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下珠、鳳尾草、雞骨草、莪術、石決明、穿心蓮、白茅根、荊芥、瓜蔞、牛膝、瞿麥、遠志這么多呀。”
孔科長看著申請單上的中成藥咂了咂嘴：
“看來這次任務很重啊，這么多小眾藥都集中到一起了，老吳，那你趕緊安排人下去采購吧，可不能耽誤了臨床用藥。”
吳副科長這時候為難地說道：
“科長，有個問題我正要向你匯報呢，現在我們科室里沒人了，這可咋辦？”
“沒人，怎么會沒人？”
“科長你聽我說，楊進波、黃壯群、張明亮等大多數同志們出差在外采購還沒有回來，楊小青、祝興晨幾人前天也出發去外地了。
剩下的李澤旭、畢春龍、廖湛映三位同志早幾天剛交通事故受傷了，伱也去醫院探望了，雖說受傷不是很重，但要長途出差在短時間內也做不到。
現在咱們科室里只有幾員女將，剩下就是我跟你兩個老爺們了，你說這事咋整？”
孔水虎一拍額頭：
“對對對，是有這事兒，我給忘了。啊呀，這可咋辦？這十多味藥都是臨床急需用藥呀。等等，不對呀，咱們科室還有一個老爺們呀，林三七不是空著嗎？”
吳副科長心中暗喜，表面上假裝為難地說道：
“這個這個，林三七剛剛從西北回來還沒喘口氣呢，再說了，這幾味藥大多集中在華南，也不是林三七管轄的工作范圍呀。”
孔科長聽到這話就不滿意了：
“不是他的分管區域他就不管了？他還是國家干部呢，更要起帶頭模范作用了，我們是革命的一塊磚，組織安排去哪就去哪，廢什么話呀？”
吳科長繼續為難地說道：
“這事給鬧的，可光憑林三七一個人也完不成這么多采購任務呀。”
孔水虎也是老采購了，拿起申請單又仔細思考起來，隨后下定了決心：
“老吳，我看這樣，葉下珠、鳳尾草、雞骨草、莪術、石決明、穿心蓮這六味藥都是華南的，這次就辛苦讓林三七一個人跑一趟吧。
白茅根、荊芥、瓜蔞、牛膝、瞿麥、遠志這幾味藥河北和山西地區都有，就在首都邊上，路途也不遠，那就辛苦你去跑一趟。
如果實在安排不來人，我也可以親自去跑一趟，你看我這樣的安排怎么樣？”
吳副科長心想：這可是你安排的，不是我說的，有事可不能賴我！
“我看這樣也行，也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就是要辛苦林三七一口氣要跑三個省六個地區了，以前三個人的活現在要他一個人干，就怕小年輕不愿意。”
孔水虎在辦公室里搜尋了一圈，剛好看到林三七哼著小曲從外面進來，于是招了招手：
“小七，過來！”
“科長，你叫我啊？”
林三七快速走過來，跟孔科長打了聲招呼，對旁邊的吳副科長卻假裝沒看到。
“小七呀，這次我們采購科有一個緊急任務，需要一口氣采購12味藥，其中有6味藥只有華南三省才有，而且臨床上要得比較急。
這不是巧了，華南組的三位同志都受傷了，其他同志也全都有任務在身脫不開身，所以我和吳副科長商量了一下，希望你能去華南地區跑一趟。”
林三七眨了眨眼睛，華南組三個人都受了傷？恰恰這時候要出差？
是真夠巧的。
當代大學生雖然眼神清澈中帶著愚蠢，但不是真的蠢，警惕性還是挺高的，總覺得有刁民要害朕。
“科長，你是說讓我去華南地區采購？還要跑三個省份六個地區？”
林三七是查過資料的，知道1959年的華南地區絕對不是什么經濟發達地區，恰恰相反，反而是全國最窮最偏僻的地方。
不是有句詩形容嘛，嶺南云霧路難辨，瘴氣環繞似蛇盤。
窮就代表亂。
亂就代表危險。
更何況還是孤身一人懷揣大筆現金的“行腳商”，那簡直就是黑夜中的螢火蟲，告訴所有人“大爺來搶啊”。
孔科長點點頭，語重心長地說道：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西北之行已經證明了你是一位合格的采購員。現在醫院需要你，組織需要你，更何況你是一名干部，所以你不去，難道要我去？要楊秋紅他們女同志去？”
孔科長以為是林三七不想去鬧小脾氣，心里是有所不滿的。
盡管他拿了林三七的好處，也可以額外給他照顧，但在集體利益面前，他還是希望林三七能服從分配，而不是恃寵而驕，做事推三阻四。
老一輩人多少是講點原則的，不像后來只認錢不認人，只對人不對事……
林三七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腦子里在迅速盤算得失。
是的，得——失。
他歡天喜地去西北，連狼都不怕了，是因為他知道西北有冬蟲夏草，這玩意兒拿到2023年是搶手貨能發財。
還有什么人參、鹿茸、阿膠、麝香、天麻、雪蓮花等等名貴中藥材，問題是這些都在北方。
現在去華南地區有啥？有滿天的蚊子？滿地的螞蝗？
林三七想了半天也沒想不起來自己如果跑一趟華南能有啥“利益”？
看到林三七在發呆，孔科長也不準備廢話了：
“行了小七，我現在是以科長的身份命令你，這次華南你是去定了，趕緊回家收拾收拾吧。”
林三七還能說啥，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只能去跑一趟了。
至于安全嘛，只能寄希望于那支手槍和沖鋒槍了，實在不行只能突突突，超度了那些心懷叵測的施主們。
荒效野外人家不怕被發現，反過來，林三七也不怕被發現呀，看是他們刀快還是自己子彈快。
郁悶的林三七提前下班回到了格格府，連相機里拍的古建筑和街頭風貌也不管了。
金采鳳正在準備晚飯，看到小兒子垂頭喪氣回來了還有點奇怪：
“咦，七仔，你這是怎么了？在單位里受誰的氣了？”
林三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下午我接到一個命令，讓我暫時替受傷的同事去華南地區采購，要跑三個省六個縣，媽呀，這不是要我的小命嘛。”
金采鳳一聽，飯也不做了：
“這怎么回事？你不是西北組的嗎？怎么連華南組的活也讓你干了？你們孔科長這是在搞什么？”
“這就是孔科長給我下的命令，說要我個人服從組織，要起到一個干部的帶頭模范作用。”
金采鳳把圍裙一甩，氣沖沖站了起來：
“不行，這事我得找沈院長孔科長去說說，哪有這么使喚人的？去西北還沒緩過來，又要去華南？下次是不是要去非洲出差了？”
金采鳳剛跨出家門就碰到了丈夫林苦參。
“行了行了，事情我都知道了，老孔已經跟我說過了，這事情采購科的確有困難，在京只有4個采購員，傷了3個，總不能讓傷兵出差吧？資本家都沒這么狠的。
現在整個采購科就剩下七仔活蹦亂跳的，他不去誰去？就連吳明這個副科長也要下去采購，難道七仔就可以特殊？所以這事你們不要多想，也沒人要整七仔。”
（吳副科長笑而不語，深藏功與名……）
金采鳳也一時語塞了：“可是，可是……”
林苦參一邊放下手里的皮包，一邊洗手道：
“可是什么？七仔去趟華南也好，順便去我們老家花都走一趟。
一來呢代我們去看看老家的親戚們，報個平安。二來呢也去我們在仁濟路上的祖宅看看，雖然委托族人照顧，但我多少有點不放心啊。”
金采鳳嘆了口氣，顯然被說服了：
“是啊，我們10年沒有回去了，也不知道老家怎么樣了？有沒有餓死人，唉……”
林三七這時候看到父親回來，突然就有了主意：
“老豆，我問你個問題哈，你說華南地區有哪些中藥材比較名貴？”
林苦參一邊擦手，一邊自然回答道：
“我們老家的海鮮就挺貴呀，呵呵。”
“老豆，我是說真的啦。”
“我回答的就是真的呀，難道你的眼中只有中草藥才珍貴？
那些海馬、魚翅、魚膠，你說名不名貴？另外我們老家的陳皮，你可不要小看了陳皮，當年最貴的時候，一兩陳皮一兩金，百年陳皮勝黃金。”
“對哦！！！”
林三七突然眼睛一亮，“我怎么沒想到這些華南地區特有的東西啊。”
南北方的生活風俗不同，差異也很大，就比如林苦參所說的陳皮，吹得再好，在北方人眼里不就是桔子皮曬干嘛，白吃都不要。
可是陳皮在南方人眼里卻是好寶貝，藥用價值不用說了，還有價值。
什么3年到8年陳皮有刺鼻的果香味；
9年到20年的陳皮清香撲鼻；
20年到40年的陳皮陳香醇厚；
50年以上的陳皮更是彌足珍貴，有老藥材的味道，歷經歲月，陳香醇舊。
換了北方人，給你一盒50年前的桔子皮，估計會覺得送禮的人是不是瘋了？怎么這么摳呢？
但在南方，50年的陳皮一斤的價值在百萬元以上，絕對的重禮。
甚至2023年很多南方老板嫁女都直接嫁陳皮，做為最珍貴的嫁妝，可見陳皮之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