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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4章‘蟠桃’之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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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眼前驚慌失措的老頭,李衍不由的心中感嘆。

  這京城果然魔幻,看似平靜,但深淵之下卻是龍蛇潛藏。

  陰犯堂而皇之寄身王府、活陰差落魄于鬼市、都尉司高官認彌勒教徒為干兒子…

  這些事,其他地方可難得一見。

  他并無惡意,但這老頭卻如同受驚的野獸,瞬間伸手入懷,掏出一根銅管,同時厲喝道:“看招!”

  冥火銃?

  李衍瞳孔一縮,有些意外。

  意外的并非冥火銃。

  此物制作精巧,誕生于唐末亂世,算是一件玄門殺器,雖說少見,但總有些流傳下來。

  讓他意外的,是這老漢身上的破爛袍子,看著油膩斑駁,卻是一件能遮掩氣息的天靈地寶,可隔絕神通探查,他才沒聞到冥火銃的味道。

  當然,此物對如今的李衍已造不成威脅。

  李衍一個側身游走,速度極快。

  在老漢眼中,李衍卻是憑空消失。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手腕一麻,冥火銃已被奪走。

  李衍并未下狠手,一來要詢問情報,二來這老漢挺講江湖規矩,用致命暗器前,還叫了聲“看招”提醒,在如今這年頭已十分罕見。

  他握著冥火銃,不等老漢驚呼,已從懷中取出勾牒,“前輩,自己人。”

  看到勾牒,老頭頓時身子一顫。

  他不再逃跑,但望著李衍的目光仍充滿警惕。

  “吳老哥,你這是干啥啊!”

  狗娘養的連忙上前,嬉皮笑臉道:“都是自己人,莫怕莫怕,這位大俠不是官差,找你有樁大買賣,你可是遇到貴人了,得虧是我…”

  他滿嘴跑火車,說著江湖上的套話。

  吳老頭則充耳不聞,只是死死盯著李衍,張口便是刀割般的沙啞聲音,“老夫怎么知道,這東西不是你奪來的?”

  李衍眉頭一挑,“前輩莫非感應不到?”

  勾牒持有者之間,互相都有感應。

  李衍本以為是龍蛇牌遮掩,但他已經亮出,對方不應該懷疑才對。

  老頭沉默了一下,從懷中取出勾牒。

  上面布滿裂縫,還缺了一角,似乎被人用利刃割斷。

  李衍見狀,神色變得凝重。

  他也不再廢話,手訣一掐,催動勾牒。

  霎時間,暗巷內陰風驟起,溫度也降低不少。

  巷外幾名攤主正在燒紙。

  陰風吹出,火盆中的紙灰頓時打著旋被吹散,嚇的幾人連忙磕頭。

  “好了。”

  吳老頭終于開口,啞聲道:“驚動了城隍門神,先離開再說。”

  說罷,便帶著二人往巷子深處鉆去。

  他們剛走,巷子上空便有香火味傳來。

  李衍不動聲色握著勾牒,扭頭看了一眼,香火味頓時散去。

  當然,前方二人都沒察覺。

  正如狗娘養的所言,這吳老頭精神有些有不對勁。

  即便在暗巷中行走,他也像只受驚的老鼠,不時左右前后觀望,好像在逃避什么,加上許久沒洗澡,還有那件臟兮兮的袍子,沿途留下一股子惡臭。

  李衍閉氣斂息,卻并未嫌棄,反倒有些驚訝。

  那些惡臭味道,與小巷融于一體,將他們三人氣味盡數遮掩。

  這是種特殊的技巧,并非術法,卻特別管用。

  吳老頭到底在躲避著什么?

  李衍心中越發好奇。

  三人七拐八繞,巷子越來越小,就連周圍民居都已消失,全是那種高聳厚重的泥胚土墻,最窄的區域不過三尺,還有一些堆積的爛木柴、破瓦缸阻攔。

  狗娘養的左右觀望,終于忍不住開口道:“吳老頭,這是那些倉庫的夾縫吧,再往前全是死胡同,帶我們來這里干什么?”

  但吳老頭卻根本不搭話,只是一個勁蒙頭行走。

  終于,左拐右繞,來到了一條死胡同。

  吳老頭將一張腐朽破爛的草席揭開,又小心將里面的木柵欄移動,頓時露出一個洞口,讓二人進去后,又左右觀望,看了看周圍,才將木柵欄堵上。

  “好家伙,這里別有洞天啊!”

  狗娘養的好奇打量四周,忍不住一聲贊嘆。

  原來這里是一處廢棄的倉庫密室,被吳老頭從墻外掏了個洞,成為棲身之所。

  狗娘養的還是年輕人心性,邊看邊感嘆,自己當初若找到這地方,也不用忍受風寒,還動輒被那些個地痞混混敲詐毒打,每晚都能睡個安心覺。

  而李衍看了幾眼,則面色凝重。

  這地方簡陋,看模樣建成頂多幾個月。

  吳老頭再不濟也是修士,還是玄門中人,怎會如此落魄?

  “前輩,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李衍忍不住開口詢問道。

  吳老頭沉默了一下,忽然甩手,撒出道粉末煙塵。

  旁邊“狗娘養的”正豎著耳朵偷聽,被煙塵擊中,直接撲倒在地,打起了呼嚕。

  “不知死活…”

  吳老頭往地上瞥了一眼,這才開口道:“你是不是叫李衍?”

  李衍眼睛微瞇,“前輩認得我?”

  吳老頭嘆了口氣,“去歲冬日,有幾個老伙計從豐都回來,談了你的事,言語間滿是可惜,說當時就不該猶豫,哪怕跟那些人翻臉,也要讓你進入組織。”

  李衍聽罷也不意外。

  他雖沒加入,但黃泉組織年代久遠,大部分活陰差都已被吸納。

  想到這兒,他繼續詢問道:“其他人呢?”

  “死了…都死了!”

  吳老頭情緒忽然變得激動,眼神也有些瘋狂,不時看向門外,顫聲道:“有人在獵殺我們,是玄門正教,是玄門正教!他們撕毀了協議,天地大劫不可避免!”

  說話間,已是兩眼赤紅,竟再次掏出了冥火銃。

  李衍眉頭微皺,直接出手將其打暈。

  這老頭,明顯是受到了不小的精神刺激。

  當然,此事也難不倒他。

  李衍先是從腰間卸下龍蛇牌,掛在密室入口處,隨后左手掐訣,步罡踏斗,念道:“慶甲!上天度人,嚴攝北酆,神公受命,普掃不祥,八威吐毒,猛馬四張……敕!”

  這是《北帝除殃術》,可祛除大部分陰煞惡咒。

  此術的用法,也是多種多樣。

  比如在陰煞之地設壇,可祛除晦氣,類似玄門《靜天地神咒》。

  若神魂受術法影響,陰氣殘留,也有一定效果。

  當然,平日里這些事都是由王道玄做,其法脈傳承也更善于此道,因此李衍使用的機會并不多。

嘩啦啦  護臂“千念”上,鎮魔錢叮當作響。

  借助此寶引來的罡炁,李衍呼吸之間便已施術完成。

  為防意外,他又念了遍安魂咒。

  原本狂躁的吳老頭,呼吸逐漸變得平穩。

  半晌,他才悠悠醒轉,眼中血絲散去,啞聲道:“多謝小兄弟。”

  這老頭起身后,接過李衍倒的水,喝了幾口后才緩過神來,繼續說道:“冬至之時,他們前往豐都參加聚會,老夫因為要查探一件事,所以留在了京城。”

  “上元節不久后,幾個老伙計終于趕回京城,老夫才得知黃泉組織暫時解散,以及成都劫難。”

  “我等深知人道變革將至,一些藏身山中的老東西,肯定耐不住寂寞,試圖出來爭奪機緣,而活陰差就是他們最大的阻礙。”

  “在豐都時,就已經有人算計黃泉組織,加上這些年招的人多,難免良莠不齊,因此暫時解散是最好的選擇,免得有人出賣,弄得全軍覆沒,卻沒想來的這么快…”

  “當晚,我等在城外對月暢飲,畢竟這一分別,或許此生難見…”

  “但有數名高手突然出現,痛下殺手…”

  “我等根本來不及反應,唯獨一人臨死前招出陰司兵馬,老夫才逃得一劫…”

  聽著老頭喃喃敘說,李衍神情凝重,“可曾看清,動手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

  吳老頭眼中閃過一絲痛苦,“那些人應該有國祭法器,且遁法高明,近身動手時我等才發現,術法兇狠,功夫也高的嚇人,老夫的護法雖名聲不顯,但已修成罡勁,他死前只說了一句話。”

  “什么話?”

  “是宗師,跑!”

  “什么?!”

  李衍愕然,有些難以置信。

  宗師代表著什么?

  不僅是武道境界,也是一種象征。

  他如今是丹勁,氣血意志凝于丹田,可長時間久戰。

  再進一步是罡勁,武道真意引動罡煞之炁,既可攻擊也可護身。

  再往上是先天,天賦盡顯,與道合真,可以說已走到盡頭。

  而宗師還在先天之上,不僅是武道巔峰,還要開創一脈,流傳千秋。

  可以說,已有了以武登神的能力。

  蜀中程劍心便是如此,只可惜當時主動選擇放棄。

  神州大地,龍虎匯聚,英才無數,但每一個時代,頂多有十大宗師。

  如今這些宗師已經年邁,程劍心死后就只剩下九人。

  這九個人,地位皆舉足輕重,可鎮壓一方。

  怪不得,吳老頭如此害怕,一口篤定玄門正教撕毀了協議。

  宗師背后,代表的意義可太多了。

  李衍沉默許久,才將這個情報消化,深吸了口氣繼續問道:“前輩疑慮可以理解,若真有宗師動手,前往玄祭司告發也沒人信,但為何還滯留京城?”

  吳老頭狠狠一握拳頭,“老夫……不甘心。”

  說著,取出那殘缺的勾牒,咬牙道:“他們以為,毀了此物就行,卻不知里面還藏著一道罡令,只要找到兇手,老夫拼死也要拉著他走!”

  “前輩可有線索?”李衍沉聲詢問。

  吳老頭聞言,頓時泄了氣,“毫無線索。”

  “老夫一直暗中搜集那些宗師情報,但看不出誰有異樣…”

  話未說完,又猛然抬頭,急聲道:“我知你年少成名,道法高深,但且不可大意,你活陰差的身份早已泄露,他們必然要找你麻煩,活陰差死絕,那些個陰犯地仙紛紛現世,便是人道大劫!”

  “前輩放心。”

  李衍點了點頭,又將那黑陶片取出,“實不相瞞,晚輩這次前來,是想詢問此事…”

  說著,將事情經過講述了一番。

  “此事我知道。”

  吳老頭握著黑陶片,啞聲道:“老夫當時沒走,就是和老伙計在查此事。”

  “前年無定河中鬧水猴子,白云觀派人出手處理,老夫也沒在意,直到發現一件事…”

  “一個后輩找到老夫,說他舅舅死在水猴子手中,舅母瘋瘋癲癲,遍求名醫無果,所以請老夫出手,看能否以玄門手段治療癔病,但那老婦的話,卻有些古怪。”

  “她說,水猴子是她多年前丟的娃,親眼看到胎記,甚至脖子上還有當年生銹的長命鎖,且被鎖鏈捆綁在黑壇中,丈夫為救孩子才慘遭毒手。”

  “老夫本以為是胡話,但隨后沒多久,這家就突然走水,全家無一存活。”

  “因此,老夫起了疑心,暗中調查,發現京城這些年,丟孩子的數量甚高,且都是陰年陰月生的六歲童男童女,順著這條線,從西行丐幫那里得知了‘蟠桃會’這個組織。”

  “那些人行動隱秘,且有權貴幫忙遮掩,因此線索中斷。”

  “直到黃泉的那些老伙計歸來,其中一人聽聞后,提到一件事。”

  “他當年抓捕一個陰犯,乃是當年北魏大乘教妖人…”

  “大乘教?”

  李衍聽罷,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大乘教乃是北魏年間,“妖僧法慶”率僧眾造反,以“新佛出世,除去眾魔”為口號,自封“大乘”,焚燒寺院、經像,屠殺僧尼,還定下了“殺一人為一住菩薩,殺十人為十住菩薩”的規矩。

  不僅如此,還煉制狂藥,弄出一場北魏年間的生化危機。

  可以說,兇殘程度更甚于大宋鬼教。

  想到這兒,李衍不由的頭皮發麻,“難不成‘蟠桃’是大乘教妖法?”

  “是也不是。”

  吳老頭回道:“那人曾是法慶手下妖人,癡迷于丹道,據其留下的書冊所言,當時的狂藥,原本就是煉制‘蟠桃’的失敗品。”

  “‘蟠桃’真的存在,但上古之時王母為兇神,‘蟠桃’也沒那么簡單,漢《焦氏易林》中提及‘西見王母,拜謁百福,賜我喜子,長樂富有’,便是暗示此事。”

  “《酉陽雜俎》上載‘昆侖陰壑有冰尸,上生赤蘚,食之忘憂’,那妖人猜測,乃是古時修士,法慶被誅后,他跑到了昆侖冰川,果然讓他找到了冰尸,得到尸菌。”

  “據其書冊記載,已經成功大半,可于孩童身上種出‘蟠桃’。”

  李衍皺眉道:“那本書呢?”

  吳老四搖頭道:“我那老朋友嫉惡如仇,如此邪術,怎肯留于世間,當時便已焚毀,但其書上還提到了一個人,便是此人暗中資助,才讓他得以在深山研究邪術。”

  “那人,便是大宋鬼教教主張懷素!”

  趙長生!

  聽到這名字,李衍瞬間了然。

  張懷素,便是趙長生。

  “蟠桃會”果然是建木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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