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沈弼猶豫的姿態,李長河心里不屑地笑了笑。
這老家伙還在這言語試探他。
說實話,沈弼只要敢邀請他救市,李長河就敢順坡下驢把錢全砸進去。
反正現在恒生指數已經跌倒800點了,現在抄底,就算不是歷史最低價,但是也高不到哪里去。
而且有這家伙背書,他也不用擔政治風險。
可惜他知道,沈弼不會那么傻的。
果不其然,只是稍稍猶豫了一下,沈弼便笑著看向了李長河。
“阿陽,救市肯定是要救的,不過我們想要挽救港島股市,還是得找到股市暴跌的根源。”
“這一次港島的股市暴跌,并不是單純的經濟問題,而是很明顯是受政治因素的干擾的。”
“我相信原因你也清楚,就是因為我們跟北邊的談判,對方堅決要收回港島,甚至不惜武力相威脅。”
“正是因為這些言論,造成了民眾的恐慌,才有了股市的崩盤。”
“如果不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我覺得港島的股市,其實是好不了的。”
“你那些錢放進股市,或許能短期內讓指數穩住,但是長期來說,恐怕很難達成效果。”
李長河聽道沈弼的話,心里忍不住一陣破口大罵。
這幫鬼佬果然是一個尿性,港島股市為什么暴跌他們自己不清楚嗎?
現在還在這臉不紅氣不喘的把責任甩給大陸,真是不要臉加沒底線啊。
“大班閣下,我呢,是個商人,更準確的說,是個金融投資者。”
“在我看來,目前港島的股市已經有了很大的抄底空間,這種短期內的暴跌,事實上是很不合理的。”
“從金融的角度來說,股市的表現,其實就是本地經濟情況的反饋。”
“而這幾年,港島的經濟形勢不能說一片大好,但是實際上也穩步發展。”
“所以我并不覺得,這種暴跌會持續很久。”
“誠然,像你說的,這次的暴跌或許是其他方面的因素影響的,但是這種影響來的快去的也快,我覺得不管是你們兩方任何一方,都不會看著港島這個地方變成一片廢墟。”
“現在的場景,無非就是雙方互相施壓罷了。”
“不過這對我們這些投資者來說,卻是極好的機會,說實話,我沒有理由放棄。”
李長河心里雖然不爽,但是臉上還是臉色平靜的說道。
沈弼一聽,就知道這小子不好對付,明明把局勢看的一清二楚,還在這給他打太極。
“阿陽,所以你早在一年前,就看到這些了,你當時借款,就是為了今天布局是不是?”
沈弼這時候不動聲色的又開口問道。
李長河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差不多吧,我只是賭一把!”
“事實上,從中米建交開始,我就覺得港島的問題會是一個拉鋸戰,米國不會在這個時期偏袒唐寧街。”
“直白點說,以不列顛如今的國力,不足以對北邊形成壓倒性的威懾。”
“有句話說得很好,戰場上拿不到的東西,談判桌上也很難得到。”
“現在的港島就是如此,其實不管唐寧街那邊再怎么叫囂,在我看來,軍事上唐寧街那邊一點都不占優勢,畢竟現在不是一百年前了。”
“論打仗,他們這幾十年,可沒輸過!”
聽到李長河的話,沈弼面色微微一變,眼中閃過了一絲慍怒。
包澤陽這表現,幾乎就是在明晃晃的說,大英不行了,已經廢了。
這對于幾十年來一直享受大英榮光的沈弼來說,簡直是不可接受的羞辱。
只可惜,一想到眼前這年輕人的身份,沈弼又在心中壓下了那一絲不滿。
港島的富豪跟富豪也是有區別的,有人只能仰仗他的鼻息吃飯,但是有人卻可以毫不在意他們的臉色。
很無奈的是,眼前這個年輕人就屬于后者。
要不然,今晚他也不需要主動請包澤陽吃飯了。
“阿陽,既然你話都說道這份上了,那我也便跟你推心置腹的說幾句心里話。”
“雖然我不知道你如今的態度,但是我敢自信的說,你們包家如今的商業帝國,一定是在我們英國的治理下才會蓬勃發展的。”
“從當年桑達士大班對你伯父的全力支持,到后面你收購置地,匯豐的無形幫助,我想你應該很清楚,只有在我們這種制度下,你們才有這樣自由的施展空間。”
“假如說,當年你伯父留在大陸,亦或者現在你們在大陸的那種制度下,你是決計不可能有如今的成就的。”
“這一點,我想你不否認吧!”
沈弼認真的沖著李長河說道。
李長河聞言,笑了笑:“確實,這一點您說的很對。”
沈弼聽到李長河的回答,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所以阿陽,從目前來說,港島只有在我們的治理下,才有可能繼續保持這種繁榮”
李長河這時候確實搖了搖頭:“大班閣下,我無意與你爭論這些,但是我可以告訴你。”
“根據我得到的消息,北邊許諾的同樣是港人治港,制度不變,雖然不知道這個期限,但是就目前來說,我聽著也不反感。”
“事實上,我并不想攪在這攤渾水之中,這也是我一直不想答應港督府一些要求的原因。”
“退一步說,就算港島真的事不可為,我還可以去米國,我不想把自己陷入到這種風波之中。”
‘提交件吧!’
就在這時候,沈弼同樣開口打斷了李長河的話。
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小子局勢看的通透,對這里面的各方勢力態度都掌握的明明白白,現在穩坐釣魚臺,就是在等自己先開口。
這要是換了平時,沈弼完全可以曬著他,就像之前,他不表態就不表態,把他丟在一邊就是了。
但是現在,沈弼知道,自己沒那個底氣了,他只能主動開口,讓李長河提條件。
“阿陽,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應該知道我讓你來的目的,你那筆錢,目前對于港島來說,是一個炸彈。”
“現在股市雖然跌幅很大,但是你不適合入場。”
“我來之前,已經得到了港督閣下的授權,只要你不入場,你可以提任何條件,只要我們能辦到。”
沈弼這時候面色凝重的沖著李長河說道。
李長河則直接搖了搖頭。
“很抱歉,大班先生,我現在無法答應你。”
“做這個投資,目前來說,并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這一波我準備的對港島的抄底,包括了很多其他人的資金,比如說加州的軍火財團。”
“在這之前,我們已經開過了會,商討過了投資的計劃,這個時候,你讓我終止,不參與對港島股市的抄底。”
“我壓根不可能做到。”
李長河這時候果斷的把鍋甩給了米國人,反正開沒開會,還不是全靠他說,他說開了,那就是開了。
該死,又是這一套,又是拿米國人來施壓!
沈弼這一刻心里涌起了一陣無名之火,這個包澤陽,為什么跟米國人混的那么熟?
尤其是,還是加州的軍火財團!
那幫人,可不是什么好相與的。
軍火財團,這幫人手里什么最多?
不是錢,而是槍!
“阿陽,現在的情況就是,我們不可能把港島拱手讓給北邊,那樣對你們來說,也是巨大的損失。”
“幫我們,就相當于幫你們自己,我想這個道理,你肯定是看的明白的。”
“反過來說,如果我們真的被逼走了,那我們也不會把這繁華的果實白白送給他們,我們不會做虧本的生意。”
“我想到時候對于你們來說,這恐怕也是一種巨大的損失。”
“你的錢到時候入了股市,長期低迷之下,恐怕也不會有收益,到時候對加州財團來說,也是噩耗。”
“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重新商議一下,有些事情,我們可以私下里敞開談,大家合作共贏,你說是吧!”
沈弼此刻面無表情的說道。
李長河一聽,知道這老小子是真急眼了。
連沖他威脅,要玉石俱焚的態度都表露出來了。
看來,自己得適當的收一下了。
李長河隨后坐在那里,也是“認真”的思索了起來。
“大班閣下,其實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但是現在我這邊,確實是屬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這一波投資,我這邊是不可能停止的,我只能告訴你,我可以幫你爭取一下時間。”
“我回去之后,跟米國那邊商議,把時間往后壓一下,這是我能給你們的最大保證。”
“當然,前提是,你們也要付出代價。”
思索了一段時間之后,李長河方才沉聲的說道。
沈弼聽完之后,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容。
這家伙終于退步了。
沈弼這一刻,竟然莫名的有了一絲驕傲。
他這一次,終于逼得包澤陽退步了。
不過緊接著,沈弼的思路就回歸了正常。
“阿陽,我說了,很多事情,你們可以提條件,大家都可以談!”
“我們或許給不出短期的利益,但是長期來說,我們能夠合作的收益,未必就會低。”
沈弼這時候,毫不猶豫的暗示說道。
李長河點點頭:“那好,大班閣下,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去跟米國那邊打電話。”
“現在的時間倒也正合適,他們那邊正好是上班時間。”
兩方都已經明牌了,李長河自然也沒什么必要跟沈弼繼續聊下去了。
條件他早就想好了,但是現在嘛,還不是提的時候。
從沈弼的別墅出來之后,李長河腦海里,開始快速的復盤了起來。
這老家伙反應還挺快,早早的瞄上了李長河準備的那筆錢,防止他們進入股市破壞他們的計劃。
從這一點上來說,沈弼不愧是匯豐的大班。
只可惜啊,老家伙肯定不知道,他到底準備了多少錢。
更不知道,他可是早早的就化整為零了,郭令他們的賬戶,這不就用上了嗎。
不過,一部分資金,還是得給沈弼看一下的。
李長河就這么思索著,回到了家里。
“阿陽,剛才伯父打來電話,讓你回來之后,立刻去他家里一趟!”
一進門,龔雪就走過來擔憂的說道。
她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她能聽得出來,電話里包鈺剛的語氣很凝重。
李長河一聽,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在家等我吧!”
隨后,李長河轉身,又開了包鈺剛家里。
很快,李長河被引進到了包鈺剛的書房,書房里,包鈺剛正在喝茶,看到李長河進來,給他倒了一杯茶。
“讓一步吧,阿陽!”
倒完茶之后,包鈺剛平靜的說道。
“今天丹尼斯給我打電話了,讓我勸勸你,這個時候,不要給他們搗亂。”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他們要狗急跳墻了!”
李長河平靜的說道。
包鈺剛這時候有些驚訝的看向了李長河,他沒想到,李長河竟然看出來了。
“今天沈弼也找我了,話里話外已經不止是拉攏了,還帶著威脅!”
“我想這一次,如果我再不識趣,那么接下來,跟我說話的就不是沈弼,而是子彈了!”
李長河緩緩地說道。
包鈺剛這時候平靜的點點頭。
“看來你也看出來了,我剛才還想著怎么勸你。”
“這一次,英國人很看重港島的利益,他們不會輕易地放手,這個時候,你如果跳到他們的對立面,他們不會容忍的。”
“不管是我的面子,還是米國人的面子,在真金白銀的收益面前,都比不上。”
“英國再怎么說也是一個國家,還是一個聲威赫赫的國家,他們現在講規矩,無非就是還要做做樣子。”
“更何況,阿陽,你要記住一句話。”
“只有活人,才有價值!當你死了,不管你在米國展示的有多天才,有多重要,最后,都會變得毫無價值。”
“所以這一次,讓一步,海闊天空。”
雖然丹尼斯跟他聊的很溫和,但是這么多年來,憑借著包鈺剛跟政治人物打交道的經驗,他卻聽出了危機。
連丹尼斯·撒切爾都出面了,這也就意味著,港督府和唐寧街這邊,對包澤陽的忍讓已經到了極限。
如果這個牌面,包澤陽還不讓步。
那毫無疑問,接下來包澤陽將要面對的,就不再是溫和的商談了。
“我知道,所以在面對沈弼的時候,我已經表明了退讓的意思。”
“接下來,我打算開出一些條件,然后再跟沈弼聊。”
李長河輕聲的說道。
“你能看清楚這些就很好了,不要把所有的壓力都背負在自己身上。”
“港島是很多人的港島,它的命運,不會因為一個兩個人的努力而改變。”
“阿陽,你做的,已經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