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
天涯居的臥房內,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陸燃站在大衣柜前,換好了一身斗笠蓑衣,變回了一名神秘的江湖俠客。
他又將血晶面具戴好,遮住了下半臉,這讓他的整體氣質更顯神秘了。
陸燃緩緩轉頭,望向床榻處。
姜如憶側臥著、沉沉地睡著,薄薄的被子搭在她腰間,勾勒出了一道優美的身體曲線,也留給了他一道背影。
屋內一片寂靜。
仙茉花樹彌漫著淡淡的茉莉清香,透過天窗,繚繞在屋內,像是在無聲的挽留。
陸燃望著未婚妻,駐足許久,默默地轉身離去。
當他身影消失在屏風后的那一刻,床上那看似睡夢香甜的女子,悄然睜開了雙目。
并沒有初醒時的睡眼朦朧,那眼神中,只有離別的傷感。
緩緩的,姜如憶拾著被子一角,蒙在了自己頭上。
一片漆黑的被子里,她一手落在腕間佩戴的紅豆手鏈上,指尖輕捻著那一枚小紅豆。
如今的她,隨時可能突破,進入海境巔峰。
可即便此時晉級,也有510天的突破過程。
姜如憶倒是不認為,自己的道心會出什么問題,但是按照最好的情況,她進入巔峰期后,無縫銜接、邁入天境,那也需要近一個月的突破時長。
真的好漫長啊 黑暗中,姜如憶緩緩蜷起雙腿,整個人縮成了一團。
廳堂內,陸燃靜靜佇立著,手里拿著一面古銅鏡。
“我們走么?”鄧玉湘輕聲提醒著,陸燃的動作已經定格好幾秒了。
她同樣穿戴綠蓑青笠,漆黑長發如瀑,傾瀉在背后。
煙青紗摻雜其中,似流動的晨霧,如夢似幻。
“嗯,走吧。”陸燃手中橢圓形的古銅鏡,化作了一面落地鏡。
鄧玉湘當即邁開長腿,邁步而入。
陸燃稍稍轉頭,帽檐下的眼睛,又深深看了臥房的方向一眼,最后悶頭走入鏡內。
僅一步,便是漠孤峰。
“應該沒人。”鄧玉湘站在峰頂,目光所及之處,一片荒蕪。
她又抬眼望向天空。
萬里無云,像是沒有任何約束。
但山中之人都清楚,無形的牢籠永遠存在,阻絕著下界之人逃離。
“你先進葫蘆里吧,咱倆別走散了。”陸燃一手抬起,腰間的熾鳳紋葫蘆立即飛了出來,落入主人手心。
劊子手們說得很清楚:飛升天界,活人不一定被傳送到哪里。
唯有人族、邪魔們死后留下的亡魂,會被契約絲線牢牢牽住,飛入天界后,去到相應的神山區域。
“第一時間喚我出來。”鄧玉湘叮囑了一句。
小熾鳳立即施法,將大夢魘吸入了小小的葫蘆嘴中。
陸燃又仔細檢查了一番裝備。
脖間一條神力珠串:28枚鴿子蛋大小的海品神力珠;右腳腳踝處有一條小神力珠串兒:8枚鵪鶉蛋大小的江品神力珠。
一階寂夜刀,二階霞光刀,三階八荒俱滅刀。
云海塵清刀劍,分別是一階與三階。
另有2件合為一體的二階法器·墨玉虎符,1件三階法器·熾鳳紋葫蘆。
這就是陸燃的全部家當了。
嗯.倒也不能這么說,他征戰圣靈山界,拿下了許多神兵法器,大都分給麾下將士了。
燃門將士的神兵法器,自然就是陸燃的。
畢竟,他們連人都是陸燃的。
“呵”陸燃深深地舒了口氣,又看了一眼這世界盡頭。
遙遙東方,一輪紅日冉冉升起,布散著烈烈朝暉。
灑在一片蒼涼荒蕪的大漠中,熾烈而壯麗。
很是應景。
“呼”陸燃緩緩升起,望著腳下越來越遠的山尖。
漠孤峰早已坍塌了,但也比一般的山要高很多很多,陸燃并未上飛多久,就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冥冥中好像有某種存在,正在檢視他的身軀,此存在并非活物,也沒有善意惡意之別。
更像是.規則?
陸燃抬首望著湛藍的天空,繼續上飛著。
“唔。”他突然一聲悶哼,一直正常呼吸的他,感到一陣窒息。
恐怖的能量浩瀚如海,像是要將他溺死在其中。
“呼!!”
陸燃立即加快上飛速度,極力向上沖刺。
1秒,2秒,3秒.
驀地,陸燃只覺身體一輕,眼前的一切徹底變了。
他趕忙停止上飛,懸在了半空中。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天空中的云海,再度出現。
頗為濃郁的神力環境,也清晰告知著陸燃,他來到了另一番天地!
“這就是天界么.”
陸燃喃喃著,迅速觀察著,沒有了朝陽的蹤影,也沒有了荒涼大漠的景象。
放眼望去,迷霧籠罩著群山,甚至讓他有些恍惚。
此地,好像是隱千山啊 陸燃墜落在一處山峰上,看著下方涌動的霧海中,露出來的一個個尖峰。
霧海泛舟,千帆競發。
與圣靈七觀之一的隱千山,有什么區別么?
陸燃輕輕一躍,從山峰上跳了下去。
詭異的是,他并沒有墜下霧海。
當迷霧淹沒他的腰間時,陸燃站穩了腳跟!
他半跪下身,眼部一陣能量波動,睜開了一雙鳥瞳。
紙鸞邪法·鸞之瞳!
這一雙眼瞳可比陸燃的狗眼強多了,銳利的鳥瞳,是能夠看穿迷霧的。
過往數日的準備時間里,陸燃在幾尊鳥類石塑中選了又選。
煌雀神塑,巫鴉神塑.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紙鸞邪塑,因為亡魂的儲備量更加充足!
陸燃之前在圣靈山界南征北戰,殺了足足兩個月,也曾在紙鸞一族的大本營·千紙淵內大肆逞兇。
不出所料,隨著他激活邪塑·紙鸞,此座邪塑猛猛擴大著規格,直至達到恐怖的天境,這才安穩下來。
陸燃選擇這一尊優雅的、帶著破碎美感的邪塑,正是為了在天界內看清周遭環境。
可是問題出現了!
陸燃能看穿周圍的迷霧,能見到四面八方,浸在霧海中的一處處尖峰。
但他看不穿腳下。
下方并不是堅實的地面。
陸燃像是站在霧上,又或者該說,他站在了無形的能量上。
腳下一片混沌。
沒有光與暗,沒有實體形狀,在陸燃的眼中看來,唯有一片模糊。
他甚至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生怕一片迷蒙的下方,突然竄出來什么可怕的生靈 小陸燃。腦海中,傳來了一道熟悉的女嗓。
哦。陸燃縱身一躍,又跳回了后方的尖峰上,一手執熾鳳紋葫蘆,將鄧玉湘喚了出來。
鄧玉湘穩穩屹立于山尖,迅速打量四周。
旋即,她眼中也露出了些許迷離之色。
縱然天境劊子手們曾描述過天界情況,但身臨其境的她,依舊被震撼到了心神。
腳下翻涌的霧海。
頭頂籠罩的云海。
在云海與霧海之間,群峰不計其數、連綿不絕,一直蔓延至視野的盡頭。
陸燃與鄧玉湘是那樣的渺小,站在其中一座不起眼的山峰上,又一次被囚禁在了一方天地內。
二人靜靜地觀瞧著,久久無言。
這種深深的震撼,來自于這神秘而遼闊的領域,更源自于內心深處的卑微、渺小感。
許久,鄧玉湘打破了沉寂:“看來,我們沒有被直接傳送到神山附近”
話音未落,一道驚天動地的聲響,突然從上方傳來。
“轟隆隆!!”
“嘶”陸燃倒吸了一口涼氣,雙手捂住了耳朵。
鄧玉湘同樣面色難看、捂住了耳朵,作為夜魅本尊,她的聽覺并不遜色于陸燃。
相比于山界,此地內聽見的聲響更加震耳欲聾,直震得陸燃腦袋瓜生疼。
鄧玉湘面色慍怒,猛地抬眼望向天空。
可惜,厚厚云海遮掩了全部。
劊子手們倒是說過,在神山區域內,信徒們可以順著高高佇立的神山石壁,粗淺的一睹上界情況。
這也是白嬈前輩,為何將人們的實力劃分為一重天、二重天、三重天。
具體根據,源自于地域。
一般情況下,只有你的實力更進一步,才會被神明召喚,拎到更上一層的天空中。
“呼”
陸燃的雙手中,泛起了瑩白色的光芒。
似美麗的月光。
鬼月狐邪法·月光之狐!
此乃治愈類技法,隱蔽又便捷。
極高品級的邪法,帶來了更高的操作性,陸燃無需通體泛起月光,可以只在手心里亮起治愈的光芒。
“姐。”陸燃走到鄧玉湘面前,伸出手,指尖從她的掌下鉆過、取代了她捂著耳朵的雙手。
鄧玉湘并未拒絕陸燃的好意,默默感受著一股生命力注入體內,療愈著她的一切,滋養著她的心神。
天品的治愈技法,真是了不得!
如此的隱蔽,又有如此恐怖的治愈效果。
只要陸燃想,他甚至能在旁人察覺不到的情況下,一手抹過身上的傷口,一瞬間治愈所有。
“有人!”鄧玉湘突然轉眼,目光掠過陸燃腦側,望向后方。
“嗯?”陸燃立即轉頭望去,隨即目光一凝。
在極遠處的山峰上,出現了一道瑩白的身影。
它.她像是一尊玉石雕塑。
羊脂白玉的那種。
此玉雕規格不小,體型高大,一頭瑩白色的長發、伴著如玉般質地的衣袍,一同隨風輕舞著。
一張模糊不堪的面龐,正徐徐轉動著,像是在搜尋著什么。
昏暗的世界里,她通體散發著奇異的光澤。
甚至有些圣潔的意味?
真的很難想象,如此形象氣質的玉雕,就是所謂的外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