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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威震逍遙津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劍出衡山

  三秋蒼涼,殘陽如血。

  豆葉湖上風蕭蕭,翠竹竿葉血點點。

  黃花冷落不成艷,竹葉颼飗競鼓聲.

  秋風起,竹葉落,那細細之聲,在歐陽鶴松的耳邊卻如戰士擂鼓、如逍遙津渡口的淝水奔騰咆哮!

  氣勁透過死穴與注入此穴的氣血瘋狂對沖,上摧華蓋天突,下塌神闕氣海。

  任督二脈節節疝破,氣勁逸射,叫他生機枯竭。

  歐陽鶴松的驚門十三劍早已爐火純青,被他戳中死穴的敵手不知凡幾,此時他也體會到了那些人臨死前的感受。

  他已失去對體內真氣的掌控,但憑借極高的內功造詣,只要真氣不散盡,他便還有一口生氣。

  歐陽鶴松臉上的皺紋更加明顯,如山脈下的條條溝壑。

  凌厲的雙目成了兩汪血泉。

  猩紅泉水汩汩而涌,順溝壑淌下,在下巴上的短須處滴落,受西風所斜,紛散于三秋竹海、殘陽之下。

  在模糊泛著血紅的視線中,他盯著眼前的黑衣人。

  盯著對手的腧府穴,沒有見到傷口。

  歐陽鶴松凌厲的眼神,頓時暗淡空落,心中極大的空虛感幾乎要將他吞沒。

  此時此刻,他并未驚懼于生命消逝。

  腦中追風逐影,全是方才對劍畫面。

  驚門十三劍,刺空了!

  忽然間,歐陽鶴松的臉上煥發一層生機,雙目像是放空一切,屏除萬事,迷云消散,性天獨露。

  他平靜問道:“你這劍法什么名堂?”

  趙榮道:“衡山幻劍。”

  歐陽鶴松皺眉:“衡山幻劍?”

  趙榮神色平靜:“衡山幻劍。”

  歐陽鶴松沉默了兩息,盯著三尺秋水:“我收回之前的話。”

  趙榮看著他的傷口:“我卻收不回刺出去的劍。”

  歐陽鶴松指了指自己的致命傷,微有得色:“你的幻劍很厲害,但你刺死穴的功夫比我差許多,如果我用驚門十三劍來刺,傷口能比伱還小一寸,不.是一寸半。”

  “我沒有騙你,你可以去廬州城看看,那里有許多被我刺中鳩尾穴的人,全部都是一劍斃命。”

  “想彌補這一寸半的差距,你至少還得練二十年。”

  趙榮搖頭,并不認可他的話:“這是我第一次刺死穴,有點生疏是難免的。”

  歐陽鶴松臉上生機更旺,卻將目光從傷口移到趙榮蒙著面巾的臉上。

  他皺眉呵斥一聲,“怎么可能。”

  又道:“我已經是一個死人,你和一個死人說了這么多話,總該告訴我你是誰。”

  “衡山派,趙榮。”

  “沒聽過,遠沒有我的名字響亮,但我記下了。”

  歐陽鶴松忽然感覺方才黑衣人說話聲音很嫩,不禁問道:“衡山掌門與你什么關系?”

  “我是他老人家的徒弟。”

  歐陽鶴松呵斥的聲音更大了:“怎么可能!”

  “那你今年多少歲?”

  “十六。”

  歐陽鶴松身體在搖晃,卻笑著說,“不可能。”

  他才說完,忽見對面黑衣人將臉上的黑巾拉了下來。

  一張氣宇非凡,二目清光湛湛,如冠玉般的少年面孔映入他血色的瞳孔中。

  歐陽鶴松的眼珠嚇得一轉,血淚奪眶而出,狀如見鬼!

  “哈哈哈!”

  他猛得仰起脖子大笑三聲,再沒一絲動靜。

  趙榮微微蹙眉。

  此人回光返照,與他說話便想多知道一些驚門十三劍的奧妙。

  沒想到他自己把最后一口氣散掉,不愿再講一句話。

  把臉上的面巾蒙好。

  趙榮沒去碰尸體,先往后退到幾棵斷竹之后,盤腿打坐調息。

  原來浮山奇兵門的副門主、長老,還有那些駐地人被戳中鳩尾穴的人,都是死在這歐陽鶴松手上。

  此人劍法精湛,殺氣極盛。

  驚門十三劍破虛、攻死穴能力,確實對衡山劍法有克制。

  便是百變千幻云霧十三式在他面前,也要大打折扣。

  若非近來在幻劍上又有領悟,恐怕還要和歐陽鶴松僵持下去。

  又想“不知師父他們中的毒嚴不嚴重。”

  趙榮有些擔心,便趕緊調息理氣。

  這一戰雖然沒有受傷,但一點也不輕松。

  歐陽鶴松內力強勁,招招攻殺要穴,當真是一點也不敢分心。此刻體內氣血沖騰,沖擊穴竅傳來陣陣刺痛,精神松懈后的疲倦感也在慢慢涌起。

  待他垂簾守竅入定后,一股寒涼之氣從胸口吊墜中涌出,隨著洗髓功一道調氣理血。

  咂摸只半盞茶時間。

  趙榮陡然睜開眼簾!

  急促的腳步聲穿林而來,竹葉在此人衣袂帶出來的勁風下颯颯作響。

  來人功力極高,絕不在歐陽鶴松之下。

  “歐陽賢弟!”

  這是一道蒼老聲音,語調又驚又怒。

  白須長臉老者看到了歐陽鶴松要穴上的劍傷,趕忙伸手探其鼻息。

  死了!

  他神色一變,看向竹林方向。

  玄武堂堂主孫仲卿眉色驟冷,上一秒他的劍還背在身后,下一秒那柄劍就出現在手中。

  身邊一根翠竹不知什么時候被他削下半丈一截,而后掌力迸發,將竹節推向林中!

  趙榮長身而起,從中一劍二分,將竹節劈作兩半。

  腳下一蹬,也反射一條竹節回去。

  那老人本能閃躲,卻像是發怒一般一腳踢出,將飛來的竹節踢得朝空炸裂!

  “是你殺我歐陽賢弟?”

  孫仲卿死死盯著出現在眼前的黑衣人。

  想從他的身上找到傷口。

  可連續打量,這黑衣人不僅無半點傷痕,反而氣息平穩,渾不似經歷過一場大戰的樣子。

  怎么可能?

  他太清楚歐陽鶴松的功力了。

  五岳各派能毫發無傷殺掉歐陽鶴松的人幾乎沒有,況且逍遙津總壇還飄有黑血煙之毒,此毒雖不及黑血神針上的劇毒,但也讓各派高手疲于應付。

  有這般多的限制,加之此人又是一身黑衣打扮。

  孫仲卿的腦海中不由閃現一個答案。

  左冷禪!

  可是,他又暗自搖頭。

  ‘我在彰德府與左冷禪有過交手,雖然也是黑衣蒙面,但身形更為魁梧,此人與之不同,應當不是一人。’

  他這般去想,心中的戒心卻沒少半分。

  不管對方姓甚名誰,能殺歐陽鶴松的,決計是不可小覷的高手。

  他看了看歐陽鶴松的尸首,又想到附近還有好幾位五岳高手,心下萌生退意。

  孫仲卿的思考僅在幾息,便聽黑衣人道:“他要殺我,我自然殺他。”

  “好,閣下本事不俗,”孫仲卿露出一絲陰狠之色,“不知是哪派高手?”

  “微不足道。”

  “呵呵,好一個微不足道,”孫仲卿朝著歐陽鶴松的尸體靠了一步,“閣下東遮西掩,是怕我日月神教報復吧。”

  趙榮的目光也在孫堂主身上仔細打量,“若怕你日月神教,怎會來這逍遙津總壇。”

  “好!”孫仲卿又道一聲“好”字。

  “有膽魄,我已記住閣下身量,你殺我黑木崖長老,此事必然上報東方教主,只盼你往后不要后悔。”

  他再恐嚇一番,忽然一手抓起歐陽鶴松的尸體朝后急掠。

  若對方是個知趣的,這會兒多半不會追來。

  偏偏孫仲卿就碰到個不知趣的。

  趙榮見他要把歐陽鶴松帶走,登時提氣追了上去。

  “哪里走!”

  這一聲吼,著實讓前方的孫堂主眉頭一皺。

  ‘此人不去鎮壓毒性,反糾纏不放,難道有把握將我也留下?’

  他沒有回頭,卻清晰聽見后方風聲大作。

  這才知曉對方不是嘴上說說,是真想留人。

  歐陽鶴松身死在孫仲卿心中便如一根刺,多年行走江湖的經歷一直在提醒他,與身后這未知高手死斗危險極大。

  不明對方招法根腳,容易陰溝翻船。

  出了竹林,他腳下猛地提氣,掠到島邊的樓宇上,朝著逍遙津總壇中心急奔。

  這一下也是試探。

  感知到身后之人越追越快,越來越近,這才確信歐陽鶴松沒能耗去對方太多功力。

  ‘此人像是大有余力。’

  ‘我若是一人獨行,定不會被追上。’

  ‘但人越死越沉,此時負重狂奔,實在托大。’

  孫仲卿穿過一個小島,就要來到另外一島,這里到處都是水,腳下看不清石階,在沒過小腿的水上狂奔。

  “噔!”

  他起身一躍,跳向一個竹筏。

  這湖中的水本就在流動,竹筏不用滑,自己也能飄得起來。

  孫仲卿跳上來有個前沖之力,立馬朝湖中竄上一大截。

  這時便削弱了負重帶來的劣勢。

  趙榮毫不猶豫,踩著另外一個竹筏追了上去。

  才到湖中,孫仲卿便發現,自己挪動竹筏的速度遠不及后面的黑衣人快。

  他只有蠻力,對手卻有巧勁。

  “嘎”的一聲!

  兩個竹筏撞在一起,

  孫堂主的身體只微微一晃,竹筏上的歐陽鶴松卻掉入水中。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

  他孫堂主只是行事小心了些,絕不是功夫差。

  “琤琤!”

  二人各站在竹筏上,劍鳴之聲幾乎同時響起。

  孫仲卿的劍比歐陽鶴松的劍稍寬稍大,劍勢更是與驚門十三劍截然不同。

  只是交劍瞬間,趙榮便察覺劍上傳來一股巨大剛猛的力道!

  這股力道極為古怪,似帶著一股回旋之力,要將他的快劍旋向一邊。

  “嘿!”

  孫仲卿一劍旋出,穿過快劍雨幕,直刺神庭要害!

  ‘老夫倒要看看,你是何門何派!’

  這一劍突然攻出,定要破清迷霧,洞悉根腳。

  他日也好報仇雪恨。

  果不其然,那快劍只是掩飾,

  危急關頭,眼前黑衣人劍法驟變!

  東望春震,龍乘陽氣!

  趙榮并沒搞懂韓太保這招春震玄龜中的震劍精華怎樣引出,因此少了一道殺機。

  但此套劍招乃是嵩山內八路劍法中的防守精妙。

  自打受塑工老人影響,他在嵩山劍法峻極之勢上的理解是越走越遠。

  他的行氣勁發時機與韓太保完全不同,并非純正的內八路劍法。

  外行一瞧,感覺劍招一樣,與嵩山劍法無異。

  懂行人一看,以為是照貓畫虎。

可放在頂級內行人眼中  這分明是一派宗師高手在推陳出新,彰顯理解。

  若孫仲卿不懂嵩山劍法,他自不會多想。

  偏偏他對嵩山劍法很懂,甚至很懂左冷禪。

  孫堂主再出一招,又森然喊道:

  “藏頭露尾,是嵩山哪位耆宿?”

  趙榮本打算變招,一聽這孫堂主的話,立刻將春震玄龜再使一遍。

  連防七招,手上壓力越來越大。

  這半生不熟的劍招卻是守不住孫堂主剛猛的回旋劍力。

  他心思一閃,腳下猛踩竹筏前端。

  湖水晃蕩,

  翻出一陣青波!

  水波一晃,孫堂主可沒有趙榮那種擺弄舟楫的能力,身形頓時一晃。

  這一下破綻大開!

  趙榮長劍凔的一聲挑過孫堂主劍身,

  那劍尖朝側翼浮空,陡然一飄,直刺其心脈!

  正是嵩山劍法疊翠浮青!

  若歐陽鶴松在此,面對這樣一劍,定會憑眼力劍力來擋,再反刺對手死穴。

  孫仲卿縱然有諸多方法擋劍,心中卻在預判對方下一招劍路。

  ‘此人有著一派宗師的手段,我不可隨意亂接,若是算漏奇招導致誤判,恐怕要吃大虧。’

  ‘奇怪奇怪,我怎想不起嵩山哪位耆宿有這等劍術造詣?’

  他暗罵一聲,借助水波浮筏之力,一個上躍,躲開要害。

  趙榮瞧他動作,心下暗道:

  ‘同為魔教長老,此人油滑老辣,比歐陽鶴松還難對付。’

  ‘若殺不掉他,便不能露根腳。’

  要殺這油滑的老江湖是極難的,加之對方是玄武堂堂主,一旦暴露身份,恐怕會招來許多麻煩。

  孫堂主這個點躍,同樣晃出湖波。

  趙榮屈肘朝上撩劍,腳下擊步一點,騰身翻轉,疊云而起。

  三尺秋水劍在殘陽下成一道弧光,如一面圓鏡。

  跳步崩劍望月!

  “噹噹噹!”

  這一劍沒能得手,二人在空中連對六劍,再落下竹筏時已經換了一個位置,搶到先機的趙榮絕不放過攻勢!

  他追身上去,手上劍光更快,

  正是玉鏡起云!

  韓太保的殺招需要上一劍追下一劍,層層累勢,故而層云疊加,直到嵩陽頂端,這才成破云飛鏡。

  趙榮沒運氣行氣法門,尚未參透累勢奧妙。

  但他本就是快劍劍路,上一劍追下一劍卻絕無問題。

  孫仲卿眉頭大皺,

  ‘到底是誰?’

  ‘這嵩山劍法綿綿不絕,卻與我此前所見大有差別,難道左冷禪又整理了新的招法?’

  他一直留力,只待對方露出破綻,立時叫對手死無葬身之地。

  趙榮的劍勢森嚴無比,卻也暗藏殺機,等孫仲卿露出破綻。

  兩人各懷算計,又在竹筏上連拼三十余劍。

  “喀啦!”

  趙榮一劍斬斷竹筏!

  孫仲卿一腳踩在單根竹竿上,腳朝水中一沒。

  轟然一聲炸響!

  他踩出大片水浪,翻身躍上趙榮的竹筏。

  孫仲卿騰空無處借力,趙榮登時運劍成玉井天池,一旦將其鎖住,立時就有突然出幻劍擊殺的機會!

  他聚精會神,心有準備。

  然而,孫仲卿的剛猛回旋劍卻帶出一股盤旋之力,如一輪巨大的月盤在轉動,

  直接破了玉井天池!

  ‘好機會!’

  孫堂主眼冒光彩。

  二人長劍撩過,他豎起單掌,落在竹筏上的瞬間運掌拍向黑衣人胸口。

  他修煉功夫的乃是黑木崖上盤陽訣,此功剛猛純正,威力無儔。

  這一招盤陽神掌威力絕不在嵩山大嵩陽神掌之下。

  果如他所料。

  黑衣人避無可避,急忙抬掌對接!

  ‘你功行倉促,絕不是老夫對手。’

  孫仲卿的神態與之前截然不同,眼中陡然殺意彌漫。

  他死死盯著黑衣的眼睛,想從中看到一絲恐懼。

  然而.

  那黑衣人的眼中,卻也是殺氣肆虐!

  一股極為浩正強猛的掌力自掌心傳來,孫仲卿的耳邊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竹筏四周,一大片水波炸起!

  天際霞光穿透水波珠簾,那些水珠如一顆顆連在一起的金色珍珠,傾灑墜落。

  一波還未落!

  水波在二人再度運勁之下,又一次炸起!

  竹筏劇烈搖晃!

  丈高水花中一條金色鯉魚躍出,穿過了兩人視線,那金色的魚尾擺動,將殺氣蕩漾出一層漣漪。

  ‘明明是搶先出手,此人卻在倉促間對上我的掌力,竟絲毫沒落下風。’

  孫堂主略一思索,這只老狐貍心下警鐘大響。

  ‘不對!’

  ‘此人很不對勁!’

  他行走江湖多年,素來謹小慎微。

  心下有撤掌想法時,當即強運一股真氣。

  正在此時,

  掌心傳來一點寒涼之意,直刺他的勞宮穴。

  孫堂主心下駭然,如同被毒蛇咬中一般,

  他直接拼出內傷,將方才提起的那股真氣化作盤陽掌掌力兇猛拍出!

  勞宮穴上的寒涼之氣驟然斷絕,

  二人腳下竹筏頃刻炸斷!

  孫仲卿嘴角冒血,不顧傷勢穿透翻涌起來的水幕,踏上之前散落的竹筏,幾步連點上了越過湖面。

  ‘沒錯,是那股寒氣!’

  ‘左冷禪!’

  ‘難道真是左冷禪!’

  孫堂主驚魂未定,方才若不是撤掌及時,定要吃一次大虧!

  ‘當年在彰德府時,左冷禪便想用寒氣陰我,還好老夫撤退及時。’

  ‘如今豈不是又在地獄門前走了一遭?’

  ‘歐陽兄弟,若非你身死,我也不會對此人這般謹慎,你又救我一命。’

  孫仲卿朝逍遙津中心方向急奔,心下一嘆。

  想起了歐陽鶴松的好,想起了他們一起拼殺的快意。

  卻又生疑竇.

  “到底是不是左冷禪?”

  “嵩山劍法,寒氣”

  “是縮骨功,還是左冷禪變瘦了?”

  想到逍遙津此行的目的,孫仲卿的目光突然堅定起來。

  “沒錯!正是左冷禪這個陰險小人。”

  “嵩山派殺我黑木崖長老,此事定要報知東方教主!”

  湖邊,趙榮踩著一根斷竹竿上了岸。

  他有些驚異地瞧向孫堂主逃走的方向。

  自打用霜寒真氣陰人以來,從未有過失手。

  “這魔教長老有一手奇妙劍法,功力甚至超過歐陽鶴松。”

  “他的掌力如此剛猛,就算寒氣入體,我若不運幻劍,一時也不可能殺他,他竟然選擇自傷而遁,這般謹慎?”

  孫堂主的老奸巨猾叫趙榮對魔教長老的印象都變了一些。

  他怔了怔,不顧體內躁動的氣血。

  忙朝湖中看去。

  方才水波大亂,又不敢分心。

  那湖水又在流動,歐陽長老呢?

  追殺孫堂主,全是因為這歐陽長老。

  驚門十三劍,你在哪里!

  衡山小掌門望眼欲穿,眼睛在湖面來回掃視,又朝水流下游看去。

  一道聲音從后方炸響!

  “哪里走!!”

  正是天門道人的大吼聲。

  五岳劍派四位掌門,連同寧女俠一道追擊魔教鐵扁擔長老。

  眾人也朝逍遙津總壇中心方向追去。

  趙榮朝總壇方向瞧去,又聽到“轟隆”的一聲巨響,這聲音從莊園之外發出,也不知發生了什么。

  他只打坐片刻,稍微調息,趕忙尾隨在四派掌門身后。

  不到盞茶時間,又回到總壇大殿。

  當時在大戰的小島此時火勢洶涌,整個總壇大殿都在燃燒。

  正道聯盟與魔教人馬都轉移到小島旁邊的草地上,大家全在水中,隔著一條走廊劍拔弩張。

  這時的水,明顯比趙榮走時還要深。

  天門道人的膝蓋都快沒入水中。

  “師父!”

  一位武當弟子大喊,“師父,靈虛師叔死了!”

  清虛道長聞言,登時雙目含著兩團烈火。

  “阿彌陀佛.”少林老僧、定閑師太各念一聲佛號。

  魔教那邊,童百熊大笑一聲:

  “死的好!”

  “你們這群人聯合在一起炸了我東方兄弟的匾額,這事可遠遠沒完!”

  “尤其是你,臭道士。”

  童百熊怒瞪著成高道長,“少林寺的大和尚因你而死,你怎有臉面還活著?”

  “有種就過來,與老子斗上幾個回合。”

  成高道長心中一痛,方義大師救他一命,被魔教玄武堂副堂主叢叔庠以雷公擋砸死。

  雖然清虛道長與方海大師出手殺掉了叢叔庠,但卻不能解他心中愧疚。

  童百熊當眾嘲諷,明知是計,他也羞愧難當,不想再要這條性命。

  這邊拔劍上前,便要與童百熊相斗,清虛道長與周圍的人趕忙將他攔住。

  他們身上的毒還沒有解,此時再拼下去,在場沒有幾人能活著。

  正道聯盟這邊,眾位高手人人中毒,全在壓制毒性。

  魔教所來人手不足,現在斷了兩環,也沒法再戰。

  大太保丁勉捂著胸口,上面有一道掌印,正是白虎堂副堂主佘嗚鑾留下的紅砂煞掌。

  他險些身死。

  好在陸柏、費彬及時支援過來,將佘嗚鑾打退。

  魔教、正道各派都有高手死傷,再結大仇,嵩山派的計劃基本達成。

  只是費彬陸柏丁勉看向岳不群莫大等人時,心中還有一股惱恨。

  一來這幾人沒死,二來他們攪亂了此地局勢。

  否則魔教、少林武當、泰山恒山還會有高手折損。

  那般一來,才算真正的完美。

  他嵩山派此次并沒有高手折損,那些弟子、旁支勢力損失,與此次收獲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弟子死了,再培養就是。

  他們師兄弟那般多人,一個個再收徒弟補充,還怕沒有人手嗎?

  旁支勢力被滅,再吸納便是。

  之前一直是嵩山派帶領五岳劍派擋在前面,如今一戰,少林武當休想再隱身。

  嵩山三位太保雖然有傷在身,臉上與正道聯盟一樣同仇敵愾,內心卻得意得很。

  忽然聽那鐵扁擔尹長老問:

  “歐陽兄弟呢?”

  孫仲卿冷喝一聲:“死了。”

  “死了?”

  “何人所為?!”

  尹長老很是驚訝,歐陽鶴松可不是他們這幫老家伙,在場就算功力比他強的,想殺歐陽鶴松也極其艱難。

  正道聯盟的人一個個中毒,誰能擋得住驚門十三劍?

  三大太保一聽又死一個長老,心下樂開了花。

  突然,那孫堂主的目光死死盯在他們身上。

  “死在嵩山派左冷禪的掌劍之下。”

  “方才我想帶回歐陽兄弟的尸體,那左冷禪卻一路追擊,將尸體打入湖中,叫我歐陽兄弟死無葬身之地。”

  孫仲卿又朗聲道:

  “這左冷禪是個陰險小人,當年我在彰德府與其一戰,他便想用寒冰氣勁偷襲我,今天我與他交手,險些又中算計。”

  尹長老怒氣上涌:“好!”

  “好一個左冷禪,好一個五岳盟主!”

  佘嗚鑾面露冷色:“左冷禪殺我歐陽長老,廬州分舵又被你們正道所毀,此事決不罷休!”

  童百熊怒吼一聲:

  “什么寒冰氣勁,有什么神奇?出來與老子一戰!”

  “我替東方兄弟會會你,看看你這五岳盟主有幾斤幾兩?”

  童百熊的聲音極大,如同一個大喇叭,就算周圍人把耳朵捂上,也能清楚聽到他的話。

  正道聯盟的人全看向丁勉。

  定閑師太問道,“丁師兄,左盟主是什么時候到的?”

  丁勉心中萬馬奔騰。

  左師兄明明在嵩山,怎會到此間殺什么長老?

  這魔教長老的話當真不像作假。

  寒冰真氣乃是左師兄隱藏手段,嵩山之上除了諸位師兄弟只有少數出入練功房的核心弟子見識過。

  丁勉一念及此,甚至有了“左師兄就在此地”的想法。

  一時間,他微微怔住,不知如何作答。

  一旁的陸柏道:“左師兄高人行事,我們也不清楚。”

  “若是魔教長老碰到左師兄,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瞧著魔教長老要吃人的樣子,陸柏知道抵賴也沒用,反而會顯得嵩山怕了日月神教。

  如今正派高手皆在,嵩山派豈能不要臉面。

  陸柏這樣一說。

  余下的魔教高手、殘兵一刻也不想留了。

  左冷禪不是他們能對付的。

  此時不出現,定然是中毒。

  等他化掉毒性,在場誰還能走?

  逍遙津總壇已經徹底廢了,孫仲卿第一個朝莊園北邊急掠。

  “今日你們滅神教分舵總壇,他日我們就要滅五岳劍派,滅你少林武當!”

  童百熊看了成高道長一眼,追上孫仲卿的步伐。

  “你們狗屁正道各派,有膽子就打上黑木崖,會一會我東方兄弟!”

  尹長老用他的鐵扁擔彈射出去,也留下一句狠話:“我日月神教決不罷休!”

  魔教朝北逃跑,正道各派眾人趕緊運功化毒。

  逍遙津總壇的水越來越深,還在上漲。

  “魔教將淝水岸邊炸塌了一段,我們要先撤出這片莊園。”

  “走!”

  眾人朝東走,聽到越來越密集的腳步聲,原來是正道各派的弟子與參與除魔的江湖漢子們。

  覺悟山上的魔教邊緣人馬已被殺散。

  趙榮脫掉一身黑衣,適時與各派弟子一道出現在莫大先生身邊。

  眾人離開逍遙津總壇,在覺悟山陰面停了下來。

  尋一處干燥地,各自散開打坐。

  “師父能化掉這股黑血煙嗎?”

  趙榮守在莫大先生身邊,老人靠在一棵樹下。

  “能。”

  “但是要費一番功夫,中了這毒,只要不運功,毒性就沒那么容易擴散。”

  莫大先生道:“終歸是聞下去的,若是和黑血神針一樣打在血肉中,估計早就沒救了。”

  他說完,朝四周看了看。

  近處只有幾位衡山弟子。

  “那魔教長老怎會將你當成左冷禪?”

  “師父,我用的他嵩山劍法,不過不倫不類,那魔教長老定然能看出來,不過總得找個人扣屎盆子。”

  趙榮正色道:

  “若是被魔教盯上我衡山派,豈不是大大的麻煩。左大師伯作為正道魁首,理當扛住對抗魔教的大旗。”

  莫大先生笑著咳嗽了兩聲,又道:

  “那孫姓長老是個極為謹慎的,我才到天門道人這邊,他與我們過了幾招就走了。”

  “想拖住他也不可能。”

  “他的劍法與點蒼派有些淵源,我若沒看錯,他用的應當是盤陽回龍劍。點蒼派的烈焰神訣早已失傳,后來衍生了幾部法門。”

  “曾經五毒教與日月神教還算密切時,他們便將其中一道衍生法門上供到了黑木崖,喚作盤陽功,這功夫也剛猛得很。”

  “原來如此,”趙榮心中疑惑消除不少,“我就說怎么那股劍勢有點像回龍十八劍,卻又比回龍十八劍高明,原來出自點蒼山。”

  “我倒是想殺他,可這長老謹慎無比,他一直出招試探,要試我根腳,徒兒卻沒上當。”

  莫大贊許點頭。

  又好奇問:“那個用驚門十三劍的人是怎么死的?”

  “被我用幻劍殺掉的,”趙榮摸著下巴,“他的劍法非常厲害,又能看透我衡山劍法中的虛實變化,實在是罕見強敵。”

  “若非他執意相拼,認為能破我幻劍,我要殺他也是極難。”

  莫大先生的心哐哐亂跳,卻摸著胡須平靜道:

  “阿榮,你的劍法被人看透,可見還要多練吶。”

  “是。”

  趙榮由衷點頭,一戰歐陽鶴松,又戰孫仲卿。

  這些高手各有手段,若是不比他們高明,死的就是自己。

  師父所言極有道理。

  老掌門與小掌門的對話自然傳入周圍幾名弟子的耳中。

  凌兆恒與李未錦等人的接受能力已經很強很強了.

  但此刻也免不了心潮澎湃。

  小掌門連斗魔教高手,威震逍遙津!

  雖然外界不知,他們心中卻是這般想的。

  “師兄,你怎么了?”

  莫大先生閉目打坐,一旁的趙榮忽然抓著胸口,口中念叨著“歐陽鶴松”四字,像是無比心痛。

  趙榮小聲對他們說了幾句,眾皆變臉。

  一個個也都心痛起來。

  “對了,向師弟呢?”

  “向師兄說要到河邊洗手。”

  淝水岸邊的小洲被水草染綠,天光漸暗,日頭快要落下山。

  向大年踩倒兩邊水草,正在蹲在一片沙地上洗手。

  水面忽然飄過一物,嚇得他雙腿一顫,差點摔入水中。

  那東西快要飄走,向大年忽然反應過來,猛地抓住一只冰涼腳踝。

拖,再拖  一具尸首上了岸。

  “見鬼,這死人嚇我一跳。”

  向大年這才看清眼前這具尸體的樣貌。

  雙目血紅,睜眼而亡,那顯眼的鷹鉤鼻兩邊,還有血漬沒被水沖凈。

  這人死得太慘了,他不禁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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