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從郭嘉、賈詡兩人口中說出來的消息后,劉協感到相當吃驚。
他不久前才下旨讓劉備討伐劉璋,而今才過去數月時間而已,益州竟被劉備給攻占了!
這速度不可謂不快。
但轉念一想,劉備麾下有關羽、張飛這兩員虎將在,又有徐庶、龐統兩人為其出謀劃策,攻占益州也在情理之中。
而比起這個消息,劉協更關注的是曹操殺劉琮、蔡瑁之事。
“曹賊殺劉琮奪權,難道不怕引起荊州各大世家的反彈?劉琮怎么會對他如此沒有防備?”
劉協向賈詡詢問道。
曹操身上有背刺孫權的前科,劉琮和其聯盟,應當更加提防才是,怎么會被輕易殺死?
而且曹操殺了劉琮,再度行背信棄義之舉,荊州各大世家又豈會地倒戈相向?
“啟稟陛下。”
賈詡拱了拱手,向劉協解釋道:“據繡衣使所探聽到的消息,在不久前的中秋節時,劉琮于府上設宴宴請曹操。”
“在宴會進行中,偽帝忽然帶領甲士沖入宴席,當著荊州各大世家以及名士的面稱自己被劉琮、蔡瑁所囚禁,還揚言他們二人弒殺劉表劉琦父子。”
“于是曹操以劉琮、蔡瑁挾持天子為由,將他們當場斬殺,各大世家亦望風而投。”
聽完整個事件的過程后,宣室內的眾人皆面露驚異之色,就連劉協也皺緊眉頭,眼神微微閃爍。
“不愧是曹操。”
劉協心中嘆道,深深感受到了這位亂世奸雄的手段。
如果直接兵變殺劉琮和蔡瑁,絕對無法順利入主荊州;但讓漢獻帝出面降罪,再以不尊天子的名義動手,那就占據了大義名分。
再加上曹操自身的兵力也足夠強大,所以荊州各大世家們只有臣服這一條路可走。
畢竟劉琮上位不久,而且上位的手段也并不光彩,全靠蔡瑁才能坐穩荊州之主的位置,根本沒有威望可言。
與其為了一個已死之人給自身招來禍患,不如換一個人支持,直接倒向曹操。
“陛下。”
司馬懿神色凝重地開口道:“曹賊本就占據江東,如今又奪取荊州要地,已經成了不折不扣的心腹大患。”
“眼下益州已被玄德公收復,而曹賊剛剛占據荊州勢力尚未穩固,臣以為不如趁此良機發兵攻打荊州。”
荊州的地理位置相當重要,而且十分富饒,如果讓曹操完全掌控荊州,那么實力將大大提高。
所以現在正是討伐的最佳機會。
不過他的這個想法才剛剛提出來出來,楊修便開口反對道:“司馬御史的觀點,恕我不能茍同。”
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楊修。
司馬懿皺起眉頭,不悅地道:“楊常侍何出此言?眼下不出兵討伐曹賊,莫非要等到他消化完荊州之后嗎?”
從戰略角度上來說眼下打曹操是完全沒問題的,正是出兵的最好時機。
“德祖,你有何想法?”
劉協微微抬手,示意司馬懿先別開口,然后向楊修詢問道。
楊修平時在討論時并不怎么發言,現在忽然開口提出反對意見,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
“回稟陛下。”
楊修躬身一禮,然后正色道:“臣曾經被迫為曹賊效力,對他的性格可謂了若指掌。”
“以曹賊之狡詐,不可能不防備著朝廷趁荊州未穩之際前來討伐,所以他肯定已經做好了準備,貿然發兵恐中埋伏。”
“此外荊州位置險要、水路頗多,朝廷的兵馬都是北方人,入荊州作戰處于劣勢。”
“故而臣以為眼下不宜出兵。”
楊修侃侃而談,在他看來司馬懿的想法是沒錯的,但還有不周到之處。
比如要考慮曹操是不是已經提前做好了應對,還要考慮到軍隊不擅長水戰的問題。
“嗯……”
劉協摸著下巴沉思了片刻,然后對楊修點頭道:“德祖言之有理,這兩個問題確實需要考慮。”
“仲達日后出謀劃策不必太著急,更不可輕敵大意。”
劉協不輕不重地說道。
司馬懿當然是極聰明的,戰略眼光也很敏銳,但有些太急于表現自己,往往喜歡搶在眾人之前提出意見。
司馬懿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慚愧之色,低頭拱手道:“臣謹記陛下教誨。”
在說話之際他忍不住看了眼諸葛亮。
見到后者依然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司馬懿不禁在心中嘆息一聲,沒有再多說什么。
他得改一下自己的這份好勝心了。
小小敲打了司馬懿一番后,劉協向眾臣問道:“既然攻打荊州不可行,諸位愛卿覺得接下來當如何?”
郭嘉稍作沉吟,回答道:“臣以為暫時還是以修生養息、繼續擴充軍隊為主。”
“畢竟冬季將臨,不妨等到明年開春之后洛陽重建完畢、遷都過后,再考慮動兵之事。”
郭嘉的這個想法得到了賈詡、楊修、法正的一致點頭認可,司馬懿則繼續保持沉默。
“孔明,你怎么看?”
劉協見到諸葛亮一直不發表意見,于是主動詢問道。
“回稟陛下。”
諸葛亮微微一笑,開口說道:“臣以為當出兵討逆,不宜修生養息。”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側目。
司馬懿一臉驚愕之色。
劉協挑眉問道:“孔明的意思是,贊同仲達出兵討伐荊州?”
“非也。”
諸葛亮搖了搖頭,然后說道:“楊常侍之言的確不錯,眼下討伐荊州并不可行。”
“但除了曹賊之外,還有一心腹大患需要討伐。”
劉協瞬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驚異地道:“你是說……馬超?”
如今能稱得上心腹大患的只有兩人。
一是曹操,二是馬超。
諸葛亮頷首道:“正是,陛下來年將要遷都洛陽,但長安被馬孟起占據,對洛陽的威脅極大。”
“而今益州已被玄德公收復,陛下不妨聯合玄德公一同討伐馬超、奪回長安。”
法正聞言,忍不住道:“諸葛尚書,不久后就是冬季了,冬季不利于行軍打仗,怎能出兵?”
他從之前司馬懿提出討伐曹操的時候就想問了,戰爭到了冬季往往是要停下來的。
但司馬懿、諸葛亮卻紛紛提出動兵,這不是在拿打仗當兒戲么?
眾人皆是相視一笑。
賈詡為他解釋道:“孝直有所不知,陛下發明了一種名為建安機的新型織機,用羊毛織造了大量的保暖衣物。”
“這些衣物給士卒們穿上后,大大減少了冬季寒冷對于士卒的影響,讓冬季反而成為打仗的好時機。
“此前剿滅袁紹余孽、收復并州時便是在冬季發兵,前后不過一月時間就收復了并州。”
法正聽完后,心中大為震驚。
給士卒們全部穿上用羊毛織造的保暖衣物,這需要耗費多么龐大的人力物力?
朝廷居然富庶到了這種地步?
給了法正一點小小的震撼后,眾人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談,繼續對諸葛亮的提議展開討論。
“諸葛尚書之言不無道理。”
楊修說道,但語氣有些遲疑:“不過馬超坐擁十萬西涼鐵騎,即便我們占據冬季的優勢、又聯合玄德公一起討伐,但想要將其討滅談也不是容易之事。”
“馬超在羌人中的威望極高,有著神威天將軍、錦馬超之稱,麾下的西涼兵很多都是羌人,戰斗力可是極為不俗。”
楊修對于馬超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所以他清楚討伐不易。
諸葛亮說道:“德祖誤會了,出兵討伐并非是要將其討滅,而是要將其趕出司州,奪回長安。”
他當然明白馬超的強大,所以他的目的就是把長安乃至于司州奪回來。
如此便足矣。
劉協聽著他們的討論,在心中思索一番后道:“朕會下一封旨意招降馬超。”
“假若他執意不降,那便出兵討伐吧。”
目前跟馬超還沒有完全撕破臉皮,至少朝廷并未對外正式宣稱馬超已經造反。
所以劉協還想試一試招降,雖然感覺希望不大,可一旦成功的話就能免下諸多傷亡。
而且奪回司州和長安的確很有必要,因為長安可不只是帝都這么簡單,更是大漢的門戶所在。
當初朝廷之所以將帝都從洛陽遷到長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震懾西面和北面的異族。
“陛下圣明——”
群臣聞言紛紛躬身道,然后便開始討論起征討馬超的具體細節。
翌日一早。
郭女王早早地便起床了,然后洗漱更衣,整理好妝容、準備前往宣室侍奉天子。
一路上見到她的宮女們都紛紛行禮。
不過郭女王對這些視而不見,就好像沒有看見一般。
直到郭女王走遠后。
那些宮女們才忍不住小聲討論。
“神氣什么?不就是運氣好能在御前侍奉么,瞧給她得意的!”
“唉,我怎么就沒這么好的命呢。”
“能隨侍陛下左右,要是我的話我也得意。”
“切,能隨侍陛下左右雖然是好事,但就她這樣,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要辦錯事丟掉小命。”
“沒錯,看她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還叫什么郭女王,可真不害臊,這種名字也是她一個小小宮女能起的?”
“小聲點,可別被她聽到了。”
宮女們無不嫉妒地討論道。
言語之間酸意滿滿。
郭女王本來只是一普通宮女,但因為辦事得力得到了隨侍天子身側的機會,一下子就從眾多宮女中脫穎而出。
隨侍宮女的地位可是十分崇高的。
能日日面見君王,還能協從處理政務(搬運分揀奏折),俸銀也很好。
因此所有宮女都嫉妒她的好運氣。
宮女們的議論聲雖然不大,但郭女王的耳力很好,即便走得遠也多少聽到了一些。
若是換做一年前她或許會覺得憤懣和傷心,但如今她已沒多大感覺了。
宮中的是是非非太多,宮女間的爾虞我詐更是殘酷,遭人嫉妒是難免的事情。
在這深宮之中唯有讓自己站得更高、站得更穩,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穿過一道道宮墻,郭女王來到了宣室外,剛好碰見了從中走出來的隨侍宦官。
“見過吳內侍。”
郭女王先一步上前行禮,脆生生地喊道。
見到郭女王,向來不茍言笑的老宦官臉上也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
郭女王如今不過才十六歲而已,老人家總是對孩子抱有好感的。
再加上郭女王平時乖巧懂事,私下里一口一個爺爺叫著,更讓他對郭女王的好感倍增。
“進去吧,陛下就在里面。”
“昨日陛下在甄貴人宮里忙碌到很晚才睡,稍后記得給陛下備一些濃茶提神。”
老宦官和善地說道。
侍奉天子是換班制的,昨晚他守了天子一夜,白日里的侍奉便由郭女王來接班。
“多謝吳公公,這個請您收下。”
郭女王甜甜一笑,取出一只香囊交給了他,然后關切地對他道:“聽說您近來失眠,這是我親手為您做的。”
“這香囊里面都是一些中藥,戴在身上有寧神安眠的功效,能讓您晚上睡得安穩些。”
這香囊并不算什么珍貴的東西。
但是這份心意卻很讓人受用。
“有心了。”
老宦官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之色,也沒有拒絕,樂呵呵地收起了這只香囊。
目送老宦官離開,郭女王才轉身走進宣室,開始整理今日天子還有諸位常侍們需要處理的奏折。
不一會兒,劉協打著哈欠來到宣室。
郭女王當即將準備好的濃茶奉上。
劉協接過茶碗飲了一口,然后對她吩咐道:“傳朕旨意,召馬騰入宮覲見。”
昨日他已經和諸葛亮等人確定了對馬超的討伐之策,但在此前他還要嘗試一下招降。
馬騰此前曾寫信勸說過馬超,他需要看看馬超那邊是什么態度,有沒有招降的可能。
“是,陛下。”
郭女王微微躬身,然后離去。
一個時辰的時間很快過去。
馬騰在高覽的押送下步入宣室,被軟禁許久的他看起來消瘦憔悴很多,精神也有些萎靡。
但是在見到劉協后,他還是一絲不茍地跪下行禮,顫顫巍巍道:“臣馬騰,參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