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客光臨有失遠迎啊,陳隊長請坐。”男子微微轉頭,輕笑開口。
剛剛看的是側臉,現在看的是正臉,不能用“帥”來形容,就得用“妖”,陳益此刻開始懷疑對方的性取向。
盯著該男子看了一會,陳益上前,坐在了對面。
自從當刑警以來,這是他第一次接觸灰色產業圈的人。
這些人平時不會犯什么大事,和轄區派出所的交流會比較多。
懂收斂的,永遠不會和分局市局刑偵隊打上交道。
涉及到派出所,頂多算治安,上升到刑偵隊,可就嚴重的多。
“你們先出去。”男子擺手。
宋義濤和四名保鏢很聽話,沒有任何質疑,立即關門退出了房間。
威信很高。
待房門關上后,男子拿起茶幾上的紅酒瓶,伴隨“砰”的一聲輕響,隨后為陳益倒上了紅酒。
陳益看了一眼,道:“客氣了,工作期間不能喝酒。”
男子笑道:“紅酒而已,嘗嘗,當然了,陳少在品酒方面,肯定是要強過我太多,比不了。”
從一開始的“陳隊長”到現在的“陳少”,此人知道的事情不少。
陳益:“怎么稱呼?”
男子:“孟毅。”
陳益:“孟先生對我很了解啊,查過?”
孟毅臉上的笑容一直和煦:“查這個字嚴重了,只能說是了解吧,干我們這一行的,陽城每個知名的公門人物,都得了解。”
陳益:“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孟毅笑道:“不,無戰何來勝負之說,我需要提前做好見面的準備。”
“就好像現在這般,本來我和陳隊長一輩子都不太可能見面,但現在依然還是見了面。”
“所以,任何事情都要提前做好準備,指不定哪天就能用上,最起碼……可以讓我和陳隊長聊天的時候,不至于說錯話得罪。”
他的姿態忽高忽低,既有不卑不亢,也在暗暗抬高陳益。
意思就是,我不怕你,但也不敢得罪你。
陳益深深看了他一眼,傾身拿起面前的紅酒杯,略微搖晃后抿了一口。
孟毅:“陳隊長,不知今晚登門造訪,有何指教啊?”
陳益盯著杯中紅酒,說道:“查案。”
孟毅:“不知是什么案子?”
陳益:“命案。”
聽到這兩個字,孟毅反應不大,只是臉上浮現一抹疑惑:“命案?我們麗致好像沒死人啊。”
陳益:“不是麗致的,叫楊修明,孟先生認識嗎?”
孟毅:“不認識,既然不是麗致的,陳隊長為何要來?”
陳益:“伱們麗致沒死人,但死的人和麗致有關。”
孟毅:“陳隊長可以說的再清楚點嗎?”
陳益:“死者是宋義濤的朋友。”
聞言,孟毅略微沉默,點頭道:“明白了,陳隊長請放心,我們一定全力配合,絕對不會給刑偵支隊添麻煩的。”
陳益抬眼:“已經添麻煩了。”
孟毅笑容有所收斂:“陳隊長此話何意?”
陳益:“除了命案,我在你們麗致發現點別的東西。”
孟毅:“什么?”
陳益盯著他:“孟先生自己不清楚嗎?”
孟毅搖頭:“不清楚,我們麗致若是有任何違法犯罪行為,請陳隊長明言,我絕對無條件配合調查。”
陳益捕捉孟毅每一個表情變化,口中說道:“涉黃。”
“涉黃?”孟毅無奈一笑,“陳隊長這么說,是要跟我過不去嗎?”
干這一行他很清楚,只要想查,全陽城每個夜總會多多少少都可能查出問題,就算再干凈,也總能找到理由讓你關門整頓。
陳益輕笑:“當然沒有,我是警察。”
孟毅有些拿捏不準對方到底想干什么,他比宋義濤聰明的多,命案例行調查死者的人際關系很正常,卻不知為何要牽扯到自己。
僅僅是因為,死者的一個朋友,在麗致上班嗎?
總覺得這里面還有其他事。
“陳隊長,能交個朋友嗎?”孟毅開口。
陳益沒有說話,和他對視。
孟毅繼續道:“陳隊長不要誤會,只是交朋友而已,我知道陳隊長不缺錢,所以不至于自討沒趣。”
陳益還是不說話。
孟毅:“我只是個生意人,只想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瞞陳隊長,我孟毅十六歲就出來混,這么多年走過來,在陽城現在有幾十家產業,麗致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陳益:“孟先生想表達什么?”
孟毅笑道:“當然,我這點家底和陳氏集團自然是沒法比的,我想表達的,是情報網啊。”
陳益眉頭一挑。
見得陳益有了興趣,孟毅話語不停:“我名下產業不僅僅包括像麗致這樣的地方,還有酒吧,網吧,歌廳等,幾乎涉及所有娛樂行業,陳隊長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一定會有所幫助的。”
陳益沉默了一會,道:“孟先生還真是個人物。”
對方知道他什么都不缺,所以把交朋友的籌碼轉到了情報上。
說句實話,孟毅這樣的人所能打聽到的事情,絕對比警方多很多。
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會和警方說實話,尤其是對警察抱有敵意的人。
相對來講,其實霍高陽更需要孟毅這樣的朋友,他倒是無所謂。
孟毅:“陳隊長過獎了,真的只是交朋友而已,非要說存在目的的話,那就是未來我不想莫名其妙的,變成過街老鼠。”
陳益點頭:“看得很遠,但我沒興趣。”
作為警察,和孟毅這種人交朋友,跟玩火差不了多少。
孟毅:“陳隊長請放心,我雖然行業擦邊,但絕對是有底線的,不會去損害任何人的利益,更不會去犯罪。”
陳益:“你確定?”
孟毅:“當然,不信的話陳隊長盡管可以查,敢賭嗎?”
陳益微笑:“我只和朋友打賭。”
上個如此自信的人,還是姜凡磊,后來給自己買了一輛二十多萬的車。
孟毅:“就拿朋友當賭注,陳隊長如果輸了,就考慮我剛才說的話,如果我輸了,麗致送給你。”
聊到這里,陳益心中大概有數了,他沒有回答孟毅的話,而是詢問:“宋義濤在麗致什么身份。”
孟毅回答:“經理,在我這干了很多年了,因為打架進去過一次。”
陳益:“掙得多嗎?”
孟毅:“加上提成,生意好的時候一個月幾萬還是有的。”
陳益點頭:“好,打擾,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他站起身。
孟毅也隨之起身:“陳隊長,這么不給面子?我是真心想和陳隊長交朋友。”
送上門的機會他不想錯過,陳益未來在陽城的地位,絕對低不了。
陳益微笑:“等孟先生處理完爛攤子且能全身而退,我們再來聊這個問題吧。”
孟毅皺眉:“什么爛攤子?”
陳益沒有回答,開門離開。
看著陳益離去,孟毅站在原地掏出煙盒,抽出一根點燃。
門口,宋義濤和四名保鏢走了進來,前者開口:“孟哥,這姓陳的……”
“閉嘴!”
孟毅冷喝,轉頭盯著宋義濤。
回想剛才和陳益的對話,他感覺問題應該來自于宋義濤。
這小子,是不是背著他暗地里干過什么事?
“阿濤,楊修明的死和你有沒有關系?給我說實話!”孟毅質問。
在孟毅面前宋義濤老實的很多,一臉無辜道:“孟哥,我是真不知道咋回事啊,楊修明算個屁啊,平時我都懶得搭理他,誰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可能是勾搭女人勾搭出事了,讓戴綠帽的給殺了吧。”
孟毅盯著他看了一會,略微思索后,道:“把他看好了,禁止用手機,要是敢離開這個房間,腿打斷。”
宋義濤臉色一變,怎么扯上自己了?姓陳的和對方說了什么?
四名保鏢點頭,靠近宋義濤,孟毅快步離開。
另一邊,陳益回到一樓雅座,沒有回答何時新的問題,買單后帶著幾人離開了麗致。
如果楊修明只是被割喉,那他會懷疑對方的死和宋義濤有關,但丟失的眼睛和臉上胸口的傷痕,著實令人想不通,沒有必要。
用兇手的個人癖好去解釋,還是有點牽強了。
而且,宋義濤的反應還是非常正常的。
四人回到車上,霍高陽也在。
“怎么樣?”霍高陽迫不及待詢問。
陳益開口:“有問題,里面有個叫宋義濤的,應該和毒品有關系,我見了麗致的老板,是個人物,在我看來大概率不知情。”
“這個案子,是手下小弟瞞著老板干的私活,源頭不在這。”
霍高陽將信將疑:“你有多大把握?”
陳益:“如果是我查,肯定會順著這個方向查下去。”
“麗致的老板叫孟毅,我和他聊了兩句,不是一個會為了利益去鋌而走險的人,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判斷,還需要你們去深入了解。”
“能確定的,就是宋義濤有問題。”
“還有,這個孟毅要是聰明的話,現在估計已經把宋義濤控制住了。”
霍高陽有些吃驚:“你……你和他聊什么了,我怎么聽著那么玄乎。”
陳益笑道:“放心,我只是去查命案的,不會打草驚蛇。”
霍高陽想了想,道:“那你覺得,我們今晚還進去嗎?”
陳益:“可以等一天。”
霍高陽:“等什么?”
陳益:“等孟毅報警,如果沒動靜的話,你們再查不遲。”
霍高陽思索良久,點頭道:“好,聽你的,今晚我們先通宵盯著,對了,命案查的怎么樣?”
陳益:“應該和麗致沒啥關系,我準備換個方向,明天讓法醫檢測楊修明是否吸過毒,沒有的話暫時不查麗致了,要是你這邊查到和命案關聯的線索,別忘了告訴我。”
霍高陽:“行。”
四人離開。
翌日上午,方書瑜的檢測結果出來了,楊修明在半年內沒有過吸毒行為。
毛發檢測準確率還是很高的,只要被檢測者在半年內吸過毒,一定可以查出。
針對楊修明銀行卡流水的調查也有了結果,沒有任何可疑進賬,都是父母一筆一筆打進來的。
這樣的話,可以排除一種可能。
一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在和宿舍舍友喝完酒后去嫖娼,離開后沒走兩步就被人一刀割喉,眼睛被人挖走,臉上和胸口留下了奇怪的劃痕。
此案,奇怪的很啊。
先不提隨機殺人,目前還是應該優先考慮仇殺。
楊修明的經歷“豐富多彩”,與人結仇的可能性還是不小的。
卓云已經帶人去查案發現場附近所有住戶了,希望能有所收獲。
何時新根據兇手一直留在案發現場的可能,開始往后排查監控,法醫室也開始了二次尸檢。
案子剛剛發生第二天,重要的點需要再次過一遍,防止出現遺漏。
法醫室。
陳益在這里。
方書瑜拿著放大鏡和鑷子,重復檢查死者的手指甲,最終確定沒有多余的殘留物。
沒有任何生物組織,沒有任何衣物纖維。
此刻,陳益正在觀察死者脖頸處的致命傷,口中說道:“書瑜,從切口弧度看,兇手應該和死者差不多高吧?”
方書瑜道:“正常情況下,應該差不多高。”
陳益思索間,揮動自己的手臂,模擬兇手殺人時的動作,越發覺得這個人還真是不簡單。
身手好不好不知道,但割喉的動作肯定練過。
楊修明到底得罪誰了,被這樣報復。
高中時期打架斗毆,大學時期花錢找女人,能得罪誰呢?
是高中的仇人記恨到現在,還是死在了大學時期所遇到的女人身上呢?
女人?
陳益想到了那個三十四碼的鞋,全國范圍內,身材較小的女人絕對有可以穿三十四碼鞋的,不過……
身高又不太對了,死者身高將近一米八,能把他面對面割喉且沒有上下弧度,應該差不多高才對。
除非……
想到一種可能,陳益轉身來到死者膝蓋處,查看兩邊的腿窩,沒有痕跡。
踢踹腿窩導致一個人跪地不需要多大力度,沒有傷痕倒也正常。
“怎么了?”方書瑜問。
陳益說道:“現場腳印很多,經過技術科那邊的分析,最有可能是兇手所留腳印的,來自于一雙三十四碼的鞋。”
方書瑜奇怪:“這么小?搞錯了吧?”
陳益:“一米五左右,女人可能性最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