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平花園是陽城的一處回遷安置社區,和商品房相比戶型很差,環境很差,物業很差,導致這里的房價很低,幾乎腰斬。
買房子的很少,租房子的就很多了,且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日租房。
長租租不出去,只能通過中介掛日租,能賺一點錢是一點。
翠平花園的日租價格不高,正如它的房價一樣,是普通酒店的一半,租客若有需要可以和中介聯系,通過網絡支付的方式達成租賃協議。
雙方根本不用見面,鑰匙會放在門口腳墊下邊,租客自行拾取開門。
也不需要押金,住完后租客將鑰匙放回原處即可。
因此,翠平花園這個地方很亂,主要亂在男女之間的非法交易,如果掃黃大隊二十四小時蹲點,收獲絕對小不了。
陳益了解翠平花園的情況,開車到了之后并不著急,在小區內慢慢走著,很快到了六號樓。
六號樓1202,就是案發現場。
報警人,是長期包攬翠平花園日租房清潔工作的清潔工,開門后發現尸體,嚇得立即撥打了報警電話。
警戒線已經拉了起來,周圍聚攏了很多圍觀群眾。
沿途的監控陳益已經確定過了,結果不怎么好,不僅存在盲區,還有壞掉的。
只要嫌疑人具備一定的反偵察能力,想要躲過監控探頭非常容易。
“陳支。”
“陳支。”
執勤民警看到陳益后,連忙掀起了警戒線讓對方過去。
陳益點頭算是回應,視線掃過每一位圍觀的人,同時繼續關注監控攝像頭。
隨后,他坐電梯來到了1202。
電梯內的監控攝像頭正在工作,對著電梯口,可以拍攝到每個出入的人,不存在盲區。
帶上鞋套,陳益走了進去。
在何時新的指揮下,技偵和法醫剛剛開始工作。
陳益心中存在著連環殺人案的可能,沒有馬上去臥室的案發現場,在客廳逛了起來。
裝修雖然簡單,該有的家具都有,不存在溫馨,只能感受到冷清。
這就是回遷社區的日租房,腰包不富裕或者目的不純的人才會選擇。
“陳隊來了。”
有人通知了何時新,后者離開臥室來到客廳,匯報道:“法醫給出了死因,喉嚨被利器刺穿傷到了動脈,失血過多而亡,身上和床上都是血,現場慘烈啊,這種死法倒是……”
幾個小時前陳益剛和他聊過寧城的案子,免不了聯想。
陳益轉身:“在省廳的時候耿局提起了四年前帝城的一起命案,死者為女性,死因是喉嚨被利器刺穿。”
聽得此話,何時新臉色變了變:“連環殺人案?”
他沒想到帝城也有類似的案子。
兩次是巧合,三次就很值得懷疑了,這是殺人殺到了陽城??
陳益:“了解情況再說,房主是誰?是死者嗎?”
何時新:“我剛到不久,還沒開始查。”
陳益:“馬上去。”
何時新:“好。”
陳益繼續逛了起來,從客廳到陽臺,從陽臺到衛生間,最后來到案發現場所在的臥室。
一米八的大床,淡藍色的床單已經被鮮血染紅,身穿長裙的女孩靠在床頭,脖子處血肉模糊,胸前大片的血跡。
衣衫完整,女孩只是脫掉了鞋,襪子還在腳上。
沒有掙扎的痕跡,表情很安詳甚至隱約能看到嘴角的笑意,像是在昏迷中被殺的。
這一點,和寧城的案子存在區別。
陳益掃視整個房間,很空曠,除了床就是床頭柜,連衣柜衣架都沒有,床頭柜上放著一個女士挎包。
咔嚓!
咔嚓!
勘察人員正在拍照,法醫正在仔細檢查。
“陳隊。”
“陳隊。”
陳益點頭,來到床尾近距離看著躺在面前的尸體,目光閃動。
多種巧合,已經可以合理懷疑這是一起連環殺人案,兇手的目標是女性,但并非未婚單身女性。
不求財,不求色,不是情殺也并非仇殺,此案的偵破難度不低。
選擇在回遷社區殺人,兇手定然已經提前做好了完美的計劃,能否查到有效的線索,陳益對此持悲觀態度。
如果真的是連環殺人,那么兇手具備成長性,經驗一次比一次豐富,前兩起案件都沒有結果,這一次也大概率不會露出馬腳。
就看此人運氣好不好了,畢竟多做多錯,每多殺一個人,被抓的可能性就越大。
“跑陽城來了嗎?你可真是會選地方。”
看著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尸體,陳益低聲自語。
方書瑜聽到了,轉過頭來:“你說什么?”
陳益簡單解釋寧城和帝城的兩個案子,這個消息讓方書瑜很是驚異,作為法醫,她沒有貿然給出自己的意見,說道:“比對三起命案的傷口,若兇器一致……”
她沒有說完,陳益接話:“若是來自同一把兇器,馬上并案。”
方書瑜微微點頭,繼續檢查尸體。
得知這起案件很有可能是連環殺人后,她認真了不少,希望能在尸體身上找到更多線索,為陳益后續的偵查提供幫助。
她了解陳益的能力,任何微小的細節對其來說都有可能是決定性的。
卓云秦飛他們正在問詢報警人和鄰居,目前所有人都表示并不認識1202的住戶,翠平花園流動性太大,對門的鄰居今天是年輕女性,明天可能就變成中年男性。
常住人口,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老年人,也就是拆遷戶,年輕人就算把房子賣掉或者空著,也不愿意住到翠平花園。
房價兩極分化是有原因的,評判一個城市的房價是否下降不能看老破小,陽城市區的房子一直堅挺的很。
初步尸檢結果出來了,受害者死亡時間在十小時左右,大概在今日凌晨一點到兩點之間。
傷口在喉上動脈,一擊必中,要么是巧合,要么就是兇手殺人手法嫻熟,能做到一擊貫穿要害,陳益傾向于后者。
房東和中介在中午趕到,得知有人死在了臥室,兩人在震驚之下,都慌得很,尤其是中介。
“對對對……沒錯,和我聯系的就是個女的。”面對陳益的詢問,青年趕緊回答,還不忘拿出手機調出收款記錄,“警官你看,她加了我微信,轉了八十塊錢,我跟她說房間號1202,鑰匙的門口腳墊下面,然后……”
他一連串說了很多,生怕警察把命案和自己聯系上。
受害者開的房間?
熟人嗎?
陳益回頭看了一眼1202的門牌號,他也沒指望嫌疑人會在開房的事情上留下蛛絲馬跡,只不過如果是受害者開房,那么兇手是熟人的可能性驟增。
首先,門鎖沒有撬動的痕跡,其次,受害者是在臥室被殺的,說明兇手很有可能是受害者自己開門放進來的。
除非,兇手有鑰匙。
關于鑰匙的問題,房東和中介都表示只有三把。
房東手里一把,中介手里一把,門口地墊下面一把,兩人手里的鑰匙沒有給過任何人,至于是否有人拿著地墊下面的鑰匙去配……那就不知道了。
“1202這個房間是昨天剛剛空下的嗎?”陳益詢問中介。
中介回答:“是的。”
陳益:“你手中有多少日租房?”
中介:“上百間啊。”
陳益:“每個找你開房間的人都是隨機分配房間的?”
中介:“對。”
陳益:“給我看看聊天記錄。”
中介不敢拒絕,將手機遞了過去。
陳益翻看受害者和中介的聊天記錄,1202房是中介提供的,還問了一句1202行不行,不行的話可以換,受害者表示不用換。
時間是昨天下午一點半。
確實有著隨機性,嫌疑人提前配好1202鑰匙的可能性不大,或者說,對方把上百個日租房全配了新鑰匙,聽著不怎么靠譜,但絕對有人能干的出來。
不過……這是受害者第一次加中介的好友,意思就是她第一次來翠平花園住。
種種跡象表明,大概率是熟人,這與帝城寧城兩個案子又有了新的區別。
“查不到聯系的熟人?”
陳益若有所思,現在可能性太多,他必須先拋開寧城和帝城的案子,把當前的案子當成新案子去查,其他問題等查完了之后再說。
偵查工作繼續往前推進,江曉欣負責監控,陸永強負責勘察現場,卓云負責走訪,尸體此刻已經運回了市局,方書瑜正在帶人進行全面尸檢。
房間里,技偵正拿著足跡勘察燈仔細搜尋每一個角落,陳益路過的時候問了一句,對方表示地面非常干凈,別說可疑的腳印了,連受害者的腳印都沒有。
陳益明白,現場被清理過,兇手的反偵察能力極強,想要在現場找到蛛絲馬跡,可能性基本不大。
下午,受害者的詳細資料查到了,市局辦案大廳,何時新將資料遞給了陳益。
蔡雯雯,二十七歲,未婚,陽城本地人,大學畢業后在陽城某銀行工作,有一個上大學的弟弟,父母是公務員。
很普通的家庭,很完美的家庭,本應是談婚論嫁享受愛情的年紀,現在卻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聽過這個名字嗎?”
陳益開口,他指的是在寧城案的調查中,是否出現過蔡雯雯這個人,潛在意思是蔡雯雯和畢雪蘭認不認識。
何時新回答:“很陌生,第一次聽說。”
“她有男朋友嗎?”陳益合上資料。
何時新:“我查過手機了,有保持聯系的異性,但是沒有男朋友,關于這件事我們還需要走訪她的朋友和公司同事。”
在案發現場遺留的女士挎包中找到了蔡雯雯的手機,包內除了手機之外還有銀行卡以及幾張百元現金。
謀財,不成立。
受害者衣衫完整,圖色也不成立。
這兩點,和帝城寧城的案子一致,具體到底有沒有遭受過性侵,需要等法醫的全面尸檢結果。
“那個誰,通知家屬,老何,你跟我來。”
陳益起身,帶著何時新來到了法醫室,方書瑜此刻已經劃開了死者的胃部,整個房間的空氣中充斥著血腥的味道。
兩人沒有戴口罩,何時新忍不住抬手堵住鼻子,很快適應過來。
“書瑜,傷口檢查的怎么樣?”陳益詢問。
方書瑜小心翼翼夾出死者的胃溶物,聲音響起:“傷口外寬內窄,創壁整齊但并不平滑,有二次撕裂痕跡,典型的刺創口,急性大出血是刺創口最常見的死因,兇手角度的選擇非常精準,一擊刺穿了喉上動脈,一般人可做不到。”
陳益:“兇器形狀呢?”
方書瑜:“判斷是刃長七厘米,最寬處一點三厘米的利刃。”
聞言,陳益腦海中嘗試勾勒兇器形容,但一時間無法對號入座。
“不像是匕首。”他說。
方書瑜:“不是匕首,兇器分為三個部分,上刃長窄,下刃短窄,中間向兩邊凸出,看過火影忍者嗎?”
陳益:“你想說動漫里的苦無?”
方書瑜:“對,和苦無差不多,但沒有苦無那么厚,此案兇器很薄,你們可以當成是……被壓扁的苦無,嗯……對,我的形容很貼切。”
兩人有了畫面。
陳益看向何時新,目光中的詢問顯而易見。
何時新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點頭表示寧城命案死者的傷口也是這玩意干的。
“查到是什么東西了嗎?”陳益詢問。
何時新:“沒有。”
確定傷口和兇器形狀后,兩人不再打擾法醫工作,離開了法醫室。
辦案大廳,陳益在白板上畫出了兇器的大概形狀,托著下巴沉思起來,理論上越小眾的利器,調查范圍就越小,不知帝城那邊的命案是否也為相同的傷口,如果是的話,是否確定了兇器種類。
既然沒有結果,想來就算確定了,也無法作為排查依據。
受害者家屬很快到了,確定蔡雯雯被殺身亡后,父母和弟弟從驚慌瞬間變為崩潰,哭聲包圍了整個刑偵支隊,吳有德趕緊將三人帶到了休息室,盡可能去安撫他們的情緒。
白板前,陳益聽著耳邊的哭聲,抬手拿起記號筆在蔡雯雯名字旁邊,寫下了畢雪蘭三個字。
受害者家屬是第一問詢對象,他需要等蔡雯雯的家人平靜下來,這個過程需要很久。
耿建清到現在也沒有打電話過來,陳益猜測對方應該在看寧城案的卷宗,同時也在等市局這邊初步的調查結果。
帝城是回不去了,陽城新發高相似度的命案,他不可能離開陽城。
今天晚上他應該會來支隊,來的時候,自己估計能看到帝城和寧城兩案的詳細卷宗。
一起命案難查,三起可就不一定了。
但凡連環殺人案,受害者之間的共同點和聯系是重中之重。
“要真的是連環命案……耿建清說帝城的受害者是本地人,寧城那邊也是本地人,現在陽城還是本地人,三個城市的本地人,能有什么聯系?”
“而且寧城的畢雪蘭還是全職媽媽,根本沒什么交際。”
陳益自語,感覺想要破案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