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馬超軍營。
“你說什么?他們答應和談,愿意交出皇后還有三千車財帛作為退兵的條件?”
馬超聽完士卒的稟報后忍不住驚道。
語氣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下方的士卒點了點頭:“是的將軍,他們答應了,不過他們說三千車糧草和財帛太多,短時間內最多只能籌措到一千車。”
“將軍同意的話,則明日下午在渭水河畔會面,屆時他們會將皇后以及一千車糧草財帛交出來。”
“若是將軍愿意等上幾日時間的話,三千車糧食財帛他們也能籌到;若是不愿等,那就只能交出一千車。”
此言一出,營帳內各部落首領們頓時面露喜色,一個個激動非常!
“太好了!他們上當了!”
“長安城果然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不然他們豈會這么爽快答應條件?”
“天將軍的計策真是高明!”
“只要明日繼續發動大軍攻城,長安必破無疑,他們根本不可能擋得住我們的大軍!”
各部首領們無比高興。
就差當場跳起舞來了。
攻打長安這么長時間,他們多少都有些絕望了,但現在卻忽然看見了破城的希望。
所以他們怎么可能不激動?
馬超的這一手試探,果然將長安的虛實探了出來,長安已經到了快要堅持不住的地步!
只差最后一擊!
鐘羌部落首領神采奕奕地對馬超道:“天將軍,明日一早就發動大軍攻城吧,我讓部落中的戰士全部參戰,一鼓作氣打下長安城!”
燒何,當煎部落首領也紛紛表示愿意出動所有兵力攻城,長安城破在即,沒有人能忍得住。
“都閉嘴!”
馬超一聲斷喝,把所有聲音壓了下去。
眾首領不由得面面相覷。
但誰也不敢開口說話了。
馬超皺緊眉頭,在營帳內來回踱步,心中思索的全是剛剛士卒所說的那番話。
“朝廷……居然真的答應了?”
馬超心里有些驚疑不定,他其實根本沒指望對方能夠答應讓皇后為質的條件,因為他也知道這個要求過分。
他只是想通過此事試探朝廷的反應而已。
看看對方會不會與他討價還價。
以此來判斷長安的虛實情況。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朝廷居然答應了這一條件,這大大超乎了他的預料。
那群朝廷的官員們竟然如此怕死么?
還是說長安的情況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惡劣,讓他們根本不敢與他討價還價?
馬超皺眉沉思,雖然事情在向著他預期的方向發展,可他為什么總感覺這里面有蹊蹺呢。
“天將軍,您在考慮什么?”
“對方答應和談不是很好么,說明他們根本沒有實力再守長安了,我們的機會來了!”
“明日就該大舉攻城!”
燒何部落首領問道,他不理解為什么聽到這個好消息,馬超卻顯得顧慮重重。
馬超思索了良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對那士卒吩咐道:“你去告訴他們,就一千車糧食財帛,明日在渭水河畔交接。”
“是,將軍!”
士卒抱拳應下,轉身離開營帳。
隨后馬超又對眾部落首領道:“讓各軍的精銳都做好準備,等明日他們將皇后交過來了以后,立刻展開攻城!”
皇后還是十分重要的。
若是他攻破長安城,皇后說不定會自盡;但要是由朝廷主動交給他,他就能把皇后俘虜在手。
如此一來,他手中便多了一份籌碼。
“不管他們是真打算和談,還是有什么陰謀詭計,只要明日發大軍攻城試試就知道了。”
“若是明日攻不下來,那就撤兵!”
馬超走出營帳,目光投向遠處在夜色中蟄伏的長安城,心里打定了主意。
長安百里之外。
漆黑的夜色中。
浩浩蕩蕩的大軍在月光下奔騰疾馳,披星戴月地趕路,一刻也不敢停歇。
這支大軍,正是由趙云所率的、前去馳援長安城的援軍!
“陛下,如今距離長安已經不足百里了,最遲明日晌午之前就能趕到長安。”
趙云策馬來到劉協的座駕旁稟報道。
劉協臉上難掩疲憊和風塵之色,聞言說道:“讓大軍原地修整兩個時辰,等到天亮后再繼續趕路。”
雖然他也很著急馳援長安城,但大軍長途跋涉太過疲憊,如果不休息就直接投入戰斗的話,說不定會導致作戰失利甚至戰敗,這是他不愿意看見的。
“諾!”
趙云肅聲應下,接著說道:“陛下,明日戰斗兇險,您萬乘之軀,何必要親臨戰場?”
“不如就在附近的郡縣內休息,等末將解了長安之圍后,再提著馬超的人頭來見您。”
盡管此行帶了整整三萬精銳,趙云也有自信能擊敗圍困長安的叛軍、擊殺馬超。
但戰場畢竟多變,他不敢讓天子親自前往,萬一出了什么岔子,那他可就萬死莫辭了。
劉協搖了搖頭,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殺意和怒火,沉聲道:“子龍不必擔心朕,朕自有分寸。”
“朕要親眼看著馬超如何身死!”
趙云本來還想再勸說,一旁的陳宮道:“有羽林軍以及虎賁軍在,將軍不必擔心陛下的安危。”
“將軍明日盡管放心殺敵便是。”
聽聞此言,趙云只好不再規勸,調轉馬頭前去號令大軍原地駐扎修整。
劉協接著向楊修問道:“德祖,大軍將要抵達長安的消息傳出去了嗎?”
長安城如今的情況他都知曉。
繡衣使一直在往來傳遞消息。
長安如今的情況頗為不妙,堅持不了太長時間,如果得知大軍將要趕至的消息,士氣才會有所提升。
“陛下放心,已經傳出去了。”
楊修點了點頭后說道:“陛下,您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了,這樣下去恐傷龍體,還是休息片刻吧。”
為了趕路,劉協沒有乘坐龍輦,而是與普通將士一樣騎馬,他們看著都擔心。
劉協毫不在意道:“不過是些許顛簸罷了,何足掛齒,朕無礙。”
“朕騎馬的速度比較慢,不可因為朕拖延了大軍的行進速度,趁大軍修整,我們先走一步。”
劉協說著,便一夾馬腹,策馬向前。
虎賁軍和羽林衛緊緊跟隨其后。
一夜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
翌日晌午時分。
馬超親率一千兵馬,以及羌人各部的首領,來到渭水河畔等候。
如今正值炎夏,驕陽如火,烤得人汗如雨下。
馬超和麾下的一眾兵馬身上都穿著甲,一個個熱得不行,衣服都被汗水給浸透了。
“這群漢人怎么還不出來?”
“該不會是反悔了吧。”
當煎部落的首領忍不住抱怨道,他們已經在此等了小半個時辰,卻依然沒有見到長安城里出來人。
這讓他不禁開始懷疑對方是不是真想和談。
馬超心里也疑惑,就在他思索要不要派人去詢問的時候,遠處長安城的大門忽然開了。
隨后便見到一隊人馬從中而出。
馬超定睛看去,瞳孔微微一縮。
因為打頭的幾人他太熟悉了,正是他父親馬騰、兄弟馬休、馬鐵,以及曾經的部將龐德!
“怎么是他們?!”
馬超見此臉色為之一變,心里下意識地警惕了起來,但他很快就又意識到自己的警惕是多余的。
因為從城中出來的僅有一百多人。
馬騰以及龐德等人護送著一架馬車從中出來,后面跟著的是一輛又一輛裝滿了財帛、糧食的貨車。
龐德等人護送那輛馬車,帶著車隊來到馬超一百步以外停下,雙方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馬超瞇了瞇眼,率先開口道:“父親,真是好久不見,沒想到再度見面是在這種情況下。”
馬騰的神色冰冷,面無表情道:“誰是你父親!我沒你這個兒子,我馬家也沒你這個孽畜!”
“你聯合異族攻打長安,大逆不道,我恨不得將你斬于馬下!”
馬騰的語氣里充滿了仇恨。
馬休、馬鐵二人看向馬超的眼神也滿是殺意,他們早就對這個兄弟沒有任何感情了。
聽到這話,馬超眼底閃過一絲陰霾,但表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淡淡說道:“現在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如今我為刀俎,爾等為魚肉,你再想殺我也做不到。”
“廢話不多說了,將皇后還有一千車糧草財帛交予我,我即刻退兵。”
“這場戰爭是時候該結束了。”
馬超不想和他們廢話下去,只想趕緊拿到皇后,并趁機發起進攻,將龐德等人全部斬于此地。
然后再發動大軍攻破長安!
馬騰臉上帶著憤怒,死死盯著馬超,許久之后才松開手中的韁繩,沉著臉道:“將皇后還有這些財帛糧食交給你,你當真會退兵?”
馬超冷哼一聲,說道:“攻打長安城許久,繼續拖延下去,難不成等那偽帝的援軍過來?”
“我既決定要退兵,又何必誆騙你們。”
馬騰依然沒有打消心里的懷疑,警惕地道:“空口無憑,我要你指著渭水發誓!”
馬超聞言眉頭微微一皺。
看了一眼旁邊的渭水。
即便是他,對誓言也是存有敬畏之心的,何況是指著渭水這一條大瀆發誓。
不過現在要是不發誓,對方肯定不會把皇后交給他,那他的計劃就泡湯了。
心中猶豫片刻后,馬超抬起頭,舉起手正色道:“我馬超以渭水為誓,只要爾等將皇后還有糧草財帛交給我,我便領兵撤退,絕不攻打長安!”
“如違此誓,皇天不佑,后土不葬!”
聽到馬超這番擲地有聲的話,馬騰臉上的懷疑之色才打消,策馬來到身后的那一架馬車旁邊。
“是臣等無能,為了長安的安危,只能委屈皇后了。”
馬騰向馬車單膝下跪,聲音沉痛無比,而后他扭頭看向馬超,厲聲道:“孽畜你聽好了!若是你敢對皇后娘娘不敬,我哪怕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殺了你!”
馬超笑道:“父親這是哪里的話,我要皇后為質,只是為了多一道護身符而已,豈敢……”
他的話還沒說完,眼睛忽然被寒光閃了一下,接著他便驀地發現有一截粗大的箭頭在后面一輛貨車之中露了出來。
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可怕的寒光!
剎那間,馬超只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的陰影將自己籠罩,他連喊都沒來得及喊一聲,下意識地翻身向地上滾去!
“咻咻咻——!”
“嗤嗤嗤——!”
尖利的破風聲和令人牙酸的入肉聲幾乎是同時響起,一道道粗大的弩箭自那些貨車之中激射而出,如暴雨一般向著馬超一方的所有人射去!
最前排的那一批人,如羌人各部的首領,在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被猙獰的弩箭洞穿!
十連發強弩在平地上的威力簡直堪稱可怕,不足百步的距離,哪怕是漢軍最堅固的甲胄也如同紙糊的沒區別!
何況是馬超麾下兵馬的這些裝備?
一時間,血光四濺!
殺戮綻放!
就像是風吹麥子一般,馬超所帶來的兵馬在十連發強弩的箭幕下不斷躺倒!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這一千人便死傷了大半,僅有靠后的小部分人幸免于難!
而在箭幕過后,龐德、馬騰、馬休、馬鐵四人沒有半點猶豫,當即提起武器,向著馬超殺去!
“孽畜!納命來!”
馬騰怒吼一聲,雖然年歲已高,但他卻依舊老當益壯,此時在仇恨的加持下更是殺氣騰騰!
馬超剛剛從地上爬起來,就見到龐德等人向自己殺來,頓時臉色大變,趕緊爬上一匹從箭幕中幸存的馬,狼狽地向后方逃去。
“該死!該死!該死!”
馬超心中憤怒到了極點,他終于明白朝廷為什么要答應他的條件了,竟然是想趁這個機會殺了他!
若不是他剛剛被箭矢的光芒閃到,提前規避,恐怕已經死在了剛剛那波恐怖的箭幕之下!
“攔住他們!”
馬超對那些還在愣神的幸存士卒們吼道,同時不斷奔逃,想要趕緊逃回去。
他心里清楚,在龐德還有自家父親、兄弟聯手之下,他絕不是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