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路公交車上,潘曄在跟林三七介紹著首都的冷飲店:
“德和齋的杏仁豆腐、路遇齋的酸梅湯、九龍齋的西瓜汁、信遠齋的大冰碗、豐盛公的奶酪,等等。
說起夏天什么東西最解暑,咱們四九城的男女老少全都能報出幾家自己最喜歡吃的冷飲店。講究點的飯店在夏天的時候都會提供餐前甜點冷飲。
后來冷飲開始慢慢推廣,街上也就出現了一家家冷飲店,每家品不同,都有自己的特色,深受市民的歡迎。尤其那個冰淇淋最好吃,我小時候最愛這個。”
“等等,”
林三七聽到這里就奇怪了:“潘曄同學,你是說四九城有冰淇淋?”
不由得林三七不驚訝了,在他的印象中,冰淇淋屬于舶來品,以前是外國才有,國內這么落后居然也有?
潘曄知道林三七是南方人,只當他是外鄉人見識少,于是解釋道:
“有啊,四九城里就有不少商家賣冰激凌的,我小時候還看他們做過咧。
商家一般會準備一個大木桶,然后往大桶內放冰和鹽,冰中間再放一個馬口鐵桶。一根軸通下面,搖把上有豎齒輪。
一搖手柄,那軸就帶動葉片旋轉,這時候再往鐵桶內放淀粉漿、雞蛋、牛奶、白糖、香料及果汁旋轉30分鐘左右,桶中的混合物不就是冰激凌嘛。”
林三七聽了愣了愣,仔細一想還真是,這個做法跟后世商家推出的手工冰淇淋是一樣的。
“那什么又叫大冰碗?”
公交車上的一個中年男子聽了也忍不住插話道:
“小同志,大冰碗你不知道呀,這玩意兒那可是美味呀。
一般先是把鮮藕片、鮮蓮子、鮮菱角肉、剝了皮的鮮雞頭米、去了衣的鮮核桃肉、鮮甜杏仁等放在細瓷小碗中,加點糖上面再放一小塊冰,吃起來那是又香又脆又涼,太美味啦。”
公交車上其他人都是連連點頭,不少人都已經在擦口水了。
坐在前頭一點的一個老頭這時候補充道:
“后來呀,也有商家會把一些水果切成小塊放進去,這就是什錦冰碗,這滋味更甜更涼,就是價格也貴。以前什剎海的茶棚里每家每戶都在銷售,我時常去吃,可惜現在,唉……”
一時間,3路公交車上都是一片惋惜聲。
林三七也不知道這群人在惋惜什么,話說半句就不說了,憋死個人。
好奇寶寶林三七又問到:“那杏仁豆腐又是啥?是不是豆腐上面放幾粒杏仁?再放點冰塊?”
這時候一個短發中年婦女直接搶答了,看模樣似乎像個人民教師:
“小伙子,杏仁豆腐,杏仁豆腐,顧名思義你想一下,也應該是甜杏仁做為原料磨成的豆腐樣,伱這理解能力比較欠缺呀。”
林三七臉有點紅,趕緊低頭陪笑道:
“大姐您說得,現在我記住了,杏仁豆腐是甜杏仁做的,以后不出這丑。”
中年婦女點點頭,顯然對林三七的認罪態度很滿意,這時候又教學道:
“其實杏仁豆腐的制作工藝跟大豆豆腐是差不多的,做出來都是呈現出潔白如玉的顏色。不過杏仁豆腐需要先冰鎮一下,再兌入冰鎮過的桂花糖汁,最后點綴紅綠櫻桃及葡萄干等紅綠果料。
這種杏仁豆腐無論是顏色清淡雅麗,還是口感甜蜜醉人,入口即化,那種冰涼的感覺簡直就是沁人心脾,比那奶酪好吃多了。”
林三七算是見識到首都人民的霸氣側漏了,那是真熱情,真喜歡教育人呀。
這時候又有一個戴著眼睛,一看就是知識分子的老太太笑呵呵說道:
“除了你們說的幾種,咱四九城里夏天還有果子干、炒紅果、蓮子粥、玻璃粉、扒糕、涼粉、豌豆黃兒等等,都是傳統冰食,不過現在的小孩子好像都只喜歡喝北冰洋。”
老太太這話瞬間就引起了車廂里眾人的共鳴:
“誰說不是呢,小孩子就喜歡喝汽水。”
“汽水有什么好喝的,那股子氣刺鼻子,喝多了還胃疼。”
“不喝汽水還能喝啥?現在老字號還有幾家開著?全他媽給關了。”
這話一出,車廂里就安靜下來了,就連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四九城人都閉嘴了,想必這天是聊不下去了。
這時候公交車也來到了什剎海站。
59年的夏天,什剎海并不像后世那樣成為旅游風景區,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風景是挺美的,可周圍全都是大雜院,街上在行走的幾乎都是當地居民。
當然什剎海旁邊則是獨門獨院的四合院,林三七還看不少四合院前面都有站崗的,顯然住的都不是一般人。
林三七像一個旅游者一樣在參觀。
潘曄帶著幾人東轉西轉,卻怎么也找不到德和齋的店鋪。
“咦,奇怪了,我明明記得德和齋就在這海子旁邊呀,過了銀錠橋往北走30米,怎么不見了?”
林三七左右看了看,未來的酒吧一條街,這時候冷冷清清的,幾乎沒幾家店鋪開著門。
“別急,找個人問問。”
林三七拉住一個老大爺問道:“大爺,請問德和齋是在這里嗎?”
“德和齋?不就在這嗎?”
老頭指著前面不遠處的一個店鋪隨意說道:“不過德和齋已經關張了,你們來晚了。”
潘仁潘岑一聽就傻眼了,滿懷希望趕來卻發現店沒了,這種失落的心情沒法形容了。
老頭看到年輕人失望的表情搖搖頭:
“你們年輕人真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了?飯都吃不飽,誰他媽來吃冰食呀?甭說德和齋了,就西城這一塊兒,所有冰食店全關了。”
潘曄趕緊道歉道:“大爺您批評得對。”
老頭背著手,嘴里哼哼地走遠了。
林三七看到像霜打過的茄子一樣的潘仁潘岑就是呵呵一樂,心中有了自己的主意:
“怎么?吃不到冰食不高興了?”
潘仁假裝笑了笑:“姐夫,沒有,您能帶我們出來玩,我們就很高興了。”
林三七拍了拍潘仁的頭,覺得這孩子挺懂事:
“行了,也別失望,不就是冷飲嘛,走,跟我回家,我有辦法給你們搞到。”
“真的?姐夫你太厲害了。”
潘曄用手捂住臉,簡直沒臉面對林三七了,所有的臉都被這個傻弟弟丟光了。
“你都叫姐夫了,我還能不讓你們兩位小舅子小姨子冷飲吃到飽?走,這邊離我家不遠,現在就過去。”
潘曄一聽就嚇壞了,當著大街喊林三七姐夫已經失禮了,現在哪有大姑娘直接就往男孩子家跑的?那也太不矜持了。
“不不不,怎么能去你家,多不好意思,我們就在街上逛逛吧。”
正經人家閨女婚前是不能去男方家的,潘家是老知識分子家庭出身,這方面還是有顧忌的。
林三七心想,街上逛逛能逛出什么來?一眼望去,除了糧店供銷社以外,街上的小店鋪幾乎全關門了,蕭條得很。
“沒事,我現在不跟父母住,就一個人住在格格府的后花園,我讓人在在后院開了個門,進出不用經過正院,沒人會瞧見的。”
格格府的后花園跟寬街中醫院,兩個大院是背靠背的,中間有一條通道。
當年寬街中醫院也是王爺府的時候,為了避免糾紛,古代大戶人家的宅子一般都不會共用一堵墻,而是中間會留一個通道,也可以叫胡同。
大戶人家的后門往往開在這里,方便下人進出,也方便主人偷情,免得翻墻。
后來王爺府變成了醫院,后門被堵死了。
格格府成了大雜院,為了方便管理后門也被磚頭堵死了,那條小胡同也就成了死胡同。
等林三七住到后花園后嫌麻煩,每次進入都要走前院,穿過一進又了進的院子,路遠不說,還被左鄰右舍跟看猴子似的看著,一點隱私都沒有了。
所以林三七拜托總務科在后花園又開了個小門。
鑰匙只有他林三七才有,這樣進入就自由了,順著小胡同走幾步就到了大街上,離工作單位中醫院也是走幾步就到,非常方便。
半小時后,潘曄、潘仁、潘岑三姐妹通過后門,悄悄出現在了林三七的水榭里。
潘仁看到這房子開始羨慕了:“哇,姐夫,你一個人住呀,太自由了吧。”
潘岑卻有些不贊同:“這房子孤伶伶在后花園里,晚上的時候多可怕呀。”
潘曄也在仔細參觀林三七的小屋,越看越覺得不簡單:
“林三七,你這家具可都是老東西呀,還有你這墻壁是重新打過加厚的,還有這么個小院子種菜,真好,就是你這屋外怎么這么破破爛爛不收拾一下?”
林三七有些得意道:
“屋外看著破爛是我故意的,否則別人幾代人住一個小房子,我一個人占了這么大一個院子,獨門獨院,那得多招人恨吶?
現在我一個人住,院門一關省得別人打擾,關起門來隨便我吃香的喝辣的,別人管不著。哈哈,你們先坐一會兒,我給你們去搞冷飲。”
潘曄眨眨眼,十分好奇林三七能變什么戲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