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是尋常的一天。
  齊炎陽卯時醒來,在兩名小妾的服侍下穿上明光鎧,配好騰龍劍,又從祠堂中取下象征威武的長戈,迎著晨曦朝著宮城走去。
  齊炎陽是一名宮廷宿衛,這向來是天子心腹才能勝任,別看他今日只是個七品武官,但再過一個月,他就要被調入軍中,直升校尉。
  所以,他的心情是愉悅的。
  直到幾個時辰后,那群學子涌向了宮門!
  午時的日頭毒辣,全副盔甲在身的齊炎陽額頭上不斷冒出汗珠,順著他的臉龐、脖頸流入衣服里,渾身黏答答的,極為不舒服,但此時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看著面前那跪成一排排,口中不停念誦著開國皇帝親筆所書《大誥》的學子,齊炎陽只覺得腦瓜子嗡嗡的。
  叩闕!
  這tm是叩闕啊!
  什么情況下會被叩闕?
  帝王失責,百官失聲,才會有仁人義士以命叩闕!
  齊炎陽腦中閃過上一次叩闕的往事。
  那是二十年前,官至越州知州的一代文宗安天下上書《泥國論》,痛陳國朝二十大弊,歷數君王十五錯,震驚朝野,龍顏大怒,判安天下腰斬棄市。
  彼時,正逢會試之時。
  數百赴考舉子為安天下聚集宮外,叩闕求情。
  事后,所有參與叩闕的舉子一律黜落,革去功名,終生不得入仕。
  而當時守衛皇宮的宿衛,統統削職為民,發配三千里。
  一想到這,哪怕日頭再烈,齊炎陽只感覺渾身冷颼颼的。
  但他能怎么辦?
  面前這些都是太學的學生,口中念誦的還是《大誥》,但凡他敢動武,日后朝堂百官能讓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諸位,你們都冷靜一點。”
  “叩闕解決不了什么問題。”
  “你們可以回去上書,交給你們的師長,讓他們呈送朝廷!”
  “天太熱,諸位先回去吧!”
  齊炎陽只能這么一遍又一遍地勸著,只要能在日落之前讓學子離開,他至少不會被流放。
  連續喊了十幾遍,見沒人動彈,齊炎陽喝了一口茶,問道:“禮部的大人還沒到嗎?”
  學子是太學的,太學隸屬于禮部,讓他們來驅散學子最天經地義了。
  手下正要回答,聚膽境的齊炎陽耳朵動了動,聽到了繁雜的腳步聲。
  他偏過頭,就看到一群穿著官服的官員們朝著宮門跑來。
  齊炎陽這才松了一口氣,總算……
  不對!
  齊炎陽眉頭皺起,察覺到異常。
  這來的官員,也太多了!
  只見從四面八方跑來至少上百官員,看他們的官服,從六七品的小官到三四品的大員都有,從他們跑來的方向,有各個官署來的,有的似乎是從家里來的……
  不對勁,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對勁!
  直到這些官員跑到皇宮門前,圍著學子們坐下,齊炎陽那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死了。
  這幫官員,不是來勸學生的,而是來加入的!
  “柳大人,你們這是做什么啊!”齊炎陽看到坐在最前面的赫然是禮部左侍郎柳東來,走過去彎下身子輕聲問道,“有事可以在朝堂上說嘛!”
  “學子們叩闕,我等百官只有羞愧。不與其為伍,我心難安。”柳東來淡淡說道。
  “可是……”齊炎陽決定還是勸勸,說道,“學子們那叫叩闕,你們……你們這可是逼宮啊!”
  “那就逼宮吧!”柳東來義正詞嚴道,“本官的上官、同僚,此時正被陛下下詔關在昭獄中。”
  “學子們不知道何大人是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道我那些同僚犯了何錯!”
  “難道就因為得罪張太岳嗎”
  “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不是他張太岳一人的陛下,陛下不應愛一人而謝天下!”
  說完,柳東來摘下了自己的官帽,托在手中。
  “柳侍郎說的好!”
  “不愧是河東柳氏!”
  “陛下,不應愛一人而謝天下啊!”
  頓時眾官員紛紛效仿,摘下了自己的官帽!
  這是……百官罷朝!
  麻了!齊炎陽徹底麻了!
  他扭頭看了看皇宮,感覺里面隨時會飛出一柄飛劍,砍了自己的腦袋!
  宮廷里并沒有飛劍飛出來。
  相反,宮廷中現在也亂成了一鍋粥。
  因為,赤陽帝又昏倒了。
  以往這個時候,因為有太后坐鎮,所以一切都井井有條,但偏偏這個時候太后歸寧省親去了,赤陽帝又尚未立后,所以著實亂了好一陣子。
  直到王福安動手殺了幾個太監和宮女,這才穩定了宮廷,又趕緊派人請來的御醫。
  幾名御醫輪流給赤陽帝把了脈,彼此看了一眼,退了出來。
  “幾位,陛下怎么樣了?”王福安迎上去問道。
  太醫院正輕嘆了一聲:“氣運反噬,來勢洶洶,張太岳已去,無人借運,這一次,恐兇多吉少。”
  “王公公,快請娘娘回來主持大局吧!”
  一座茶樓密室中,兩個人壓低嗓子交談著。
  “好毒的連環計啊!”一個人感嘆道,“學子叩闕只是引子,百官罷朝才是殺招!”
  “罷朝一瞬,百官氣運暫歸皇帝,以小皇帝的身子骨,必然引起氣運反噬。”
  “我看,小皇帝這次撐不過去了!”
  另一人點頭附和道:“是那些千年世家出手了!”
  “小皇帝與張太岳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關系,若是等小皇帝長大,再請回張太岳,那些世家的麻煩就更大了。”
  “是嗎?”第一個人輕笑一聲,“倒是方便了我們。”
  另一人贊同地點點頭:“待小皇帝一死,就是那東宮端王登基。”
  “端王乃是旁系,名不正言不順,加上此人志大才疏,好大喜功,輕佻無狀,他若為帝,壓不住天下氣運。”
  “圣公的機緣便到了。”
  第一人臉上浮現笑容,目中浮現癡迷之色,輕聲誦念道:紅塵如獄,眾生皆苦;輪回不止,憂患不休;憐我世人,有神天降;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此時此刻的潛淵武寨,張牧聽著白景奇的話,微微皺眉。
  “蒼青城錢家?”
  “他們和白蓮教有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