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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睜眼看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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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風呼嘯,福威鏢局石壇桿頂上的青旗獵獵作響。

  那匹大宛名駒不知怎的又長嘶一聲。

  林平之對這白馬愛惜異常,聞聲不住朝馬棚方向張望:“這馬兒好端端又無生人怎一直在叫?可別生了什么怪病。”

  “有什么好擔心的。”

  “你外祖父不是提起這馬被賊人擄走過故而警惕,它雖是良駒但出產西域與咱們福州萬里迢迢,人都會水土不服何況是馬?”

  林震南囅然而笑,“甭操心我看它好得很。”

  王夫人拉著兒子坐下,一家三人聊起鏢局生意與川西青城派,主要都是林震南在給兒子傳授混江湖的經驗。

  甚么福威福威,福在上威在下,福氣比威風要緊。

  要多交朋友,少結冤家。

  林震南在鏢局經營上的成就超越前兩代,如今得隴望蜀難免有些得意。

  林平之卻有些不忿:“青城派雖是名門大派,可福威鏢局與爹爹的名頭也不弱,余觀主太托大了。”

  談生意林震南是行家。

  可說起江湖事他一個鏢頭眼界窄小,原本對自己的本事認知不清。

  “平兒你有所不知,這余觀主是一派掌門功力遠不是爹爹所能企及。”

  林平之明顯一愣,沒想到老爹會有此言,這與往日耳濡目染認知到的常識截然不同。

  林震南道:“前段時日在壽山附近一場大戰我親眼目睹,這才發現自己坐井觀天,江湖高手不是我此前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林平之并不驚慌,但眼中滿是好奇之色。

  林震南磕了磕煙袋站了起來在大廳踱步。

  “那日去壽山訪一位藥商朋友恰好碰見一場江湖大戰,爹爹親眼目睹”

  林震南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迎上兒子興奮的目光道:“我見到一位白衣人左腳踹向一匹數百斤的大馬,竟將那馬踹得飛起!”

  “這白衣人被上百人圍攻卻游刃有余,往往一招殺敵,他甩出來的鏈子刀是我看都看不清的。”

  “啊!”林平之聞言豁然站起,被震撼得不輕。

  “難道那上百人都是庸手?”

  “咱們鏢局上下不論鏢師只鏢頭就有八十四位,各有各的玩藝兒,我起先以為聚在一起也能震懾一眾江湖勢力。此時一看,休說碰那白衣人,便是碰到周圍那些高手,恐怕也要被殺個干凈。”

  他嘖嘖一聲,教育道:“所以我時常教導你多交朋友,勿做惡事,也莫要與人爭強斗狠。”

  林平之深呼一口氣,王夫人拍了拍他的后背。

  聽了林震南最后的那句話他點了點頭,又問道:“爹爹可知那白衣人是誰?”

  “他叫向問天,號稱天王老子,”林震南又贊嘆一句,“這等江湖絕頂高手,功力當真是驚世駭俗。”

  這些信息在林平之腦海中翻滾不休,讓他急促的呼吸無法平靜下來。

  王夫人這兩天也聽說了這場大戰,不由問了句:“可打聽到向問天為何來到福州?”

  “從延平府到福州府,打我入住西門大街以來從未聽說過一下匯聚這般多高手。”

  林震南摸著胡須頓了片刻:

  “據說.這天王老子是從袁州衡州府邊界逃到福州來的,他在那邊惹到一個觸碰不得的強橫人物,不得不朝沿海一地躲避。”

  “若是那人追殺下來,這向問天恐怕要出海遠逃。”

  聽了這話不僅林平之瞪大眼睛,就連王夫人也變成一張驚異臉。

  “爹爹,那.那又是什么強悍人物竟連這天.天王老子都要逃命?”

  林震南朝雁城方向瞧去,神色稍有復雜:“那是坐鎮雁城,五岳劍派衡山派中的瀟湘劍神。”

  “瀟湘劍劍神?!”

  “嗯,那恐怕是天下間數一數二的人物了。”

  王夫人聽過這一名號,在心頭默默一嘆。這樣的人物雖然了不起,但與他們之間的關聯也只是一些話料。

  不過對于林平之這般年紀的少年來說,他就無法像爹娘那樣平靜。

  林震南從青城派延伸出來的幾句話幾乎顛覆他對武林高手的認知,沒想到江湖如此廣闊,世上還有這般強橫人物。

  他心潮澎湃,向往之致。

  天王老子強橫已極,誰想到這樣的人物,竟是因為招惹到了劍神才一路從衡州府逃下來。

  林震南暗自搖頭,沒把握的事情到底沒說。若是張冠李戴弄錯了,豈不是冒犯這位絕頂高手。

  四川有青城峨眉兩大派,雖不及武當少林,但似乎能與五岳劍派并駕齊驅。

  有了這般認知,余滄海這一門之主在他們眼中的分量更比之前重上許多。

  一家三口正在廳堂說話,忽然外間傳來匆匆腳步聲。

  “啊喲,賴鏢師死了!”

  逢上年關聽到這聲驚呼可是晦氣得很。

  林震南夫婦與林平之全都起身迎到門外,鏢局內吵吵嚷嚷聲音嘈雜,見兩人抬一門板,上面蒙了層白布。

  “怎么回事?”

  林震南問了一句沒等下面人答話便掀開白布去探鼻息,果真死了。

  “賴鏢師早上還好好的,今日他去訪友怎么突然死了?”

  “信呢?”

  “沒找到。”

  林震南將賴鏢師的身體檢查了數遍,愣是沒有找到傷口。

  “不知賴鏢師是怎么死的,身上半點傷痕也無,我想著賴鏢師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是病死過去的?”

  史鏢頭露出疑惑之色。

  林震南也沒否定他的話,再檢查一遍后又問起賴鏢師今日各般細節。

  一個能吃能喝身體強健的鏢師毫無征兆突然病死,這實在令人費解。

  史鏢頭一邊說林震南一邊檢查,終于他察覺出一絲異樣。

  這.這是靈臺穴。

  有被點過的痕跡。

  但這是一處普通的督脈經穴,按道理說就算全力點下去也不會死人,再掰開賴鏢師的眼睛,可見瞳孔散大,嘴唇有青紫色。

  形似窒息而亡。

  靈臺穴又名.肺底,林震南想到什么心頭更驚。

  “最近可有壽山那伙人消息?”

  “有。”

  史鏢頭道:“聽說他們一路打到了臺州府,把一些藏起來的倭寇都引了出來。”

  “嗯,”林震南點了點頭,“近來福州府不太平,大家出門盡量結伴出行,更不要招惹是非。”

  他又交代了后續撫恤安葬之類的事。

  大家走南闖北見過的死人多著呢,林震南處事不驚鏢局之中倒也平靜,只是過年死人頗不吉利。

  人群散去后,王夫人和林平之都瞧見他面色不對。

  “賴鏢師應當是死在武功高強人之手,這等點穴手法遠超我的想象。”

  王夫人并不糾結賴鏢師是怎么死的:“難道是針對我林家出手?”

  林平之氣憤道:“若是真有那么厲害,何必鬼鬼祟祟偷摸殺人,是好漢就正面刀劍往來。”

  林震南擺了擺手:“莫要著急,我先去問過信使,看看那封信是從哪來的。”

  王夫人喊道:“我同伱一塊去。”

  她風風火火入了里屋帶上家傳金刀,這一手刀法來自父親金刀王元霸,手上功夫可要強過尋常鏢頭。

  林平之頗有膽氣,也喊話跟上。

  林震南不放心將他一人留在家中,于是又喊上三五好手趁著日頭沒落朝著驛站方向去。

  殊不知,他們這隊人馬走在前面。

  身后一直跟著三人。

  這三人看上去光明正大,沒有太多隱藏。

  可每當林震南小心朝后瞭望時,他們就如鬼魅一般消失,任憑林家人再謹慎,也是連他們的衣角都沒看到。

  “師兄,我們這般做是不是打草驚蛇了?”

  “無妨。”

  說話之人身材魁梧高胖,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驛站那邊的林家人:“可惜他們沒朝林家祖宅去。”

  “林震南定然知道劍譜在何處,倘若我們真找不到,那便隔一段時間殺一個人,不給他一點壓力,他如何有動力去取劍譜。”

  鐘鎮聞聲笑了笑,他腋下還夾著一具尸體。

  是同樣跟蹤林家過來的青城弟子,“這些青城派的人還真是找死,我瞧那余滄海也是廢物,查了這般久,只得到一套劍招。”

  大太保丁勉道:“不礙事就暫時不管,礙事的就全殺掉。”

  “向問天不是在福州府嘛,全用鏈子刀殺,他又不怕多背一點人命。”

  “不錯,這都是魔教所為。”

  鐘鎮冷笑一聲,忽然又瞇起眼睛:“那信不知是誰寄來的?”

  “這人倒是小心,連名姓都不留。”

  “樂安故舊?”

  丁勉道:“應該是林震南的朋友,又偶然察覺到什么消息。這人很聰明,恐怕也猜到信不一定能落在林震南手上,怕惹禍事這才隱姓埋名。”

  “定然是青城派那些蠢貨露了馬腳。”

  “不過林家已被我們盯死,此人來了一樣是送死。”

  傍晚時分,丁勉、鐘鎮,卜沉三位高手又將林家人‘護送’回鏢局。

  跟著便讓其他人盯著,他們則趁著天黑去了向陽巷。

  這是一處隱秘所在,哪怕是福州本地也沒幾個人知道林家老宅在此。

  青城派暗查許久,也從未到此。

  嵩山太保們神通廣大,沒用多長時間就找到這處老宅。

  知道林遠圖原本是和尚,嵩山派的人自然從老宅佛堂查起。

  近來福州一地門派眾多。

  什么魔教、昆侖、崆峒、峨眉、丐幫的人都在,他們也不敢搞出太大動靜。

  每天晚上到此把東西搬出去,甭管是蒲團也好,木魚佛經也罷,統統帶回嵩山派福州駐地。

  再慢慢研究。

  那些佛堂中的佛經先與買來的佛經對照一遍,若無古怪錯字便用水浸透,再拿火烤,用油擦,各種手段全部用上。

  只要劍譜在里面,就休想逃過嵩山派搜查。

  丁勉看到墻上掛著一幅達摩老祖畫像。

  渡元和尚對達摩老祖定然是尊敬無比,丁勉瞧見這畫像中達摩老祖似乎捏著一個劍訣手勢,心中一驚。

  丁勉果斷將畫像摘了下來,卷起來揣在懷里。

  這佛堂極大,他們熄滅燈火,聽著那急促的腳步聲跑遠,并不是沖著他們來的。

  但沒過一會兒。

  “簌簌!”

  這林家老宅的門是緊緊閉上的,兩道身影翻墻入院。

  高手!

  聽到外邊動靜,丁勉等人仗著熟路優勢從佛堂后邊溜走,趴在一個院墻上觀看,想瞧瞧這些人是什么來歷。

  “他奶奶的,這給向問天通風報信的叛徒跑得真快,轉眼就不知道鉆到哪個巷子了。”

  “向問天可真是好算計,帶著咱們朝臺州府兜圈子,又沖入倭寇浪人營,借著混亂朝福州來,哼哼,想甩掉我們哪有那般容易!”

  又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多虧孫兄弟提前布置,一路留人打探提防了一手,否則跟丟向問天可是大罪。”

  “不錯。”另外一道聲音跟著應和。

  玄武堂堂主孫仲卿在一盞燈籠前笑了笑,他旁邊正是紫金堂與天風堂的石、鄔兩位長老。

  “總管又安排了一眾高手南下,這次向問天必死無疑,我們只管作尾巴將他拖住,莫要強攻,免得他狗急跳墻。”

  “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一個個搶著出名,他們上去送死那正好。”

  “咱們可一直放風聲讓他們知道向問天在哪。”

  “妙計!”石、鄔兩位長老各都叫好。

  一名引路的旗主道:“這宅子看上去多年沒有人住卻十分寬敞,房間也有不少。”

  “只是亂糟糟的像是被人翻過。”

  “不打緊。”

  孫仲卿四下瞥了一眼:“這條巷子僻靜不惹人注意,我們正好安頓在這里。”

  “等上官云、童百熊等兄弟過來,再把向問天圍殺在福州府!”

  聽到這些人說話,丁勉、鐘鎮與卜沉三人的臉黑如鍋底。

  他媽的,你們這些魔教賊人也太冒昧了。

  不懂先來后到?

  不過這是一群能和天王老子纏斗的狠角色。

  林家老宅一下成了魔窩,三人只能輕聲下墻悄悄退走。

  “師兄,這可如何是好?”

  鐘鎮有些焦躁。

  白頭仙翁卜沉也望向丁勉,“若是被魔教誤打誤撞找到劍譜,那豈不是壞了大事!”

  “暫時也沒有好主意,想辦法把向問天找出來,他們是奔著向問天來的,唯有向問天能引走他們。”

  “這宅子暫時不能進了,等左師兄來了再說。”

  鐘鎮點了點頭:“那咱們先盯緊林家人。”

  “好。”

  福州城西門大街,哪怕是年關夜也有許多店鋪亮著燈火。

  福威鏢局對過兩百步的一家酒肆內,向問天正坐在最里邊光線陰暗的座位上吃肉喝酒。

  同時打開了一封密信。

  看到信上內容他登時大喜,痛飲兩大碗酒入喉。

  心中又盤算起來。

  從閩地往北是浙江,這地方一旦亂斗,楊蓮亭一定會增派人手到梅莊。

  碰到那個麻煩小子就難說了。

  “既然如此,那老子就陪你們在福州玩一玩。”

  向問天此時身上穿的已不是那件高調白袍,而是他從浪人營里面搶來的衣服。

  臺州附近的倭寇被官兵打得慘,不過這些小股浪人營也有一些高手。

  他正是利用這些人制造混亂,又返回了福州。

  向問天在喝酒。

  距他三百步的一家名叫“麗春樓”的青樓門口,正站著一名神情萎靡的男子。

  西風吹過青石板路,不遠處福威鏢局的旗幟獵獵作響。

  這男子二目迷茫,在這個冬冷大何等寂寥。

  廢了,我的武功廢了!

  田伯光的表情一陣扭曲,伸手朝下邊一抓,空空蕩蕩。

  他正崩潰時,二樓窗戶打開探出一名艷麗女子。

  “大爺進來一起守歲呀?”

  若是往日聽到這撩人的聲音,他定要倒踩三疊云直接上樓將那粉姐一把抱住親熱。

  此時心中一大團火沖來沖去,卻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本就是控制不住欲火的貪色淫賊,此時欲望一起,體內真氣陡然搏動生化燥氣,本該欲火難熬燥動無比。

  年關之夜越來越深,子時快要過半。

  馬上又是新的一年。

  雁城城西,黑暗中一道身影急掠,眨眼間沖入城內。

  偶然瞧見這一幕的江湖武人驚慌失措,還以為撞見鬼魅。

  趙家塢。

  一棟被竹籬圍起來的獨立小院中擱著一盞大花燈,那花燈周圍一圈是印金梅花邊,里間燈火紅艷艷,照得燈旁靠近炭火暖爐的綠裙少女如披紅紗。

  院落中正盛開的臘梅遭了殃,多半成了光桿子。

  暖爐旁有一堆碎花,都是被人用手揪碎的。

  仿佛能聽到一聲聲清脆的“回來”“不回來”。

  聲音輕聲念著反復響起,難免透著一些失望。

  少女捧著香腮,盯著那草門木柱看。

  似乎正有一個少年站在那里對她微笑,她想到此處眼中不由流露笑意,可是一醒神柴門還是柴門。

  哪有什么少年。

  她嘆息一聲有些難過,又微微噘嘴,生氣地把壓在手中早就蔫了的梅花瓣揪碎丟入炭火中。

  將花丟盡,小少女拿起一旁的琵琶。

  撥開弦上碎花,小弦切切如私語,一邊彈一邊低聲哼唱。

  “候館青燈淡相對,夜迢迢無奈.只連環難解。且莫望歸鞍,盡眼西山,人更西山外.”

  醉花陰里,正濃愁時。

  這簫沒有吹好,氣息錯了,甚至連調子也錯了。

  簡直是亂七八糟。

  若是叫衡山眾弟子、師長聽了,無不要皺起眉頭,瞧瞧是哪個唐突的家伙在亂吹亂奏。

  可偏偏是錯漏百出的簫聲,讓院中的小少女停了琵琶,再沒愁情復彈,一絲絲難過被簫聲逗沒了。

  這時一道青衣人影一點柴扉,驚鴻掠影,下一秒已經出現在火爐旁。

  他來勢裹挾的勁風吹得炭火呼呼作響,瞬間更旺。

  那些散落一地的碎花全被掀飛,少年衣袖朝下一卷,勁風自下而上,大片碎花飛上天空,復又落下。

  星光淡,燈火濃。

  花燈下,遲來的梅花雨落。

  原本還在發愁的小少女這時已在梅花雨中展露笑容。

  “榮哥!”

  她驚喜喚了一聲。

  趙榮微微一笑,跟著大口大口喘起粗氣。

  好久好久沒有這般累過。

  這一路駕馭輕功狂奔,幾乎將他逼到極限。

  “可過了守歲之時?”

  少女笑著搖頭,“沒。”

  “你可記得去年說過什么?”

  少女對答如流:“希望每個大都能與榮哥合奏一曲。”

  趙榮將自己的簫舉了起來,“那我沒有食言吧?”

  “沒有。”

  少女的眼中全是他的影子,連忙給他倒水,又拿出巾帕為他擦汗。

  她何等聰慧,自然能猜到這天下有名的劍神師兄為何如此狼狽。

  只覺心里甜絲絲的,便是等個整夜也算不上什么。

  趙榮稍稍運功調息,聽見屋中有均勻呼吸聲,知道爺爺已經睡下。

  “你今日一直在此?”

  “拜了祖祠后便在此地。”

  “衡陽附近可有什么大事發生?”

  “沒有。”

  曲非煙道:“自從松濤亭一戰,魔教邊緣人馬就再不敢來衡州府鬧事。他們不來,其余的江湖紛爭就算不上大事了。”

  她看著趙榮笑了笑,“你人沒有回到衡陽,消息卻傳回來了。”

  “瀟湘劍神千里除惡,美名一路傳至衡陽,周圍幾府無人不知。”

  “今日來拜山的勢力比往年更多,山門口停滿車馬極其熱鬧,不少人想來拜見你,可是榮哥哪是那般好見的,連小師妹都見不到呢。”

  她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般,趙榮被她盯著不由笑了起來。

  于是坐下來慢慢說起常山到衢州這一路發生的事。

  “那黑白雙雄已經送到永州,公孫夫婦前來謝你,可是也走了一個空。”

  曲非煙又問:“玄天指如何了?”

  趙榮猶豫了幾秒,將圣姑尋找曲知音與廣陵散之事盡數告知。

  又說起梅莊四友與七弦無形劍。

  小曲聽罷露出一絲追憶之色:“圣姑我也見過幾次。”

  “她當初跟我爺爺學過琴曲,但是一直面罩輕紗,看不清是什么樣子。”

  “但圣姑的聲音很好聽,想來是個漂亮姐姐。”

  她話音才落,一雙水靈的眼睛全盯在趙榮臉上,“什么魔教圣姑,這名號也沒什么了不起。”

  “你是我師妹,只比圣姑這個名號強,不會弱半分。”

  少女笑了笑,又問起出了梅莊后的事情。

  趙榮又猶豫幾秒,說起了百藥門毒術了得,于是好朋友幫襯一道入藥谷算賬。

  少女微露思索之色:“五仙教主定然也是個漂亮姐姐。”

  “不過.”

  “這也不算奇怪,我早就聽師兄師姐他們說過,榮哥在去五岳盟會的路上便一路情緣,那些中原女俠見了你,也會忘了羞澀上前攀談。”

  她話是這般說,卻抿唇微微咬了咬牙。

  趙榮自個倒了一杯水。

  “榮哥,我已經十六歲了。”她忽然說道。

  趙榮笑斥一聲:“胡說八道,你哪有十六歲。”

  “這個年過了也沒有。”

  “旁人都是嫌自己大,你還給自己加歲數。”

  少女泄了一口氣:“榮哥,你會不會被漂亮女俠拐跑?”

  “衡山是我家,我跑什么。”

  “今晚我倒是一路狂奔,生怕誤了時間,天下間就沒人讓我這般跑過。”

  他這話一出,少女臉上的那一絲愁云頓時被風吹遠了。

  趙榮從包袱中掏了掏,先是拿出一只巨大的大虎毒蜂。

  曲非煙眼前一亮。

  “是百藥門的毒蜂?!”

  趙榮撥弄了虎蜂幾下,發現它一動不動:“可惜,這家伙已經死了。我捉它的時候,它在百藥谷中生龍活虎。”

  “上次說到令狐兄捉螢火蟲,我說給你捉毒蜂回來,當然也不會食言。”

  她把毒蜂拿在手中,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旁人看到這恐怖毒蜂怕是要渾身惡寒,她卻很喜歡這個禮物。

  趙榮又拿出了丹青生畫的那幅《梅余暗香圖》。

  這幅畫極有意境。

  丹青生潑墨披麻,融合了他的寫意技法,畫中的寒梅猶如活了一般。

  少女瞧著畫也頗為欣賞,眼中卻無多少驚喜之色。

  很快她就將畫放下,重新捧起那只毒蜂把玩,觸摸它的翅膀。

  相比于畫作,她更喜歡這毒蜂。

  趙榮微微一愣,感覺她的反應有些奇怪,因為以往有人送畫作來時,她也會興致勃勃的點評討論。

  “這畫難道畫得不好?”

  “畫得很好,惟妙惟肖,這位四莊主的畫技真叫人佩服。”

  “那你.”

  “旁人也有這畫嗎?”

  趙榮很想說沒有,但那不是騙人么,于是開口道:“那些畫不同。”

  “那旁人有這毒蜂嗎?”

  “沒有。”

  少女微微一笑,更喜歡這只毒蜂了。

  “你說是不是,小虎蜂。”

  她古靈精怪,像是在對死掉的毒蜂說話,又用手指輕輕觸摸,很是憐惜。

  趙榮微覺頭痛,朝她打量了一眼。

  人長大了,但長大的不算多。

  心思怎長得那般快。

  翌日一早,趙榮見過爺爺。

  三人一道用了早飯,趙榮便和曲非煙一道朝山門那邊去。

  衡山派山門前的關門弟子遠遠瞧見,立刻快步迎了上來:“大師兄!”

  “大師兄回來了!!”

  一聲響起,陸陸續續山門前的門人都來問候。

  那些早早前來拜山的客人有的是衡州府本地的,有的遠道而來,今日可算撞了大運。

  一睹瀟湘劍神真容也不容易啊!

  “師父呢?”

  呂松峰笑道:“師父在琴軒,還有大師兄熟悉的客人在場。”

  他神神秘秘,趙榮卻已經猜到了。

  稍稍加快腳步,一路與眾同門打招呼,穿過聽風臺直朝琴軒去。

  果不其然,在莫大先生身旁還有一名老人,他們正在喝茶頗為投趣。

  莫大先生擅長悲調。

  顧老先生一身是悲。

  聽了顧老先生的經歷,莫大也是用劍人,頓時悲從心頭起,曲向弦中生。

  “師父!”

  “顧老前輩。”

  趙榮先朝師父問候,又朝塑工老人拱手。

  他心中歡喜。

  衡陽又來一位高手,家底更厚實了。

  莫大先生察言觀色,從徒兒的神色中便猜到他此行順利。

  他笑著點頭,示意他與塑工老人說話。

  “小友,你不回來,我可沒法喝那桂花酒。”

  趙榮笑道:“其實喝不喝都已一樣了,此番再見前輩,我感覺到前輩已回少年時。”

  莫大先生與顧老先生聞言,各都哈哈一笑。

  這時馮巧云又帶著兩個男娃一個女娃走了進來。

  一旁的程明義立刻解釋。

  原來阿吉沒有拜師顧老先生,反而讓他拜了衡山派。

  趙榮聞言大喜。

  這豈不意味著顧老先生與衡山派綁在一起,不會離開了。

  “師兄。”

  馮巧云笑著招呼一聲,趙榮也笑著拱手。

  她早有叮囑,朝身后輕輕招手。

感謝諸位江湖朋友的寶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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