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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4章投龍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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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是這家伙…

  李衍心中升起疑惑。

  對方在《神仙傳》等古代典籍上有記載,他并不好奇,畢竟已經見得太多,連二郎真君都有了交情。

  讓他奇怪的是,這家伙來金陵做什么?

  按照之前那幫劫匪的口供,這名地仙明顯是把柄被人拿捏,或畏懼建木組織,才將消息告知,匆匆離開。

  照理說,應該立刻遠遁,跑來金陵這危機四伏之地…

  望著遠處棲燕樓,李衍眼中閃過一絲精芒。

  他有預感,事情或許另有轉機。

  反正已經接了任務,不急于一時,他陰司權限提高后,是否動手也不會遭到懲罰,先看看對方想做什么…

  想到這兒,他闊步走向棲燕樓,同時伸出手掌做了個手勢。

  數百米開外,王道玄站在屋頂,手掐陽訣,正運轉神通,借著超強眼力,將李衍的手勢看得一清二楚。

  “樓里有異常,但先別輕舉妄動。”

  他轉身看向旁邊,正架著火槍的沙里飛微微點頭。

  金陵城如今危機四伏,他們自然不放心讓李衍孤身一人涉險,因此分了兩支小隊在外接應。

  另一頭,李衍已來到了大門前。

  門外迎客的龜公看到,立刻點頭哈腰跑了過來。

  “這位公子,您…”

  話未說完,從門中便走出一名女子,冷聲打斷道:

  “你先下去!”

  “是,王姑娘。”

  龜公目露詫異,二話不說,避開二人。

  李衍則打量著眼前女子。

  其并非青樓打扮,而是一身黑衣勁裝,上身套著竹甲背心,每根竹片都散發金屬光澤,且刻滿密密麻麻血符。

  算不上漂亮,但一臉英氣,個子不高卻身形筆挺。

  這種打扮,李衍很熟悉。

  獵妖人!

  不過相較于北方獵妖人的兇悍,此女更顯精干,武器也換成了腰間一排排飛刀、火槍和各種藥囊。

  “在下王鹿,李少俠里面請。”

  這女子面無表情,側身抬手。

  獵妖人怎么還干起了保鏢?

  李衍雖心中好奇,卻也沒多問,跟著進了樓。

  剛踏入棲燕樓大門,喧囂聲與暖香味便撲面而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極為寬敞的“跑馬樓”式天井庭院,這在寸土寸金的秦淮河畔實屬豪奢。

  兩層回廊環繞,朱漆雕欄精工細作,梁枋間施以繁復的“蘇式彩畫”,地面則鋪設著打磨光滑的磚石,光可鑒人。

  庭院中央,一座高出地面尺許的戲臺正上演著。

  臺上伶人并未敷濃妝唱昆曲,而是一男一女兩位藝人,男子敲擊云板,女子則懷抱二胡,正用地道的金陵方言唱著一種抑揚頓挫、俚俗生動的曲調。

  “云板叮咚琴弦拉,各位客官聽我拉呱呱…”女藝人嗓音清亮,帶著特有的市井韻味,“…倭寇作亂心膽顫,金陵城頭布刀槍。莫慌來莫要怕,自有那英雄好漢…哎呦喂,保咱這六朝繁盛地,十里秦淮家!”

  這是金陵本地獨有的民間說唱“白局”。

  “白局”唱詞應景又帶著幾分調侃諷刺,臺下圍坐的賓客多是富商、文人、官吏模樣,有的凝神細聽,有的擊節叫好,也有的眉頭微皺,可能對這直白反映時局的唱段有些不適。

  空氣中混合著茶香、酒氣、脂粉味,以及一種“雨花茶”的清雅氣息。跑堂的伙計端著“秦淮八絕”精致茶食在人群中穿梭,動作麻利。

  李衍的目光掃過這熱鬧景象,并未停留。

  那位名叫王鹿的女獵妖人引著他,穿過喧鬧的庭院,沿著回廊走向后進更為幽靜的區域。

  沿途經過幾間垂著湘妃竹簾的雅室,隱約可見人影低語。

  最終,二人在一扇不起眼的槅扇門前停下。

  門是“雞翅木”所制,紋理細密如羽。

  她吱呀一聲推開門,側身示意李衍進入。

  門內是一間清雅靜謐的密室,與外間的喧囂浮華截然不同,墻上掛著一幅“金陵勝景圖”水墨,墻角青花瓷瓶中插著幾支素雅的時令花枝。

  一張紅木八仙桌上,已擺好了豐盛的菜肴,熱氣騰騰,香氣四溢,油潤紅亮的金陵鹽水鴨,深紅誘人的紅燒獅子頭,金黃酥脆的松鼠鱖魚,皆是極具地方特色的名肴。

  然而,李衍的目光只是在席面上一掠而過,隨后便鎖定了桌旁靜候的兩人。

  右側是一位約莫四十上下、氣質雍容的中年美婦。

  她面容姣好,保養得宜,身著一襲秋香色長褙子,錦面上織有精巧繁復的“鳳穿牡丹”暗紋,烏發梳成“牡丹頭”,發髻上斜插一支點翠鑲紅寶的“金燕釵”。

  燕首銜珠,振翅欲飛,正是金燕門的標志。

  而在左側則是一名須發皆白、身形清癯的老道,身穿青色葛布道袍,樸素得近乎寒酸,與這華麗密室和滿桌佳肴格格不入。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間系著一個碩大的舊葫蘆。

  葫蘆呈深褐色,油光水滑,顯然年深日久,被摩挲得包漿渾厚,表面用刀刻著一個古樸的“煮”字,筆畫蒼勁有力。

  看到李衍,眼中明顯滿是警惕。

  見李衍入內,金陵金燕門統領慕容燕笑意盈盈起身,步履款款間盡顯熟絡熱情:“李少俠少年英雄,名動京華!此番南下更是在揚州力挽狂瀾,連斬妖邪,如今金陵城內誰人不知?妾身久仰,今日終得一見,實乃棲燕樓蓬蓽生輝。”

  “快請上座,嘗嘗這金陵風味,都是剛上的熱菜……”

  言語間,姿態恭謹又不失從容。

  然而,李衍腳步卻未動分毫,視線如刀,直接越過慕容燕,望向那腰懸舊葫蘆的葛袍老道臉上。

  “周隱遙?”

  李衍面色冷漠道:“敢在我面前現身,什么意思?”

  說話間,已伸手握住了勾牒。

  瞧對方神色,必然知道自己身份,與其被動跟著對方節奏,不如直接詢問,弄清原因。

  突如其來的質問,瞬間刺破了慕容燕刻意營造的和諧氛圍。

  “放肆!”

  那獵妖人女子王鹿已站在了老道身后,聞言柳眉倒豎,如同被觸怒的雌豹,摁住了腰間柳葉飛刀。

  “敢對我師尊無禮!”

  小小的密室,空氣驟然緊繃如拉滿的弓弦。

  慕容燕臉上露出一絲慌亂,急忙橫身插入兩人之間,雙手虛按,聲音拔高了幾分,帶著急切:

  “李少俠息怒!王鹿,不得妄動!誤會,都是誤會!”

  她轉向李衍,語速極快,目光懇切:“李少俠,容妾身分說!周真人雖為地仙陰犯之身,卻絕非為禍人間的歹人!”

  “他在江南潛修數百年,與茅山、虎門令、閭山諸派皆有香火之情,往來密切。”

  “更難得的是,他老人家心懷慈悲,暗中聯絡同道,在江南各地秘密組建了一支獵妖人隊伍,專司剪除那些為禍鄉野、玄門正教鞭長莫及的妖邪精怪,護佑一方黎民安寧!”

  “王鹿便是真人親傳弟子,亦是江南獵妖人中翹楚!”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急促的心跳:“此番周真人不避風險親臨金陵,正是為了這席卷江南的浩劫。”

  “他與妾身素有交情,深知少俠‘活陰差’之能,關乎此局成敗。故而懇請妾身從中說合,只盼少俠在此時此刻,能以大局為重。”

  聽著慕容燕急促的解釋,李衍臉上冰霜非但沒有融化,反而凝結出一抹更深的冷笑。

  他目光如炬,依舊牢牢鎖住一直沉默不語、面色沉靜的周隱遙,緩緩坐下,手指輕輕敲擊著光滑的紅木桌面,發出沉悶而富有壓迫感的叩擊聲。

  “哦?心懷慈悲…護佑一方?”

  李衍語調帶著絲譏誚,“好一個德高望重的周真人!那我倒要請教,既是如此德高望重、心系蒼生,當初為何又要將揚州鼎的所在,泄露給嫘陰那妖婦?!”

  此言一出,如同驚雷炸響!

  王鹿瞬間怒目圓睜,幾乎又要發作,卻被慕容燕死死按住。

  周隱遙一直微闔的雙目終于睜開,那雙歷經滄桑的眼中,沒有慌亂,只有一絲沉重。

  他放在膝上的枯瘦手指,輕輕摩挲著腰間那個刻著“煮”字的古樸葫蘆。

  “……唉。”

  一聲悠長的嘆息,道人開口道:“李道友所責,句句在理,貧道無言可辯。泄露揚州鼎之秘,確乃貧道此生難贖之過。”

  他微微一頓,眼神中流露出深沉的無奈,“那嫘陰……手段陰絕毒辣。她探知貧道在江南尚存數名弟子傳人,暗中設伏,盡數擄去,以此相挾。”

  “此事也怪貧道,心存僥幸,想著那九鼎鎮壓之地,禁制森嚴,即便告知其方位,也未必能成事,況且不到兩日后,揚州鼎便會離開。”

  “然而待貧道救出弟子,卻發現那妖婦竟已得手,事態失控至此,貧道難辭其咎,百死莫贖其過。”

  言罷,緩緩起身,對著李衍微微一揖,從容不迫道:“如今悔之晚矣。貧道此番前來金陵,不惜暴露行藏,正是為彌補此過。拼著這條殘存的老命,亦要尋得破局之機。”

  他姿態謙卑,目光卻坦蕩而堅定。

  李衍眼睛微瞇,雖不說話,但身上冷意卻消散不少。

  慕容燕見氣氛稍緩,立刻堆起笑容招呼道:“來來來,李少俠,先嘗嘗金陵時鮮,淮白魚最是肥美。”

  說罷,又岔開話題道:“還有個好消息,妾身知道林少東家與你們的關系,放心,他現在暫無性命之憂。”

  李衍心中一動,直截了當問道:“慕容前輩費心了。只是李某更想知道,究竟是誰在幕后攪動風云,欲置林家于死地?又是誰殺了田千戶?”

  慕容燕放下酒杯,嘆了口氣,正色道:“此事在江南已非密辛。金陵地面,如今真正掌舵的是江南另外兩家巨擘——姑蘇陸氏與錢塘謝氏。”

  “這兩家乃傳承數百年的世家大族,門生故吏遍布朝野,更與江南諸多玄門法脈關系莫逆,不少法脈中的俊杰翹楚,本就是這兩家的子弟門人。”

  他頓了頓,繼續解釋道:“他們出壓林家,原因有二:其一,林家出了林耀祖這等勾結倭寇的內賊,導致江南水師損失慘重,牽連甚廣,陸、謝兩家作為本地豪強亦損失不小,自然要林家付出代價;其二,便是趁機落井下石,徹底扳倒林家這個商路對手,吞并其產業,壯大自身。”

  “如今金陵城內外的軍政大權,陸、謝兩家及其背后的法脈勢力已實際掌控了七七八八。”

  “不過…”

  慕容燕話鋒一轉,強調道,“據妾身打聽到的消息,田千戶之死,卻絕非陸、謝兩家所為,他們只想‘按規矩’讓林家服罪伏法。”

  “殺人滅口、途中截殺欽差護衛這些蠢事,他們不會做,也不敢做。再者林少東家也說不出田千戶被害的線索,只一味要保下林家無辜之人,才被扣上‘咆哮公堂、抗拒審查’的帽子,打入了死牢深處。”

  此時,一直沉默的周隱遙接口道:“老道在這江南地界幾百年,與那些法脈多少還有些香火情面。”

  “若李小友信得過,老道可出面斡旋,借這些法脈之口向陸、謝兩家施壓。將林少東家盡快放出大牢,應非難事。”

  看來這就是條件…

  聽到能救林胖子等人,李衍緊繃的神色松動幾分,沉吟片刻,直視周隱遙道:“好,只要能保得林東家他們平安出獄,此事我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是你方才說要‘彌補過錯’,究竟有何良策?”

  周隱遙見李衍應允,心中也松了口氣,隨即神情肅穆,壓低聲音道:“老道苦思冥想,欲行一非常之法——聯合江南各大道門法脈,在金陵城舉行一場‘投龍大典’!”

  “投龍法?”

  李衍一聽來了興趣。

  這種玄門科儀他也聽說過。

  自秦漢發端,唐宋延續至,主要用于祭祀天地水三元神靈,需將刻有祈愿文字的簡牘與金龍、玉璧等禮器封投于山洞、埋土或沉水,對應天官、地官、水官。

  “沒錯。”

  周隱遙沉聲道:“此法由來已久,舊時有海龍肆虐,地埋震動,西湖倒灌,錢王幾次投龍,才未釀成大禍。”

  “我等只需以投龍之法祭祀天地,借山川龍脈之勢,鎮鎖地氣,便能穩住地脈,朝廷也無需顧忌,攻破太湖妖亂!”

  “確實是個辦法。”

  李衍眼中精光一閃,“此法不容易吧。”

  周隱遙如實回道:“確實,單純投龍,即便在洞天福地,也有些勉強,但找來一鎮國神器相助,大事可成。東西已經在來金陵的路上,不日即將抵達!”

  原來如此…

  李衍頓時了然,怪不得金陵官府并不著急,原來已經有了解決辦法,看來其他法脈也已參與其中。

  “是何神器?”他詢問道。

  周隱遙回道:“唐玄宗年間,由道門大宗師‘葉法善’真人親手督造,用以鎮壓國運、禳災祈福的——大歷銅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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