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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攝政王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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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寫完這一句話之后,長孫無儔的筆鋒頓了頓。

  之前為了調動國公府的部分暗子,他寫了信,描述了大概情況,但是他沒有想到,這樣快李觀一就回來了,而且非但沒有身死,甚至于還出了好大風頭。

  他只好入夜再寫一封信,去解釋情況。

  提筆將那少年人殺賊七人,騎馬回來的事情,盡數描述了一遍。

  末了,他頓筆。

  將那一首簡練樸素,卻又飽含著少年意氣的詩句寫下去了。

  喚來了金羽飛鷹,將這信箋送去了。

  李觀一放下戰弓的時候,臉色有些蒼白,那一招卷濤傾盡了他的全部力量,是唯獨將自身一切凝聚其中,又有掀起狂風暴雨之心境,才有可能擊出那足以鎮殺同境對手的招式。

  薛神將的卷濤,陳國公的摧山。

  在單純的招式技巧上是相同的風格,也已臻至于極致。

  威能大小,強弱,都在于使用者。

  同時學會了這兩招,李觀一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就好像被抽干了一樣的微微抽痛,每到極限的時候,就會聽到琴音,精氣神當中的神就會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恢復到三成左右的安全線上。

  薛道勇看著李觀一,道:“你方才看到了什么?”

  “我竟從你身上,窺見了一絲戰場上的煞氣。”

  瑤光還在秘境,李觀一將秘境隱瞞,對于今日的傳承,直接回答道:“是五百年前,薛神將的戰戟技法,薛老需要的話,我可以將戰戟的技法寫下來交給你。”

  老者沉吟之后,卻是回答道:“不。”

  薛道勇道:“你將戰戟的技法寫下來,我一定會忍不住,會讓薛家的弟子學習,而薛家的家業大,家中難免有二心的人,家傳戰戟的戟法回歸這個消息傳出去的話,就是大禍。”

  “弓射,戰戟,二者有其一,就已經可以成為亂世中的豪強。”

  “如果兩者都有的話,那就是角逐天下的力量。”

  “我那位好兄弟派遣刺客來殺我,到底有沒有如今那位皇帝陛下的意思呢?我薛家在這個時候,不潛藏鋒芒,還要將戰戟的戟法擺出來,豈不是主動將把柄送上去嗎?”

  “這是惹禍的東西啊,老頭子可不要,不過畢竟是先祖的武學。”

  老者笑了笑,看著李觀一,話鋒一轉,漫不經心道:

  “戰戟之法,觀一你傳給霜濤便是。”

  “戰戟的戟法想要入門都要幾年的功夫。”

  “她的武功在這幾年里面,就交給你手把手教會了。”

  “哦對了,長青那小子,伱有空閑的時候指點一下就行了。”

  李觀一應下,老人見他的面色蒼白,又拉著他飲了一盅人參回氣飲,這才讓李觀一離開,起身離去的時候,老人囑咐道:“你剛剛入境,內功的功法還是入境前,以鍛體為主的,在攻敵,回氣上明顯不足。”

  “你的武功路數,應該走了我薛家先祖的一脈,招式霸道,耗力極大,入境前的內功可支撐不了幾次。而入境功法,又都需要以神意傳承,沒有辦法現在給你,過幾日等你休養好了。”

  “和霜濤一并來。”

  “老夫帶你們去薛家祖地,選一門入境的內功。”

  又見李觀一眼底似乎有‘才一門’的神色,不由抬起腳輕踹了下少年人,笑罵一聲,道:

  “哈,不要這樣看老夫,貪多嚼不爛,你先把內功修好,其余諸鍛體,拳腳,兵器,步法,我薛家如此大家業,豈能少得了你的?”

  “學一本,燒一本,都足夠你用的。”

  今日之前,薛道勇對李觀一雖然好,卻也是在一位經歷過風雨的前輩,對于自己看好的晚輩的看重的好,今日見他撥馬上前不顧生死,卻又變化了。

  之前老人還會把李觀一到門口。

  今日卻只是擺了擺手,示意他自己走。

  “路都認識,就不要麻煩我了。”

  “老雜毛我要睡了。”

  李觀一咧了咧嘴。

  老爺子記仇啊,明明是以天下為棋盤的豪杰。

  氣魄很大,心眼很小。

  走出這里,那位面容冷淡的管事破天荒微微笑著行禮,帶著笑,道:

  “少爺慢走。”

  李觀一不適應這樣的稱呼。

  他沒有直接回院子,而是去了薛家藏書的地方,去借閱了許多的書,在以前,身為客卿可以隨意去翻閱書,卻不能帶走,不能抄錄,這一次他借閱這許多書籍,卻直接帶走了。

  有家丁挑著扁擔將這么多書給他送回去了。

  嬸娘已睡了。

  李觀一放輕手腳,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將這些書卷都打開來。

  這些書有雜記,有閑談,有文章,也有讀書人記錄的年事記,官家修的史書是不可能讓百姓看到的,這些天下文人記錄的東西,在數百年后就是所謂的野史了。

  “攝政王……”

  這樣煊赫霸道的名號,李觀一竟然沒有聽過。

  殺手說是攝政王,到底是攝政王害死他父母,還是他的父母就是因為攝政王之事而死,亦或者,攝政王就是他的親人?李觀一這時甚至于有些后悔為了逼問,為了讓殺手無暇說謊而逼問太多的問題。

  李觀一想到,薛道勇曾經提起蕭無量時,說其在十三歲的時候出戰,應對了攝政王之亂,李觀一找到了蕭無量的記錄,而后翻閱尋找,找到了對他的描述。

  太清三年,濮陽王不尊上,國祭不至,上怒而伐,濮陽王起兵拒帝,無量時年十三,單騎出戰,軍中莫有當者。

  “濮陽王?”

  李觀一找到關鍵的名字,迅速尋找,這件事的起因,是因為陳國的大祭時濮陽王卻不來京城拜見皇帝,還在私下里飲酒作樂,于是皇帝大怒,又驚恐其武功,派遣軍隊要將他押回。

  本質上,是地方的封王和京城的皇帝兩方的沖突。

  這也代表著皇帝的統治力不足。

  蕭無量是濮陽王麾下的戰將,威風凜凜。

  李觀一找到了濮陽王的記錄。

  這位郡王在自己鎮壓的區域內,廢除了交易的市場稅和田租,以及城門人頭稅,百姓歡欣,又將百姓的子女嫁給軍中戰將和軍士,允許百姓居住在軍營的附近。

  又朝著朝廷索要錢財,當時的皇帝因為之前討伐失敗,應國在側,不能夠動用大軍,只好默許這樣的行為,或許是覺得濮陽王貪財好色,反而好拿捏,于是給濮陽王送賞賜和金銀的人馬。

  多到了野史中,以信使相望四個字描述。

  李觀一咧了咧嘴,薛神將教導,他大概明白會發生什么事情。

  果然,在大祭時間五年之后,濮陽王自稱游獵而出。

  實際上率軍直襲江州城附近。

  他率領的軍隊拋棄了這個時代最強的具裝甲胄,八千輕騎兵夜馳,揚言要進攻江南左側,卻直奔都城,記錄中的濮陽王是一位通曉武功的王侯,他天上高低腳,但是卻擁有第一流的戰略和馬上的功夫。

  陳國號稱披甲之士十數萬,夜馳騎兵天下聞名。

  卻被濮陽王以最完美的時機,以清君側的名義,八千輕騎兵就鑿入了都城之中,那一日的攻城戰,八千輕騎近乎于全部戰死,但是江州城也被打崩了,最后十八歲的蕭無量用手中的重槍打破了城池的防御。

  陳國都城的官員們文氣強盛,可以御敵,可以削弱敵人的氣運。

  但是面臨這樣突襲的情況,終究不如這些披甲的粗鄙武夫,十八歲的蕭無量以這樣的滅國之戰,登上了天下的名將榜,江州城在洶洶的烈焰之中焚燒。

  濮陽王騎乘著馬匹踏入了都城,兩側跪下的官員口中高呼萬歲。

  那時的南朝的皇帝崇信佛門,南朝江南寺廟極多,號稱四百八十寺。

  濮陽王將皇帝關在了宮殿里面,讓這位崇信佛門的兄長活生生餓死。

  最后打開門的時候,皇帝瘦如骨,雙目怒睜敲砸門,手指如同白骨,扣著地面,指甲都迸裂了,紅漆過的大柱上有咬過的痕跡,露出了白色的木渣,皇帝死了,他的腹部里面有一攤不可消化的雜物。

  吃了蠟燭,布匹,最終極度的饑餓和腹部的劇痛之中痛死的。

  “你崇信的佛終究沒有來救你。”

  后來濮陽王坐在年少時候一起玩耍的兄長身前,覆蓋著甲胄的手掌按著死不瞑目的大哥眼上,語氣冷硬,道:

  “這是亂世,鐵和火才是一切啊,大哥。”

  野史記錄的過去里,濮陽王將刀扔下,看著兄長,索然無味起來。

  彼時年少的名將蕭無量就站在他的旁邊,看著這個背影。

  他沒有成為皇帝。

  而是扶持了太子作為皇帝,安撫了文武百官和世家的大族,自己作為太師,司徒,司馬,將寺廟盡數都掃平,和尚們被編入了軍隊的最前鋒,分給他們木棍和布衣,讓他們去和突厥的鐵浮屠硬碰硬。

  田地歸屬于自己,之后的三年,陳國換了兩個皇帝。

  濮陽王稱攝政,劍履上殿,入朝不拜。

  每一次扶持新的皇帝,都大赦天下,而在同時,濮陽王縱兵征服江南的其余地域。

  他的兵法嚴酷,而在征服江南的時候,允許了對百姓的殺戮,城破之后,縱兵三日,那一年,皇帝的皇后生下了一個孩子,而后皇帝禪讓,攝政王登基,而之前的皇帝死于宮殿。

  也是在那一年。

  橫絕西域的太平公夜馳八百鐵騎回城,就如同濮陽王踏破了城關一樣,這位陳國的名將撞破了城關,他提著槍,帶著暗金色的面具,在太和殿之前,殺死了攝政王。

  那餓死兄長皇帝的梟雄,最終死在了他的兄長用手指摳破出痕跡的紅漆大柱下面。

  曾經是雄心壯志,斬殺了皇帝,踏破了整個帝國,讓代表著權位極限的皇帝淪落為自己掌心玩物的梟雄,最終免不了首級被長槍刺穿,而自身也淪為另一位名將名動天下的踏腳石。

  太平公麾下校尉岳鵬武,時年二十歲,先登,斬將,奪旗。

  之后的野史忽然記錄變得簡練起來。

  似乎有一部分被撕了。

  “攝政王死于太和殿。”

  “景王文雅,素有德行,登基為帝,大赦天下,太平公封王。”

  而后結束了,之后都是當代皇帝的事情,就仿佛那一位縱橫西域而回歸的名將不曾存在過,李觀一翻閱好久,在最后看到了那位太平公的結局。

太和三年,太平公橫死  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這位太平公的記錄了。

  哪怕是犯下了累累暴行的攝政王,這些文人的記錄之中都很清晰,可以看到其雄才偉略和冰冷瘋狂兩面,但是對于太平公,為什么叫做太平公,他是如何崛起的,又是怎么樣成為天下名將。

  都沒有記錄。

只寫著那一年太平公從西域歸來了,提著槍,將那籠罩在陳國之上的陰影刺死  就仿佛,所有人對這位名將都忌諱莫深。

  李觀一呼出一口氣,文字上記錄著的梟雄的過去,哪怕是野史,讀來也讓人有震動之感,冰冷霸道瘋狂的攝政王,肅殺安靜的蕭無量,如同流星一樣的太平公,還有那在這一盞展露頭角的岳鵬武,在這亂世和皚皚白骨之中崛起了。

  但是,攝政王……

  李觀一皺了皺眉,如果說是攝政王下令的話,時間對不上。

  他逃亡的時候,攝政王已經死了。

  除非是……和攝政王有關?

  李觀一忽然有靈感閃過,他將這些書卷記錄都翻出來,然后將時間年表列出,一一推算——

  太清三年,攝政王初亂,蕭無量十三歲成名。

  太清八年,攝政王殺帝,蕭無量十八歲。

  之后兩到三年,攝政王換了兩個皇帝,讓皇帝禪讓自己,蕭無量二十歲,太平公自西域奔赴而來,岳鵬武二十歲成名,景王登基,陳國國號太和。

  太和三年,太平公橫死。

  而今按照中州大皇帝的算法,是天啟十年。

  陳國是太和十三年。

  李觀一落下筆,時間已經排列在自己面前。

  禪讓給攝政王的,最后一個皇帝的兒子出生時,是十三年前。

  太平公自西域而來,斬殺攝政王的時候,也是十三年前。

  太平公橫死于——

  李觀一頓了頓。

  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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