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籃球場。
幾人坐了下來。
趙建輝不停的看向陳益等人,省廳兩個字著實把他驚的不輕,時隔一年,查案的警察已經換成省廳那邊了嗎?
“趙建輝,沒錯吧?”陳益開口,近距離打量眼前的青年。
二十冒頭的年紀,臉上還有殘余的稚嫩和涉世未深的純真,剛才通過短暫的交流,能看出趙建輝的性格是那種熱情開朗型的,如果不是因為面對的是警察,他臉上的笑容應該不會少。
已經大四了,很快就要步入社會,和大一大二的學生相比,趙建輝多了一絲成熟。
值得一提的是,高小菲的男朋友和趙建輝都是她的學弟,去年兩個男生都上大三。
趙建輝點了點頭,得知幾人省廳身份后,他拘謹了不少。
“學環境科學的?”陳益又問。
趙建輝再次點頭:“調劑過來的。”
陳益:“畢業后準備干點什么?”
他沒有馬上去提高小菲。
趙建輝搖頭:“還沒想好,回老家看看吧,應該是要考老師或者公務員。”
陳益:“家里要求的?”
趙建輝:“對,我爸是老師,我媽在醫院工作,他們想讓我安穩一點,別到處亂跑,我是獨生子。”
這種家庭背景已經超過很多很多人了,比不上富二代,但一輩子舒舒服服。
資料陳益都清楚,純屬閑聊而已,增進彼此的熟悉感。
母親在醫院工作,趙建輝所了解的醫學常識也許比同齡人要多。
比如,維生素和五價砷的反應。
閑談了一會后,陳益終于把話題放在了高小菲身上,趙建輝知道躲不過去,嘆道:“她的死真的和我沒有關系,我喜歡她啊,怎么可能殺她,要說生氣……我確實生氣,但我沒有那個膽子殺人。”
一年的時間該查的都查了,該問的也都問了,陳益沒有選擇重復,針對性開始問詢:“最后一頓飯,你帶著高小菲去吃了海鮮。”
趙建輝:“對啊。”
陳益:“為什么選擇海鮮,你喜歡,還是她喜歡。”
這個問題卷宗上沒有。
趙建輝臉上有了細微的表情動作,很快回答:“她喜歡,她非常喜歡吃海鮮。”
陳益:“高小菲在大學里經常吃海鮮嗎?”
趙建輝:“沒有,她家庭情況不是很好,父母已經不在剩下了奶奶,平時也舍不得吃。”
陳益:“你倒是對她挺了解。”
趙建輝勉強一笑:“畢竟追了兩年啊,從大二追到了大三,肯定對她了解。”
陳益看著他,突然開口語速很快:“海鮮食物五價砷含量很高,而五價砷和維生素C反應可以形成毒性很強的三價砷,因此海鮮和維生素C是不能一起吃的,伱的目的是什么?”
趙建輝怔了一下,繼而臉色微變。
“什……什么五價砷三價砷??”
他剛剛浮起的笑容有了僵硬和不自然,眼神產生飄忽,不敢和陳益對視,雙手也不自覺的握了起來。
大學生畢竟是大學生,面對有經驗的刑警,謊言很難糊弄過去。
當然,這也間接說明趙建輝是本案兇手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了。
心理素質差,故意將高小菲帶到了海鮮自助餐廳,睢城市局又沒從他身上找到線索和證據,三個方面加起來,可以排除趙建輝的作案嫌疑。
“說實話,到底想干什么?”陳益質問,聲音中帶上了冷意。
趙建輝臉龐肌肉動了動,應該是在咬牙:“我說的就是實話,聽不懂您的意思。”
鄭從亮之前說的沒錯,這種主觀性的生活行為,只要當事者不承認,是無法拿到證據的,吃個海鮮而已,不能無緣無故給趙建輝定一個故意傷害的罪名。
除非,他認了。
看這架勢,不可能認。
不過,要是把趙建輝留在市局連續審個幾十小時,心理防線應該會崩的很快,但判罰的時候變數依然很大,律師會幫忙,這件事全憑趙建輝的一張嘴。
服用維生素是高小菲的個人行為,她喜歡吃海鮮,所以趙建輝帶她去吃海鮮自助,合情合理,雖然有主觀犯罪意圖,但卻沒有客觀犯罪事實。
因此,陳益不會在他身上浪費時間,交給鄭從亮處理即可,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高小菲和男朋友關系很好,是嗎?”陳益開口。
見得對方轉移話題,趙建輝內心松了一口氣,點頭道:“對,很好,自從她和錢長東確定關系后,就很少理我了。”
錢長東,高小菲的男朋友,趙建輝追了高小菲兩年沒有成功,而錢長東認識高小菲僅一個星期便形影不離。
感情就是這樣,堅持其實沒啥用,堅持帶來的只有感動,沒有感情,這和認識的時間長短無關。
錢長東挺有錢的,長得也挺帥,卻不知高小菲選擇錢長東是因為錢還是因為人,或者兩者都有。
若是按照正常邏輯去分析,因為錢的可能性比較大。
人缺少什么就會去追求什么,高小菲自從父母去世后,家里經濟狀況一落千丈,僅憑奶奶的退休工資很難活的滋潤。
也正因為這一點,錢長東的作案嫌疑也不大,無法找到合理動機。
大學情侶之間能有什么矛盾?除非是被戴綠帽子了,這個方向睢城警方查過,高小菲沒有任何出軌跡象,她對錢長東這個男朋友非常滿意。
或者說,動機隱藏的很深,兩人很久以前就認識。
錢長東這個人也要見一見,因為高小菲的外貌條件并不是特別出眾那種,兩人因何變成情侶,需要再確定一下。
“和我仔細聊聊高小菲,從第一天認識開始聊,我要你知道的所有信息。”
半個多小時后,趙建輝逃一般離開了。
海鮮的事情陳益回去后會告訴鄭從亮,既然趙建輝有這個意圖,那就要承擔后果。
一旦留下了案底,他再想去考編制是不可能了,無犯罪記錄證明開不出來,哪怕是治安拘留。
現在各單位要的是無犯罪記錄,雖然違法記錄原則上不影響,但派出所在開具無犯罪記錄證明的時候,會備注違法記錄,寫的非常詳細。
因此,賭博拘留,吸毒拘留,嫖娼拘留,酒駕拘留等等,只要你留下了備案資料,哪怕只是罰款沒有拘留,不論原因,都無法通過單位審核。
這就是違法犯罪的代價了,成本還是很高的。
“高小菲也挺慘的了。”說話的是諸葛聰,“有人要殺她,還有人希望她中毒,真要上綱上線,趙建輝怕不是有殺人未遂的嫌疑。”
幾人都看出趙建輝在撒謊,他的演技很拙劣,正因為拙劣,投毒者應該不會是他。
陳益:“讓鄭從亮處理吧,我們不跟他浪費時間,去把錢長東找來,傅國勇和諸葛聰去一趟。”
兩人:“是,陳隊。”
他們轉身剛要離開,不遠處響起籃球落地的聲音,四五個男大學生穿著籃球服,一邊拍打籃球一邊朝這邊走來。
很巧,其中就有錢長東。
“陳隊。”
“嗯?”
諸葛聰示意陳益往那邊看,后者轉頭,詫異道:“這可真是巧,錢長東!”
他喊了一聲。
聽到喊聲,錢長東下意識看了過來,發現是幾位成年男性。
他臉上的笑容凝固,熟悉的感覺又上來了。
作為高小菲的男朋友,睢城市局去年在調查案件的時候可沒少找錢長東,甚至一開始就把他列為了重大嫌疑人之一。
最終經過調查,排除了嫌疑,他有作案條件但沒有作案動機,也沒有購買三價砷的意圖和可疑跡象。
“哎。”
錢長東和趙建輝的反應差不多,能看到他深深嘆了口氣,無奈走了過來。
幾位朋友也沒有打籃球的心思,默默在很遠的地方旁觀。
“是……警察同志嗎?”錢長東問。
陳益打量錢長東,這是一個陽光大男孩,長的不錯,身材也很好,妥妥的高富帥。
這樣的條件能看上高小菲,多少存在一些疑點。
警察要從現實角度思考問題,而不是去贊美愛情,哪有這么多高富帥看上丑小鴨的故事,那都是騙人的,腦殘電視劇里才會有。
放著一群白富美不要去追丑小鴨?太假。
也許有,但是極小概率事件。
“坐吧,聊聊高小菲。”陳益用實際行動回答了錢長東。
錢長東老老實實坐了下來,顯得很是乖巧。
“鄭隊長沒來嗎?你們很面生啊。”他是個自來熟,說話不卑不亢,應該和家庭教育影響有關。
陳益:“我們是省廳的。”
錢長東驚訝:“省廳?省廳大佬親自來查了啊,那兇手肯定要被抓了。”
這是一個很會說話的男孩。
諸葛聰幾人相互對視一眼,神色有些古怪,和錢長東相比,趙建輝全方位被秒殺,要不說高小菲會選擇錢長東呢。
換做任何一個女孩,恐怕都會選擇錢長東。
陳益:“別貧,說點我們不知道的。”
一年的時間已經讓錢長東走出了案件陰影,此刻笑容燦爛:“領導同志,該說的我確實都已經說了,實在是沒有新線索提供,要不我能藏著掖著嗎?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誰殺了小菲。”
陳益:“你追求高小菲的理由是什么?”
錢長東:“喜歡啊,不喜歡我能追嗎?”
陳益:“說實話。”
錢長東奇怪:“難道是因為不喜歡?”
陳益眼神微瞇:“我說了,別跟我貧,你到底為什么追求高小菲,進校園的時候我看了,你們學校前身是師范大學,后來升級綜合性大學,漂亮女孩很多,怎么輪也輪不到高小菲,錢長東,我們是在查案,你以為是閑聊嗎?”
錢長東有被陳益的氣勢震住,心中嘀咕到底是省廳,和當地警方區別不小。
“這個……”他撓了撓頭。
陳益:“不說就換地方。”
聞言,錢長東連忙開口:“別別,領導同志,沒必要,我確實是因為喜歡高小菲……好吧,我知道您的意思,喜歡的原因是她很成熟,我喜歡成熟的女孩。”
陳益:“喜歡成熟的女孩多少有點戀母情結,你父親經常不著家嗎?”
成熟的確是高小菲的標簽之一,她父母早亡缺乏關愛和保護,自立程度比同齡人要高很多。
錢長東笑容收斂,這件事,去年警方調查的時候可沒有提過,看來是準備深挖高小菲身邊的每個人。
“嗯。”他輕輕點頭。
看出錢長東情緒不太好,陳益沒有再追問:“你說和高小菲在一起的時候沒發現她的任何異常,包括她親情上的缺失嗎?按理說父母亡故的學生,性格和心理上會存在一定缺陷。”
錢長東搖頭:“沒有,她很樂觀,父母的事情只提過一次,得知她父母雙亡后我就再也沒有和她聊過,揭人傷疤的行為可不好。”
陳益:“你覺得林凱月有可能是兇手嗎?”
林凱月是高小菲的室友,是調查過程中唯一存在矛盾的大學女性同學。
矛盾點,在于林凱月看不慣高小菲的成熟做派,好像經歷的比所有人都多,喜歡說教。
自從高小菲和錢長東確認情侶后,林凱月因為羨慕嫉妒,彼此關系更為惡劣。
動機不是很充分,但切實存在著。
聽得此話,錢長東趕緊晃動雙手:“這我可不敢亂說啊,高小菲和林凱月有矛盾是沒錯,但她下沒下毒我一點都不清楚,一提起這件事我就害怕,那瓶維生素我還吃過一顆呢。”
“嗯?”
這句話提醒了陳益,兇手是否需要避免誤殺,或者目標根本不是高小菲,亦或者目標不止一個。
從瓶中數量看,兇手選擇了即將清瓶的時候投毒,保證了最快的效率,根據概率估算投毒時間應該在周四周五周六三天。
高小菲是周日中毒死亡的,本地人,周六回了家,當時她的表妹也在,目的是看望姥姥,因此表妹也在懷疑之列,且嫌疑不小。
這個人,是陳益重點關注對象。
“你經常吃嗎?”他詢問。
錢長東:“那倒沒有,我就吃過一次,是她給我的,讓我嘗一嘗,從那之后再也沒吃過,幸虧沒吃……”
陳益:“什么時候吃的?”
錢長東:“忘了,她死前一個月吧。”
擔心有點多余,那時候肯定還沒投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