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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丹鼎爐中煉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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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繼續添柴火!”

  沈府的一間密室中,下人們將槐木和桃木不斷投進丹爐下方,火焰越來越旺,熊熊燃起,赤色的火蛇向四周蔓延,將玄鐵都燒得烏黑。

  待到火候合適,岳翎才揮手讓下人們離開,她身披明光鎧,守在丹爐前,眸光如劍,英姿颯爽。

  望著那熊熊生起的火焰,她眼中露出一絲憂色,猶豫片刻,還是忍不住用刀鞘敲了敲鼎爐。

  “還活著嗎?”

  下一刻,丹爐中響起一道男子的聲音。

  “還行,爐子已經燒熱了,接下來柴火就不管用了,必須要用天火了。”

  若是讓剛才那群下人們聽到,必然會大吃一驚,這鼎爐中所煉的竟然不是丹藥,而是一個人?

  并且爐子已經是熊熊烈焰,滾燙無比了,那個人卻說只是剛剛熱起來,還要更加厲害的火焰。

  簡直是駭人聽聞。

  岳翎卻是并未露出意外之色,她從懷中取出張九陽之前給她的火符,拿出一張扔進了火里。

  下一刻,火焰如遇沸油,蹭的一下躥起,而且火焰的顏色也不斷加深,帶有一絲絲金色。

  修行著《降三世金剛明王雷火真經》的岳翎能夠清晰感受到,隨著火符的焚燒,天地間的靈氣迅速涌來,使丹爐的火焰發生了一種奇異的變化。

  從凡火,變為了一種特殊的靈火。

  那火焰頗具道韻,有純陽之氣,正大堂皇,浩然無匹,明顯是道家真火,只是她卻從來不曾見識過。

  “還不夠,再多幾張。”

  丹爐中張九陽的聲音響起,與之前的輕松相比無疑多了一絲凝重。

  岳翎又扔進去了三張火符。

  剎那間,火焰中的金色越發濃郁,熱浪滾滾襲來,火蛇洶涌,仿佛有靈性一般順著丹爐的風口鉆了進去。

  整個丹爐好似一顆巨大的火球,溫度迅速攀升。

  丹爐中沒有聲音再響起,變得十分沉默。

  岳翎握緊刀柄,做好了隨時踢翻丹爐救人的準備。

  太熱了!

  丹爐中,張九陽身穿一襲龍紗織就的水火道袍,這是岳翎用自己的善功為他兌換的寶物,能入水不濕,遇火不燃,還能抵御尋常刀兵。

  可是隨著薩真人的火符被焚燒,爐內火焰的威力瞬間突飛猛進,讓這身水火道袍也有些招架不住了。

  熱氣開始侵入他的四肢百骸,皮膚漸漸滾燙。

  好在張九陽身負玉樞天火的神通,對火焰的抗性極高,這才能忍耐下來,若是換做旁人,此刻恐怕已經要化為焦炭了。

  不夠,這火焰還是不夠!

  靈官天眼法,是要借助外界天火之力來激發潛能,再以正氣、怒氣、心頭惡氣為燃料,催動肝火、腎火和心火,三火齊發,直沖紫府,以雷霆萬鈞之勢沖開塵封的天目!

  但現在外界的火焰給他的壓力還不夠大,即便有丹爐聚火生氣,也差了許多。

  他的法力和薩真人相比無疑是天差地別,所寫的火符自然也遠遠不如薩真人當年的那一張。

  所以即便岳翎一連燒了數張,火焰的威力還是遠遠不夠,達不到天火的程度。

  張九陽眼中戾氣聚集,他發出一聲低吼,周身毛孔中噴涌出熊熊烈火,與火符之靈火融為一體,使整個丹爐的溫度再次飆升。

  玉樞天火!

  他的額頭上開始冒出汗珠,落在爐底發出滋啦一聲,立刻就化為了一縷縷水氣。

  整個丹爐,在兩種靈火的加持下,已經被燒成了一塊燙紅的鐵板,如果不是它通體以玄鐵打造,還摻雜了許多耐灼燒的珍貴金屬,恐怕早就要融化了。

  可即便如此,威力竟然還是不夠,還差最后一小截!

  “岳翎,用你的明王金焰,再助我一臂之力!”

  他強忍著灼燒的痛楚,出聲道。

  岳翎一時沒有說話。

  “不用擔心,我有把握,這才是第一天而已,相信我。”

  片刻后,又是一種火焰涌入了丹爐,那是一種純金色的火焰,極其耀眼,十分霸道,與張九陽的玉樞天火相比都不落下風。

  道家真火,玉樞天火、明王金焰,三大靈火合一,溫度之高讓張九陽立刻發出了慘叫,直覺渾身皮膚迅速干裂,好像血肉都要蒸發了一樣。

  不過他亦是心智極為堅韌之人,在這樣劇烈的痛苦中依然能保持理智。

  他努力保持著盤膝的姿勢,伸出有些僵硬的手掌,做出靈官訣的手印,而后閉目凝神,心中默誦玄言。

  “九天猛吏神,威鎮九天庭。出入三界外,忠臣助帝君。勇身金甲現,怒容收火精。紅袍如電閃,綠靴匝地行。龍索雷火帶,風云繞定身。統豁諸帥將,大力夜叉神……”

  此乃《太上元陽上帝無始天尊說火車王靈官真經》中的經文,修行靈官天眼法的過程實在是太過兇險,僅有靈官訣的庇護是不夠的,還要念誦這門真經。

  唯有如此,才能獲得靈官爺的真靈庇護,熬過這一極為艱難的過程。

  果不其然,隨著張九陽開始誦經,四周的火焰似是發生了某種玄妙的變化,火蛇開始有意避開了他的身軀。

  那刻骨的灼燒感,似乎也降低了許多。

  一縷縷熱流不斷涌入張九陽的體內,打磨著他的意志,激發著他的潛能,張九陽漸漸陷入了一種神奇的狀態。

  口不能言,目不能視,耳不能聞,鼻不能嗅。

  仿佛被剝離了五感,陷入了一片永恒的黑暗中,就連外界的火焰似乎也開始消失,慢慢感受不到了。

  只能感覺到一股股熱氣向眉心涌去,但那里似乎有一座天塹,亙古長存,雄關如鐵,任由熱氣沖擊而自巋然不動。

  爐鼎外,岳翎身披鎧甲,手按刀柄,好似門神一般守在丹爐前,眸光如刀,禁止任何人打擾到張九陽的修行。

  她能聽到,三火合一后,鼎爐中張九陽的呼吸一開始變得急促起來,但很快竟然平靜了下來,到現在更是好似睡著了一般,綿綿長長,宛如幽谷。

  她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這代表張九陽并未是在說大話,他確實是在修行,并且似乎已經進入了狀態。

  那么她要做的,就是幫他守好關,嚴禁任何人打擾。

  這么兇險的法門,一旦被外力打擾,修行失敗是小,恐怕頃刻之間張九陽就會受到嚴重的反噬,性命不保。

  就這樣,一天、兩天、三天。

  岳翎佩甲提刀,英姿挺拔,屹立于丹爐之前,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宛如一株咬定青山的巖巖孤松,凜然不動。

  第三日正午,一個人突然闖了進來。

  同樣穿著鎧甲,身姿魁偉,手提一根降魔杵,須發如戟,聲音粗狂豪邁,揮手便震碎了門鎖,奪門而入。

  “岳監侯,你到底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雖然這個案子你是主辦,但我也是副主辦,你放著要事不做,卻躲在房間中煉丹,如此行徑,我可看不下去了!”

  申屠雄大踏步向前,但在靠近岳翎身前三丈時突然頓住了,整個人寒毛聳立,下意識做出了防御性的動作。

  那是殺意!

  如狂風暴雨卻又引而不發的殺意!

  岳翎緩緩睜開雙目,額前青絲飛揚,仿佛一瞬間從雕塑變成了活人,那鋒利的眸光就好像出鞘的龍雀刀,寒光照雪,殺意沖霄。

  “再進一步,死。”

  她握著刀柄的玉手微微攥緊,青絲飄舞,強大的氣勢震得身上的鎧甲都在微微顫動。

  仿佛下一刻便要拔刀殺人,以血祭刀。

  她身后的爐火都有些飄忽起來。

  申屠雄瞳孔一凝,面色詫異。

  瘋了,這女人是瘋了嗎?

  她竟然真對自己動了殺心?

  以前兩人雖然也有些意見上的分歧,有時甚至會拍桌子吵起來,但最多也就是互相切磋一下。

  像他們這個境界的人,一旦動了殺心,那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申屠雄停住了腳步,老實說,他并沒有信心能贏過岳翎,雖然他資歷比岳翎要老,已經當了快十年的監侯,但岳翎也早在數年前就踏入了第五境。

  以她的資質,誰知道這些年又進步了多少?

  “岳翎,你冷靜一點!”

  申屠雄皺眉道:“你之前說要去神居山伏殺閻羅,我都已經做好準備了,可是這一天天的過去,怎么就沒有了下文?”

  “特別是那閻羅竟然還有畫皮的神通,對這樣的邪祟,我們怎么能放過?”

  “還是說伱岳翎,真的被揚州燈會給嚇到了?”

  他故意激將。

  但岳翎卻絲毫不為所動,冷然道:“我在煉丹,等煉丹結束了再說此事。”

  “煉丹?”

  “我怎么沒聽說過你還會煉丹?”

  這素來只對打打殺殺感興趣的女人,什么時候學會煉丹了?

  岳翎不再說話,而是拇指微彈刀柄。

  隨著鏘的一聲刀鳴,龍雀刀露出了一寸鋒芒,上面流轉著紅色的火焰狀符紋,刀氣好似開閘洪水,滔滔如浪,讓她鎧甲下的紅色戰袍飄揚如旗。

  “先回去,等我命令,在這之前,誰也不許妄動。”

  “這是軍令,違者,斬。”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卻鏗鏘如鐵,擲地有聲,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申屠雄頓時一滯。

  “好,你是閻羅案的主辦人,我聽你的,但這件事,我會上報監正,參你一本!”

  “告辭!”

  申屠雄冷哼一聲,他收起降魔杵,怒氣沖沖,轉身離去。

  岳翎凝望著他的背影,眸光深邃,許久之后才緩緩閉上,整個人仿佛再次成了一尊雕像。

  又過了兩日。

  第五日。

  李焰來了一趟,詢問的也是神居山之事。

  他的徒弟羅平死于黃泉邪祟之手,就連他曾經的妻兒,也是受黃泉案的波及而死。

  因此李焰也迫不及待想報此血仇,他的措辭自然不像申屠雄那般霸道,卻也顯現出幾分焦急。

  岳翎依舊是下了軍令,讓他先回去等待。

  第六日,老高來了。

  他搜集到了許多關于神居山的消息,將之稟告給岳翎。

  老高確實是一個辦事得力的人,竟然從古籍中找到了尸解仙的記載,推理出神居山可能是那位尸解仙的洞府,留有機緣,故而受閻羅覬覦。

  雖然和真相還有些距離,但一個司晨,能查到這一步,足以見其能力。

  看似慵懶,卻大智若愚,精明強干。

  最后離開時,老高瞥了那煉丹爐,突然問道:“岳頭,你最近有沒有見到小九?”

  “他腦子靈活,我本來還想和他商量一些事情,然而到哪都找不到他……”

  岳翎抬眸望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派他去做一個任務了,要幾日后才能回來,你先下去吧。”

  老高點點頭,行禮告退。

  望著他的背影,岳翎輕輕一嘆,想起了張九陽在進入丹爐前和她的對話。

  “揚州之亂后,那奸細必然十分關注你下一步的動作,想知道你到底還會不會再去神居山,因此……”

  “誰來打探你,誰就有可能是奸細。”

  “如果他們三個都來了呢?”

  “那就看誰最晚來,最晚來的人,嫌疑最大。”

  “為什么?”

  “因為干這一行,首先要沉得住氣,揚州之亂,那個奸細應該不難猜到,你已經對內部產生了懷疑。”

  “所以這個時候,他一定會反復對自己說,沉住氣,再穩一點,不要露出了破綻。”

  “當然,對方也有可能故意反其道而行之,總之,想要一錘定音,還是等我出關后,親自用天眼看一看。”

  第七日。

  爐火的溫度在這一日達到了巔峰,整個房間都被熱浪覆蓋了,哪怕是有著火行神通的岳翎,此刻都被汗水打濕了發絲。

  但她依舊紋絲不動,反而更加凝神以待。

  最后一日,也是最危險的一日。

  火焰已經將丹爐完全燒成了焦黑之色,部分地方甚至有些軟化的趨勢,可見就算是特制的鼎爐,也擋不住七天七夜的天火焚燒。

  時間一點點過去,從辰時到子時,夜色漸深,爐內的火焰卻越發璀璨,好似一顆墜入凡間的金色太陽。

  岳翎眼中露出一絲擔憂。

  從昨天起,她就聽不到張九陽的呼吸聲了,也曾出聲試探過,但爐內沒有任何回應。

  仿佛已被燒成了灰燼。

  時間流逝。

  素來沉穩冷靜的岳翎,此刻卻忍不住徘徊起來,不斷扭頭望向鼎爐,握著刀柄的手越來越用力。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一聲雞鳴。

  天亮了。

  七天七夜已過。

  岳翎的耳邊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退遠一點,我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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