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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尾生抱柱與榆木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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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次了幾次了幾次了!”寧春宴剛到王子虛跟前,就用粉拳猛戳他的肋骨,“這是今天第幾次了?”

  “就兩次吧。”

  “天吶!你難道還想有第三次?說了叫你不要跟蕭夢吟玩!”

  今天是第二次被寧春宴當場抓到和蕭夢吟說話。他今天總共和蕭夢吟說了兩次話,兩次都被逮到。總之這是一個客觀事實,他陳述了一個事實,不代表他還想發生第三次。綜上所述,他覺得寧春宴無理取鬧。

  但他還是很老實地答應了寧春宴小朋友:“好好好,我不跟她玩了。”

  “她跟你說什么?”

  “她說她都沒登上《獲得》,我登上了,所以她覺得我很有才華。”

  寧春宴等著他繼續說,但沒有等到,有些難以置信地問:“你們聊了半天,就只聊了這個?”

  王子虛很善于提煉別人講話內容的核心觀點,他總是能用最精煉的語言轉述別人的意見。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講,這導致他壓倒性地不善于跟人閑聊。

  寧春宴想聽的是蕭夢吟落敗的神態、窘迫的動作,她被擊穿的自尊、破碎的傲慢,如何用徒有其表的高冷外衣包裹在徒有其表的身材外面維護著可憐的虛榮,在那外衣被粗暴地撕碎后,露出孱弱且空虛的本質,如同一朵水仙花……但是王子虛沒有講這些,他壓根沒關注這些。

  他這個特點唯一的好處就是,他認知世界的方式與眾不同——他認為這是作家的獨特素質,是要拿諾貝爾文學獎的征兆——不過要是讓蕭夢吟知道了他這樣總結自己的表達,估計要氣得冒煙。

  “我們聊了半天……你怎么知道我們聊了半天?你偷看我們聊了半天?”

  王子虛說完,看到寧春宴的表情似乎要發作,他慫了,改口道:“其實真的沒聊什么內容。大體上說的就是這些。”

  寧春宴苦口婆心地說:“你看,之前蕭夢吟多看不起你,現在等到你登上《獲得》了,她又跑來巴結你,這種壞女人你要小心提防啊!”

  “放心,我不會輸給壞女人。”

  “壞了,你要輸。”

  “為何對我如此沒有信心?”

  “因為壞女人才不會跟你戰斗,壞女人會偽裝成友軍,在你最信任她的時候,瘋狂地掏你。”

  “掏我?”

  “對,掏空你。”

  “聽起來像談戀愛然后結婚一樣。”

  “……?下頭,流氓,你在想屁吃?你看上蕭夢吟了?”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一般從談戀愛到結婚,不就是你說的這個過程嗎?”

  “那不一樣,戀愛的話,女生也有付出的好不好?”

  三人沿著落英河,一路緩行,一邊走,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說是三人,實際上只有寧春宴和王子虛在講話。陳青蘿好似恢復了剛剛見到王子虛時的狀態,一句話也不給他,甚至一個眼神也不給他。兩人中間穿插著一個寧春宴,他連她的側臉都看不清。

  走了一段,可能是找到了機會,寧春宴悄悄把王子虛拉到一邊:“她這樣不行啊。”

  王子虛如夢初醒:“什么不行?”

  “青蘿氣還沒消。”

  “青蘿……”

  “青蘿是我喊的,不是你喊的,”寧春宴打斷他道,臉上露出幾分擔憂,“我從來沒見過她悶悶不樂這么久。”

  但是王子虛見過。那是在高中時。陳青蘿因為某件事,足足有三天沒有和他說話,三天過后,像是想要把這三天補回來似的,又和他說了很多話——雖然大多都是陰陽怪氣損得人頭皮冒煙的話。

  蘿小姐的怒火保質期大概就三天。這是王子虛的理解。

  “你打算怎么辦?”王子虛問。

  “你去給她道個歉吧?”寧春宴說。

  “啊?為什么?”

  “你榆木腦袋瓜呀?她生氣當然是因為你瞞著她《獲得》的事情,解鈴還須系鈴人,當然你去找她道歉,才能解決問題呀!”

  王子虛偷偷看了眼在遠處買香蕉的陳青蘿,小聲說:“我在她心中,應該沒有這么大的分量吧?再說了,當時不是你讓我別告訴任何人的嗎?”

  寧春宴臉一紅,大手一揮道:“你別在意那些細節。反正你必須得把陳青蘿的心情哄好,不要再讓她消沉下去了,本社正處在事業上升期,你們要同頻共振對齊顆粒度,可不能讓工作氛圍搞僵,不然我上班都不舒坦。”

  王子虛說:“我也不想她消沉,但是道歉啊……這怎么好開口?”

  他想象自己走到陳青蘿面前,日本人似的一鞠躬,嗨,陳青蘿小姐,我瞞著你我投稿中了的事情,害你擔心好久,全部都是我的錯,摩西口在一麻三。

  想想怪尷尬的。說不定還會有反效果。

  寧春宴恨他腦袋不靈光:“你傻啊?當然不能直接去跟人道歉,虧你還是結了婚的人,怎么哄女孩子高興你都不知道?”

  這么說,王子虛就不服氣了,他當即想要舉很多個十分羅曼蒂克的例子,但是最終發現一個都舉不出來。

  “怎么哄?”

  “待會兒,我制造一個你們兩人獨處的機會,你就趁機跟她把話講開,至少你們不要鬧這么僵了。”

  “其實我跟她應該也沒你想的那么僵。”

  “那你去跟她說話啊,能跟她正常說話我就不管你了。”

  王子虛只得點頭答應。

  他實在想不出來怎么創造出跟陳青蘿獨處的機會,他更不知道該怎么跟她獨處。但寧春宴行動快得驚人,很快,她用了個什么由頭,要陳青蘿和王子虛兩人單獨去編輯部審稿,自己一個人走了。

  走之前,她沖王子虛眨眨眼,暗示他長點心。

  現在換王子虛忐忑了:他完全沒有做好和陳青蘿獨處的心理準備,要跟她說什么,怎么開口,他也不清楚。

  顯然對方也完全沒有率先開口的意思,只是在前面走著,高跟鞋踩著有節奏的步點,速度很快,王子虛必須徹底邁開腿才能跟上。

  陳青蘿買了一掛香蕉提在手里,除了香蕉別無他物,這對于王子虛來說很奇怪。一般人買水果大都會多買一點,“好不容易去了趟水果店,不各種水果多買幾種就可惜了”,即使討厭消費主義的王子虛自己也難免深陷這種思維模式。

  但是陳青蘿如同她做人那么直接一般只買了香蕉。

  王子虛想好怎么跟她開口了:

  “你喜歡吃香蕉嗎?”

  并沒有奏效。

  王子虛想拍自己腦門。陳青蘿無疑是喜歡吃香蕉的,他問了一句廢話。而且這不就顯得這么多年來,他連她喜歡吃香蕉都不知道嗎?

  “重不重?我幫你提吧?”

  陳青蘿還是沒反應。

  王子虛絞盡腦汁,又想了個由頭:

  “你吃了嗎?空腹吃香蕉不好。”

  出乎意料,陳青蘿說話了:“狗子,狗子。”

  她說話的時候眼睛沒看這邊,王子虛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是在跟自己講話。

  “你閉嘴。”她說,“我現在很煩你。”

  “哦。”

  王子虛很好奇陳青蘿是何時又給自己開發了一個新稱謂,腦筋轉了一圈想了想,才意識到,她的意思是——王子虛剛才像個舔狗。

  王子虛頓時怒了,但現在已經沒有反擊回去的機會了。而且剛才他答應得那么順從,已經做實了這個稱號,很難有翻身余地。

  難熬的氛圍一直延續到了雜志社。陳青蘿坐下后,就開始吃香蕉。王子虛則回到自己座位上,開始認真審稿子。

  進入工作狀態,心流感覺一來,什么煩惱都忘了,不知過了多久,王子虛回過神,發現陳青蘿站在自己對面,正用手搡他的胳膊。

  “喂,喂,狗子。”陳青蘿叫他。

  “怎么了?”他說完才注意到,陳青蘿桌上滿桌子的香蕉皮,剛才她買的那一掛香蕉,竟然被她給吃光了。

  “你能不能幫我收一下?”

  “可以,但是等一下,我正看到關鍵的部分。”王子虛把手頭的稿子舉起來亮給她看,“我找到一篇很不錯的稿子,這篇稿子質量真的很厲害啊!發到我們雜志都可惜了的那種!”

  陳青蘿露出吃了蒼蠅一般的表情,一扭頭走了,回頭默默收拾起桌上的香蕉皮,王子虛感到意外——她不需要自己幫忙了嗎?

  不過,不需要幫忙倒更好,他可以專心研讀這篇稿子。他將稿子翻到底頁,在那里找到了作者的名字:

  “狐貍君。聯系方式……”

  晚上,王子虛把經歷說給寧春宴聽后,電話那頭響起寧春宴失落的聲音:“失敗了啊。”

  “啊?什么失敗了?”

  “道歉啊,她故意弄出香蕉皮讓你收拾,就是制造出跟你說話的機會,你要是幫她收了,她就會借機跟你談談那事,結果被你一打岔,她直接放棄你個榆木腦袋了。”

  “原來是這樣嗎?”王子虛恍然大悟。

  寧春宴說:“本來多好的一個和解機會,這不是變本加厲了嗎?只怕她氣本來都要消了,之后還得郁悶三天。”

  “唔……”脾氣續費了,王子虛心想。

  “你真笨吶!”寧春宴突然說。

  “啊……”

  “但是想想也不能怪你,畢竟你又不是故意這么笨的,”寧春宴說,“這樣吧,我再創造出一個機會,讓你好好跟她緩和一下關系,至少不要一句話都不說,讓氣氛這么壓抑。”

  “還能怎么創造機會?”

  “我們社里剛好要采購一批新辦公用品了,我就說小刁和小陸都有事,讓你們倆去采購吧。”

  王子虛不由得開始佩服起寧春宴的腦子,是真的轉得快。

  “但是,就算我跟她一起去,也會像今天白天一樣吧。”

  寧春宴沉默了一會兒,說:“也是。”

  “那要不算了?”

  “不,我先陪你去一趟吧。”寧春宴說,“明天剛好公休,我和你,兩個人,先去演練一遍,讓你知道該怎么做。”

  王子虛本來覺得沒這個必要,但既然寧春宴這么有奉獻精神和責任意識,他也沒有拒絕的道理,于是答應了。

  掛了電話,他突然感覺,有一件一直回蕩在腦海,卻又難以捕捉的事,被他給忘掉了。想了又想,他才回憶起來:蕭夢吟約他晚上見面。

  雖然沒有約定具體時間,但現在已經晚上九點了,人家要是等在哪里,此時怕是已經凍斃了。

  他沒有蕭夢吟的聯系方式,想來蕭夢吟也不是尾生那種……那種榆木腦袋(此時又想起這個詞,說明他的思維模式被寧春宴給影響了),大概不會在夜風里等他幾個小時,九點還不去,便是不去了,這是現代人的默契,她應該早已離去。

  他洗完澡上床后,輾轉反側,終究是睡不著。

  他沒有答應蕭夢吟要去,也沒有答應不去。如果沒去,固然說不上失信于人,但如果蕭夢吟真做了尾生,他心里還是會過意不去。不是因為他鴿了這場約會,只是因為他善,看不得堅守信約的希望落空。

  哪怕只是去晚間散步,看看人在不在那,求個心安也好。

  于是起床,穿上衣服,開了車,出發去南大校園。

  到了門口,他被保安給攔下了,費了一番口舌,最終還是徒步進入,又走了20分鐘的路,等到了仁智橋,哪里還有蕭夢吟的身影?

  他搖頭笑自己實誠,自己才是此間唯一指定榆木腦瓜,蕭夢吟怎么可能做尾生?他開始走回頭路,在昏黃路燈照映下,一晃眼看到了蹲在大槐樹下方一個瑟瑟發抖的身影。

  “你太過分了。”

  王子虛走近時,那個身影如是說。

  蕭夢吟的蘿娘衣服大多有裙撐,這往往顯得整個人特別大,不是身材特別苗條的話,穿起來就如同龐然大物一樣,在街上走來走去。

  她今天沒穿帶裙撐的衣服,只穿了一件黑色吊帶連衣裙,下身是蕾絲邊的襪子和平跟皮鞋,頭發上扎了貓貓發夾,縮成一團,所以看上去很小一只,比平時格外要小。

  王子虛苦笑:“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

  “公歷2023年11月21日,那個誰于南大仁智橋頭大槐樹下放了我鴿子3個小時,這個仇我記下了,早晚必報之。”

  “你先把我名字記住再說吧。”

  她伸出手,抓著他的衣擺,慢慢站起來道:“王那個王子虛,能不能帶我去吃一碗麻辣燙?我身上沒帶錢,手機也沒電了。”

  王子虛一低頭,看到她膝蓋不停打顫:“你今天沒回去嗎?”

  “沒,我在學校里呆了一整天。我的車還是那種手機解鎖的,而我手機又沒電了,你懂吧?所以我現在快餓死了。”

  “行行,”王子虛扶她起來,“那你要那個吧?公元2023年什么,前面忘了,我請你吃麻辣燙,救你小命,早晚必報之,你得記住吧?”

  “記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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