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說完,眾人紛紛看向郭嘉。
等他說出接下來的作戰方略。
郭嘉并未直接發表意見,而是先向公孫范、公孫續二人問道:“兩位將軍,你們對三郡烏桓的了解頗深,可知他們的大本營眼下在何處?”
這次征討烏桓之所以讓公孫范和公孫續二人隨軍,正是因為他們此前久在幽州頻繁征討異族,比他們更為了解 所謂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公孫續點了點頭,說道:“右北平、遼西、遼東三郡,主要由難樓、蘇仆延、烏延這三王的王部占據,我們此番擊潰的正是三王之一蘇仆延的王部。”
“不過這三王皆以蹋頓為首,此人驍勇善戰、才略過人,三郡烏桓皆聽他號令,他將大本營設在了柳城。”
公孫續簡單給郭嘉講了講三郡烏桓的勢力構成,并且介紹了一下烏桓的單于蹋頓。
黃忠一聽便來了精神,當即神采奕奕地說道:“既知曉他大本營所在,那我們大軍明日便發兵過去,與那蹋頓決一死戰!”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這份戰功收入囊中了,若能將三郡烏桓徹底覆滅,那這份戰功完全足夠讓他封侯!
“黃老將軍萬不可沖動。”
在黃忠戰意昂揚之際,郭嘉卻開口勸阻道,神色一片嚴肅:“烏桓的大本營在遼西柳城,我們要想過去就必須要穿過渤海沿岸的平原地帶。”
“但眼下正值七月雨季,大雨在低地泛濫讓道路泥濘不堪,以至于這片地區的車馬都難以通過。”
“我們此番突襲右北平郡雖然取得了大勝,但也讓烏桓起了警惕之心,所以接下來他們勢必會扼守這條進攻線路。”
“貿然進軍并不利于戰局。”
決定一場戰爭勝利與否不單單要看軍隊之銳、士卒之勇,更得看天時地利等種種因素。
正值雨季,他們不占天時。
地勢泥濘,他們不占地利。
烏桓人多勢眾而且以逸待勞,所以就連最后一項人和他們也沒有占,這樣的仗根本沒法打。
公孫續和公孫范聞言都很詫異,他們也正想說雨季這回事來著,沒想到郭嘉已經提前得知此事。
這就是被天子所器重的謀士嗎?
心思簡直堪稱縝密!
收斂心中的驚訝后,公孫續說道:“軍師所言極是,如今正是雨季,往遼西郡進軍的確頗為不便。”
“但再過一個月雨季便會結束,屆時我們再發兵討伐也不遲。私以為眼下還是先休整軍隊、讓將士們養精蓄銳、以備戰事。”
聽聞此言,黃忠不禁眉頭大皺。
他們此次為了快速行軍連輜重都拋棄了,就是想以雷霆之勢擊潰烏桓,將其一舉覆滅。
要是等待一個月的時間,烏桓那邊肯定就能反應過來,那他們急行軍的意義又何在?
郭嘉自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對公孫續道:“一個月的時間太長了,我們等不了這么久。”
“敢問公孫將軍,有沒有其它路線可以避開這片平原地帶,抵達柳城?”
公孫續愣了愣,其它路線?
他剛想搖頭回答說沒有,一旁的公孫范卻道:“據我所知倒是有一條路線,乃是孝昭皇帝當朝時大軍通往前沿領地的道路。”
“不過后來隨著時局變化,駐軍遷移,這條道路也就隨之廢棄了,一直沒有再啟用,所以知道的人很少。”
郭嘉眼睛一亮,追問道:“這條路線具體怎么走?”
公孫范道:“若想經過這條道路抵達柳城,需要攀越徐無山,出盧龍塞后進入灤河上谷,再穿越鮮卑的牧地才能抵達。”
“這條路線少說要行軍七百余里,而且路途艱難,等大軍抵達后也是人馬俱疲,怕是難以和烏桓軍交戰。”
雖然有繞行的路線,但這條路線卻并不是那么好走的,這也是公孫范為何不主動提出走這條路的原因。
大軍繞這么遠的路后和烏桓軍決戰,而且還是敵眾我寡的情況,劣勢實在太大了。
“七百里路……”
郭嘉心中微微一沉。
這比穿過平原直奔遼西郡要多一倍不止,而且路途必然崎嶇,對大軍體力消耗很大、不利于后續作戰。
可若是不走這條路的話,那就只能老老實實等上一個月時間,但到時候想要擊敗有所準備的烏桓必定也不容易。
“區區七百里路而已,又有何難?”
就在郭嘉心中還在權衡利弊的時候,黃忠忽然開口道,臉上毫無懼色。
“烏桓能千里迢迢入關劫掠,老夫難道不能主動去攻它們?老夫雖比不得冠軍候、但也不會被七百里路給嚇住!”
“寇可往,老夫亦可往!”
黃忠絲毫沒有因為繞行的路線遙遠艱難便產生退縮之心,反而想著迎難而上!
因為這次出征是他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立功機會,他不想讓自己錯失良機。
要是這次征討烏桓的表現不夠出色的話,且不說會讓天子對他失望,連他自己都會感到臉上無光。
感受到黃忠身上透出的沖天豪氣,郭嘉也不再遲疑,頷首道:“既然如此,那便率大軍繞路奔襲柳城!”
“今日大軍休整一夜,明日出發!”
繞遠路固然會讓大軍疲憊,但好處在于烏桓軍也不會有任何防備,他們突然襲擊之下還是有很大可能獲勝的。
總比等一個月后烏桓軍做好了準備和他們開戰要好得多。
“好!”
聽到郭嘉和黃忠都決定繞路而行,公孫范當然也不會多說什么,十分干脆地點頭答應了下來。
遼西郡,陽樂城。
烏桓三王之一的蘇仆延躺在床榻之上,臉色蒼白而又憔悴,整個房間里彌漫著一股難聞的草藥氣味。
除此之外還有巫醫祭祀在房間里跳著古怪的舞蹈,總而言之吵鬧無比,令人心煩。
蹋頓單于帶著一眾下屬走入屋內,看了一眼病床上昏迷不醒的蘇仆延后,向一旁看守的侍衛問道:“他傷得怎么樣?”
侍衛恭敬回答道:“我們首領在戰場上被流矢射中了胸口,好在長生天保佑,距離心臟還有半寸,僥幸活了下來。”
這次他們可謂是慘敗。
大軍損失殆盡、右北平郡丟失不說,就連王部首領都差點被人射死,費盡千辛萬苦才逃回來。
“咳咳……”
在兩人說話的間隙,病床上的蘇仆延微微咳嗽了兩聲,緩緩睜開眼睛。
見到這一幕的侍衛連忙湊上前去。
然而沒等他詢問情況,蘇仆延便指著屋子里那些跳舞的巫醫,忍無可忍地道:“讓…讓他們都滾出去……”
他完全是被這些人給吵醒的。
侍衛不敢不從,連忙將這些巫醫們都趕了出去,雖然他也很不相信這些巫醫,但是在他們烏桓部落里,受了傷也就只有找這些巫醫來治療,畢竟他們可沒有大漢那么精深的醫術傳承。
房間清凈下來后,蘇仆延這才松了口氣,接著一臉虛弱地對蹋頓單于道:“尊敬的單于,恕我有傷在身,不能行禮。”
“你躺著說話就行。”
蹋頓單于擺了擺手示意無妨,然后問道:“你們此次為何會敗得這么快,漢軍來了多少兵馬?”
他今天是專門過來詢問情況的,畢竟蘇仆延這次敗得實在是太快了,整個王部幾乎全軍覆沒。
甚至都沒來得及向他報信!
提到此事,蘇仆延臉上閃過一絲痛恨之色,咬著牙說道:“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這支漢軍是從哪里來的。”
“他們突然殺過來,就像是從天而降,我麾下的大軍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他們、他們就是一群魔鬼!”
蘇仆延聲音都變大了,激動之下忍不住咳嗽了起來,臉色漲的一片通紅。
回想起那日晚上被這支漢軍屠殺時的場景,他都還感到深深的恐懼——那是他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在蹋頓單于身后,同為烏桓三王之一的難樓不禁冷哼一聲,不屑地道:“分明就是你過于大意,才被漢軍偷襲成功。”
“我已經派人查清楚了,這支漢軍不過才一萬多人而已,領兵的是一個無名老將,不值一提。”
他專門派人去打探了一番情報,得到消息后他長長地松了口氣,因為敵軍只有一萬人而已。
而且領兵的也不是呂布、張遼那些赫赫有名的猛將,只是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老將。
蘇仆延有兩萬多大軍在右北平郡駐扎,居然能被這一萬漢軍給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簡直丟人。
“你這是在狂妄自大!”
蘇仆延聞言大怒,喘著粗氣道:“公孫瓚才死多久,你就忘了漢軍的強大?”
“這支漢軍絕對是精銳,我與他們交過手,只有我才知道他們有多強!”
“尤其是帶領這支漢軍的那個老將,我帳下十幾名金刀勇士都被他所斬,這樣的猛將伱說他是無名之輩?”
聽聞此言,難樓也不說話了。
金刀勇士各個都是能徒手搏狼的猛士,那老將能以一己之力斬殺十幾名金刀勇士,實力絕對非比尋常。
“都別吵了。”
此時蹋頓單于終于開口,表情凝重道:“漢軍來勢洶洶,不可不防。”
“傳令下去,我們放棄遼西郡中部,向北部柳城方向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