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三看書,朕能走到對岸嗎!
逢紀、郭圖、辛評三人被袁熙處斬后,頭顱示眾數日,才允許他們的家人收尸。
辛評弟弟的辛毗,第一時間將兄長的尸體迎了回來。
辛府上下帶白,一片縞素。
接連下了幾日的雨,將掛著的白布打濕,有些無精打采地垂落下來,就像是一具具懸掛著的尸體。
府內不時還有陣陣悲戚的哭聲傳出,更增添了幾分悲意。
辛評的靈柩擺放在辛府大堂內。
頭七未過,辛評的親眷們披麻戴孝跪在靈前,哭聲震天。
此時,辛毗正在后堂接待兩位客人。
一人是逢紀之子逢維,一人是郭圖之子郭楷。
父親身死,兩人身上也都戴著孝,神色憔悴,顯然這幾天來都沒有怎么休息好。
“辛從事,不知您要說的是什么事?是我父親去世前還有什么交代嗎?”逢維看向辛毗,多日痛哭讓他的聲音很是沙啞。
身為家中長子,他現在本應該是在家中為父親守靈。
卻被辛毗以大事相商,而且與他父親有關,他不敢怠慢,于是匆匆趕來。
一旁的郭楷,和他的情況也一般無二。
辛毗幽幽的嘆了口氣,問道:“兩位賢侄,你們可想知道逢從事和郭祭酒真正的死因?”
聽聞此言,逢維、郭楷都是一愣。
逢維不太理解地問道:“辛從事這是何意,我父親不是因為協助三公子袁尚挾持大將軍,才被二公子治罪誅殺嗎?”
袁尚聯合辛評、郭圖、逢紀三人犯上作亂,對大將軍袁紹圖謀不軌,被二公子袁熙誅殺。
這個消息這幾天早已在袁熙的引導下,傳遍整個鄴城了。
“不過是借口罷了。”辛毗冷笑一聲,無比憤慨的說道:“袁熙說你父親聯合三公子袁尚作亂也就罷了,但我兄長以及郭從事支持的嗣位繼承人乃大公子袁譚,怎會與袁尚聯合?”
袁熙或許能騙過其他人,但騙不了辛毗。
他了解自家兄長,根本不可能支持袁尚,更別提犯上作亂挾持袁紹了。
除此以外,這段時日以來他發現整個袁府都在戒嚴。
袁紹沒有露面,沮授、審配、田豐三人,也都呆在袁府內不出,甚至連家眷都被接了進去。
個中蹊蹺,他怎會看不出來?
因而哪怕審配等人都為袁熙掩蓋,他也照樣不信!
“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郭楷面露震驚,忍不住悲戚地道:“我父親既沒有犯上,為何會被誅殺?為何會平白蒙受了這等冤屈!”
說著說著便落下淚來。
逢維也紅著眼睛道:“辛從事,此事決不能善罷甘休!請務必要告訴我們父親真正的死因。”
父親身死本就令人悲傷。
死了還要被安上一個作亂的污名,他們身為人子如何能接受!
辛毗沒有拐彎抹角,沉聲說道:“依我這些天的觀察和推測,真正作亂挾持大將軍之人,當是二公子袁熙!他殺我兄長,殺你們父親,殺三公子,目的就是為了奪取嗣位!”
“如今大將軍不曾露面,對外宣稱臥病在床。我估計恐怕是被袁熙軟禁了起來,沮監軍等人家眷被接入大將軍府,顯然也受制于袁熙。”
辛毗早已經通過種種蛛絲馬跡分析出了真相。
袁尚不過是頂罪的,袁熙才是作亂的真兇。
辛評以及逢紀、郭圖等人只是這場事變的無辜犧牲者,身上的污名都是假的!
他們之所以伏誅,就是因為擋住了袁熙的道路!
“奸賊!”逢維聞言大怒,臉色鐵青道:“我這就去通知城防軍,讓城防軍領兵殺入大將軍府,誅殺此僚解救大將軍!”
他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現在只想為父報仇!
說著竟然就要起身離去。
“賢侄且慢。”辛毗趕緊攔住逢維,“城防軍也不能完全信任,袁熙能深夜領兵入城,說明城防軍里一定有他的人。”
“我們貿然向城防軍求助,到頭來復仇不成,反而會害了我們自身。”
“況且以上猜測只是我的推斷,沒有任何證據,如何能讓城防軍信服?”
郭楷悲憤無比地說道:“我父親是決計不會犯上作亂的!我明知真相而不去為父伸冤報仇,又有何顏面活在世上!”
“辛從事不要阻攔我,哪怕最后被袁熙奸賊所殺,我也要去嘗試,以安父親在天之靈!”
對于父親的死他本來就抱有疑問,因為實在是太突然了,現在聽辛毗到的推斷后,他立刻就意識到這才是真相!
此刻恨不得立刻提刀殺向大將軍府。
“賢侄何必白白送死!”辛毗語氣急速地說道:“我有更好的辦法能披露真相,而且風險極低!”
逢維和郭楷聽到這里,才冷靜下來。
辛毗也是袁紹麾下的謀士,能為大將軍出謀劃策,在智計這方面肯定要比他們強的多。
他們雖然愿意冒著生命危險去通知城防軍,但如果有更好的辦法,那自然再好不過。
“辛從事有何良策?”
辛毗正色說道:“此計需伱們的配合。城防軍中雖然有袁熙的內應,但肯定也有不明真相、被其蒙蔽的忠心之輩。”
“我需要你們暗中在鄴城內散布袁熙狼子野心的真相,盡量擴散鬧大,全城都知道真相。屆時城防軍必然也會有所耳聞,甚至駐扎在城外的顏良將軍都有可能知曉,如此一來,定然會會去大將軍府上求見大將軍本人,探明真相。”
“即便城防軍不為所動,我也能以此為由,入宮上報天子,請求天子下令徹查。”
一但辛毗的計劃進行,鬧得滿城風雨之后,那就大有可為。
一方面能壞掉袁熙的名聲,一方面找到理由請求天子下令徹查真相。
屆時他打著天子的名號,袁熙還能阻止旁人面見袁紹?
若阻止,那便是心中有鬼!
“善!”
逢維和郭楷滿口答應了下來。
辛毗又交代了一些細節,等逢維和郭楷離去之后,他回到靈堂。
看著擺放在靈堂的靈柩,眼神悲痛。
“大哥,我定會為你報仇,拿袁熙小兒的命來還你公道!”
逢維和郭楷回去后,便各自發動家族的能量,按照辛毗的指使于暗中散播袁熙弒弟囚父的流言。
消息在他們有意的推動下,很快就在鄴城內傳開了。
不到五天,鄴城的百姓幾乎都或多或少聽到這個留言。
“殺弟囚父?這可是畜生行徑!”
“殘害手足這種事都做得出來,的確畜生。”
“大將軍不也殺了自己的手足兄弟么?”
“那能一樣?大將軍是大義滅親!誅殺偽帝!”
“二公子不也是誅滅奸賊嗎?”
“這可說不準,誰知道真相是什么?大將軍到現在也沒有露面,聽說是被氣病了。”
“也可能真的被囚禁在府內了。”
由于鄴城全面封鎖,百姓們出不了城,這種流言蜚語很快就成了茶余飯后的談資,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街頭巷尾的百姓開始對此事議論紛紛。
皇宮,宣室。
劉協聽郭嘉說完最近城內傳播的這些流言后,忍不住嘆道:
“好計謀,好策略!如此一來,袁熙就等于被架在火上烤。一些忠義之輩,定然登門要求面見袁紹本人,查明真相。”
“不過這個消息是誰傳出來的?審配和田豐他們嗎?”
“這對袁紹有利,對袁熙不利,可同樣對朕也不利啊。”
袁熙殺弟囚父,知道這事的人不多。
之前外面的統一口徑都是袁尚聯合逢紀等人造反,結果短短幾天內就發生了兩極反轉,關于袁熙的種種負面消息喧囂直上。
這背后明顯是有人在推動。
郭嘉沉吟片刻,說道:“臣以為并非審配等人散播的消息。沮授等人同樣被袁熙囚禁在袁府,平日出都出不來,根本沒機會往外散播消息。”
“臣以為可能是有人看穿了袁熙的謊言,但又不敢直接說,于是想借助輿論的力量,給袁熙施壓。”
“最終目的可能是讓城防軍出動,前往袁府解救袁紹。今早許子遠與我說城防軍內也開始討論這件事了,南門和北門的守將還來問過他的意見。”
實際上那一晚的事變,城防軍內很多人都對此表示疑惑。
但奈何袁熙打著除奸賊的名頭,又有審配和田豐幫忙遮蓋,再加上大將軍諭令,因而他們不得不從。
如今有了新的說法出現,許多城防軍將士都開始懷疑袁熙那天說的袁尚叛亂一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了。”劉協一雙劍眉緊皺,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如果繼續讓這個流言傳播下去,城防軍搞不好真的會產生嘩變,沖入袁府解救袁紹。”
“必須要想辦法阻止這些流言的傳播,袁紹絕對不能脫困。”
郭嘉問道:“陛下有何良策?”
劉協笑道:“奉孝莫非忘了?前段時日,文和問奉孝,假若袁熙事敗,當如何處理殘局。”
“奉孝言袁熙事敗之后,各州郡將會傳出消息,袁紹挾持天子。袁熙忠孝兩難全,為天下蒼生計,決定力挽天傾,奉天子密令清君側。”
“如今袁熙事成,卻不敢弒父。他之所以不敢弒父,一是因為狠不下心,二是因為不想背上弒父的惡名;既如此,那朕就幫他洗去這個惡名,送他一個大大的美名,逼迫他不得不動手。”
郭嘉瞬間明白了劉協的想法,“陛下想讓袁熙效仿袁紹斬袁術?”
袁紹斬袁術,同樣是手足相殘。
但沒人能夠詬病袁紹什么。
因為袁紹占據了大義。
袁術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逆賊偽帝,袁紹斬了他非但不會有罵名,反而有大大的美名!
這是大義滅親。
倘若袁紹挾持天子,意欲謀反,袁熙殺他同樣不會有罵名,同樣能落個大義滅親的美名。
“不錯。”劉協臉上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這次流言就是一個好機會,趁著袁熙的聲名快要被污,事實真假混淆不清,奉孝你也暗中對外散播一則流言。”
“而內容就是袁紹挾持天子,袁熙得知此事,為全忠孝,不得不將袁紹囚禁于府內。”
“你說這個美名袁熙是要還是不要?”
既然水都混了,那不如就把水攪得再混一點,同時送給袁熙一個機會,讓他有個名聲能夠反駁囚父一事。
但至于袁熙接不接受……等到他囚父一事敗露,就容不得他選了。
他唯一能走的路,就是對外宣稱袁紹是挾持天子的逆臣,他是為了清君側,方才做出囚父一事。
否則就要背上弒弟囚父篡權的惡名!
郭嘉緊接著說道:“如此袁熙所能仰仗和依靠之人,便只有陛下。屆時尋個時機,命他斬殺袁紹,他也不得拒絕。否則便是不忠不孝之人!”
“袁紹一死,陛下便能透過袁熙這顆棋子,接掌袁紹的大好基業。”
“臣出宮之后,就開始著手散播這個消息,同時暗中調查一下,看看散播袁熙殺弟囚父消息之人是誰。”
劉協點點頭,道:“務必小心謹慎,不可被袁熙察覺。文和前往幽州,你若出事,朕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臣明白。”
郭嘉心中微暖,向劉協深深一禮,轉身離開。
23點前還有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