的。”
林燕云一個翻身,飛似的朝倉庫里面走去,然后再一次張大了嘴巴:
“森哥,不得了,這套藥柜更不得了,我跟你說什么仰蓮紋、俯蓮紋、須彌座、變體蕉葉紋你們可能不懂,但你們只要懂得,明清家具上只要出現龍的,那一定是皇家用品。
然后再去數數龍的爪子,清朝定制,只有皇帝、皇太子、親王才可以使用龍的圖案,親王以下的王室成員,禁用龍紋圖案。
所以森哥啊,你數數,這些家具都是幾個龍爪子?”
林木森深吸一口氣,戴上老花鏡仔細一瞧,然后激動喊道:
“這藥柜上的龍紋居然是五爪的,哇靠,那不代表這是皇帝用的藥柜?”
林三七早就知道答案了,淡定地補充道:
“這是清朝太醫院的藥柜,只服務皇帝和后宮的,所以用的是五爪龍。外面那套家具是親王家搞來的,所以用的是四爪龍。
紫檀家具國內應該還有不少存貨,但咱們眼前這個皇家藥柜,目前存世僅此一套,這是孤品,孤品那就非常非常值錢了。
老豆,十六叔,這玩意兒你們可得保養好了,也別被人偷了,完全可以當文物進國家博物館了的寶貝,以后我們可以當傳家寶的。”
林三七可沒吹牛,位于天安廣場旁邊的國家博物館明清家具展,他去參觀過。
那里展出的家具幾乎都是紫禁城里搬出來的,絕對屬于明清家具里面的極品。
現在林三七搞來的這套家具,那跟博物館里的家具相比絕對更好,尤其是世界上唯一一套皇家藥柜,那價值就更高了,絕版了。
可以想像,這全套的紫檀家具和藥柜拿出去,管你是杰克馬還是珀尼馬,那絕對能鎮得住場子。
林三七怕就怕,會不會有博物館上門勸捐,到時給你500塊錢和一張好市民證書。
林木森看著眼前的家具,突然有了另一個想法:
“七仔,你去60年那邊再瞅瞅,看能不能再搞幾套紫檀木家具過來,咱們家不是在建新房子嘛,到時咱們來個中式裝修,客廳、書房、臥室清一色明清家具,還是真家伙,那在村里多有面子。”
林三七腦海里馬上就認過中式鬼片里,那古宅心慌慌的樣子。
半夜你起床喝水,一轉頭,一位穿著清朝官服的老阿公坐在太師椅上……
晚上一睡覺,眼一閉,鬼壓床了,原來這紫檀木拔步床上已經死過N多老人了……
想到這里,林三七全身就是一激靈,肌皮疙瘩都起來了,趕緊拼命搖頭:
“老豆,別了別了,咱們還是現代風格裝修吧,千萬別整中式裝修,尤其咱們不要用二手家具,這玩意兒不吉利。”
林木森有些不滿意:“怎么不吉利了?你看這些家具藥柜,一看就是富貴逼人,咱們也沾點龍氣。”
林三七可不想以后住在“古宅”里,于是解釋道:
“老豆你是不知道啊,這些家具我都是破落皇子皇孫家搞來的,早就不復當年風光,窮得要死,一個個看臉色就晦氣。
就這個,這套紫檀木是一個貝子家收的,我去收購時,這位皇子皇孫說他有兩個16歲的女兒可以賣給我,你瞧瞧,這樣的人家多晦氣,家具沾的都是霉運,怎么好帶回家里去?”
東廣人最信風水和運道,林三七這么一說,林木森也琢磨回來了。
“對噢,這要是好人家,誰會賣家當呢,都是日子過不下去了,看來這些家具弄到中醫館去,我也得找菩薩來開開光鎮鎮壓一下。”
林燕云這時候從后面鉆了出來:
“七仔,發達了喔,這個柜子里面還有好多清朝的瓷器,這可是古董哇。”
林木森一聽就樂了:“哪里哪里?我來瞧瞧!”
看到自己親爹和十六叔那興奮激動地在家具中跑來跑去,林三七心里也挺高興,有錢了嘛,不就是要讓家人樂呵樂呵嘛。
林三七傻笑著,笑著笑著突然不笑了:
“等等,我是不是還有啥任務沒完成?啊呀我艸,把X光機的事情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