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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7章津門水深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潑刀行

  急促的梆子聲,鑼鼓聲撕裂晨霧。

  侯家后胡同附近,火光熊熊,隔著幾條街都能看到。

  這堂子是三進大院,雖說面積不小,但經過改造后,堆砌的東西太多,前院搭起棚子做賭坊,中院小隔間內都是易燃物,后院更是緊湊。

  因為在碼頭附近,加上里面人多,所以平日里有些火苗,直接就潑水滅了。

  但李衍一通亂殺,嚇得嫖客窯姐亂跑,幫閑打手死傷慘重,根本顧不上搭理,火勢越發猛烈,很快就將整個翠喜堂吞沒,獨眼魯爺的尸體,也在大火中變得焦黑。

  還好,這里的堂子不止一家產業。

  其他堂子怕被大火連累,紛紛派人滅火。

  當然,混亂遠不止如此。

  翠喜堂內有那精明的窯姐,偷偷將堂子的銀票揣入懷里,那些輸光家當的賭徒們,更是趁亂打劫,跟其他堂子的打手械斗,還有人趁機對著仇家捅黑刀…

  這種聲色犬馬的地方,人心欲望被無限放大。

  外人只看著燈紅酒綠,卻不知其中人心兇險。

  一場大火,混亂也隨之被引爆。

  但津門繁華之地,可不是毫無秩序。

  即便官府不作為,也會有人處理。

  密集的腳步聲,從街道外涌來。

  數百名大漢氣勢洶洶跑來,個個兇神惡煞,拎著木棍、鐵鏈、匕首,腰間青鱗腰牌,在火把下晃得人睜不開眼,直接沖進胡同,見著搗亂的就打。

  他們揪住抱著銀匣子往外爬的窯姐,棗木棍直接敲破腦袋。

  那些輸紅眼搶劫的賭徒,更是被堵在墻角,被鐵鏈木棍打的血肉模糊。

  “都給我聽好了!”

  一名紋身的光頭漢子怒吼道:“靜海幫查縱火犯!揣銀子的全他媽是賊!”

  說著,似乎還不解恨,直接抓住一名賭徒的頭發,匕首反轉,當即將其割喉。

  在靜海幫兇威下,混亂終于得以平息。

  沒人搗亂,救火也變得井然有序。

  在一名經驗豐富的中年男子指揮下,火勢逐漸被控制。

  天光破曉時,只有翠喜堂的殘垣斷壁,還冒著青煙。

  獨眼魯爺被燒成炭的尸首也被找到,幾名混混將其拖著,抬到胡同拐角處。

  那里停著一座小轎,檀木打造,蜀錦做轎簾。

  四名身高馬大的腳夫環抱雙臂,立在周圍警戒。

  他五官相似,竟是四胞胎,腰間還都揣著燧發火槍。

  “回三爺。”

  一名靜海幫漢子恭敬拱手道:“魯爺的尸體找到了。”

  “查!”

  轎中傳來個醇厚冷漠的聲音。

  話音剛落,旁邊一名老者立刻上前。

  他背著一口木箱,打開后,各種鑿子斧子器具齊全。

  若有官府的人在,就會發現老者竟是衙門里經驗最豐富的老仵作。

  這老仵作屈膝蹲在焦尸前,青布裹手,揭開黢黑皮肉,露出脛骨斜削的斷口,仔細查看后,喉頭滾出沙啞聲:“好個關中快刀卸骨法!“

  隨后,用鶴嘴鑷掀起頭骨焦肉,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飛刀貫腦,誰家暗器如此兇狠,老夫也沒聽過…”

  “不是暗器。”

  轎中的聲音再次響起,“堂中的其他人找到沒?”

  “回三爺,抓到了幾個,帶上來!”

  靜海幫漢子拱手,隨后轉身下令,將戰戰兢兢的翠喜堂打手們拖來。

  “是一個人,蒙著面,皮膚很白…”

  “他用了刀,還有小刀會飛…”

  “他先殺的吳結巴…”

  不敢有任何隱瞞,他們你一言我一句,將過程拼湊而出。

  轎子內,沉默了許久,隨后聲音再次響起。

  “我們的貨呢?”

  “回三爺,都被燒了。”

  “去漕幫,給我遞個帖,請劉黑手喝茶。”

  “還有,吩咐下去,看有沒有一伙人進了津門。”

  “他們的首領,叫李衍。”

  “記住,找到落腳之地即可,不可碰面!”

  “是,三爺!”

  下達命令后,四胞胎壯漢立刻抬起小嬌離開。

  一路上,不時有靜海幫漢子上前聽候命令。

  而一名名靜海幫漢子,也奉命前往城中各處…

  日頭逐漸升起,侯家后胡同的焦糊味,也飄到了三岔口。

  老楊頭撈起油鍋里的耳朵眼炸糕,抽了抽鼻子,“介是嘛事兒?”

  旁邊幫廚的老婦人低聲道:“夜里火影子映得通紅,聽說是侯家胡同走水了!”

  “你們不知道了吧。”

  正吃飯的纖夫神秘一笑,豁牙趙三呲黃板牙:“那是翠喜堂焦糊燒雞味…”

  話未說完,就被旁邊杠子頭踹了下屁股:“別扯淡,小心招災,麻利吃了去扛包!”

  津門百姓不傻,隱約猜出火災有問題。

  但這種事,小老百姓哪敢招惹,只當閑言談資。

  但津門的江湖,卻已是暗流涌動。

  南市跤場里,五大三粗的赤膊漢子們摔得黃土飛揚,叫好聲掀了頂棚。

  場邊條凳上坐著個戴墨鏡的中年人,手里轉著倆保定鐵球。

  “介李衍嘛來頭?“

  他啐了口茶沫子,“靜海幫的場子都敢動?“

  旁邊光頭漢子低聲道:“說是關中來的過江龍,通臂魯爺都被他弄死了。“

  “過江龍?“

  中年人冷笑,“到了海河邊,是龍得盤著!告兒下邊孩兒們,今兒晌午鍋貼管夠,吃飽了跟老子會會這位爺!“

  “這…”

  光頭漢子連忙低聲道:“三爺說,先別輕舉妄動…”

  話音未落,便被一巴掌扇的東倒西歪。

  中年人猛然起身,沉著臉道:“別亂動,這天津衛那么多眼睛,讓人看我們靜海幫笑話?”

  “他于文海只燒第三炷香,靜海幫,還輪不到他做主!”

  城東,玉皇廟外。

  這里靠近三岔河口碼頭,距離天后宮不遠。

  這玉皇閣,是津門最大的道門宮觀。

  牌樓四柱三間,前書“惟天為大”匾額,背額書“旻天圣主”之匾,加上山門、鐘鼓樓、配殿、六角亭、大殿和清虛閣,在人口眾多的津門,規模已經算不小。

  農歷正月初九,傳說是玉皇生日,前一日天上眾星下凡。

  因此,每年農歷正月初八,津門善男信女都要到玉皇閣燒香,稱為玉皇會。

  除了天后宮,就屬這里香火旺盛。

  每天香客如云,外面除了香燭鋪子,便是各色食肆。

  一間早點鋪子內,李衍坐在條凳上嘬著嘎巴菜,綠豆面煎餅果子,在粗瓷碗里泡得暄乎。

  昨晚一夜沒睡,雖說不困,但卻餓得慌。

  轉眼間,兩人份的早點,已被他吃的精光。

  吃完后,他又要了壺茶,不動聲色看著對面玉皇閣,若有所思。

  他可不是雛,經過一次次歷練,十二元辰隊伍,經驗也豐富的很。

  津門的局勢,有些復雜。

  但再復雜,又哪里比得上成都和洛陽。

  發現這里水深,且有多方勢力勾結,李衍便立刻改變了方式。

  昨夜大鬧翠喜堂的舉動,也成了打草驚蛇。

  他昨晚其實并未離開,一直守在侯家胡同外,終于等到了這靜海幫三爺于文海。

  天空之中,也有鷹隼立冬盤旋,配合李衍跟蹤。

  對方派人送信的的地點,也全都被記下,被晉州會館的呂三記下。

  李衍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兇手已經確定,直接連根拔起便是。

  若在其它地方,山高皇帝遠,還真不好辦。

  但這里,可是津門衛。

  再亂,也是天子腳下,都尉司和玄祭司的力量匯聚之地。

  找到所有參與者,通知都尉司動手。

  涉及九鼎和建木組織,都尉司沒人敢不聽號令。

  然而,事情卻出現了變化。

  他沒想到,這于文海最后竟跑到了玉皇廟。

  津門到京城那邊,都是太玄正教做主,無論城隍廟還是玉皇廟,皆是其下屬勢力。

  難不成,太玄正教也被腐化?

  想到這兒,李衍的神情就變得嚴肅。

  不怪他懷疑,津門搞成這樣,里面的道人不可能不知道…

  忽然,他心中一動,看向左側門口。

  只見一名身著灰布大褂的香客闊步進門。

  體型高壯,滿臉絡腮胡,身后還跟了幾名仆人,個個眼神凌厲。

  “來份炸糕,糖多擱!“

  灰袍香客在李衍桌前撩袍落座,叫了點心后,便微笑道:

  “李少俠,津門香油果子脆,可比關中羊肉泡?“

  李衍臉上也露出微笑,“田兄,好久不見了。”

  來者,正是京城都尉司的田千戶。

  在他第一次發現趙長生后,長安城的好友羅明子便被調往京城,且在皇帝授命下,調集各方精銳,專門調查和追殺趙長生。

  這位田千戶,便是其中成員,梁子湖與他碰面,隨后便喬裝打扮入蜀,只不過南方傳來趙長生消息,便提前離開,錯過了成都府大戰。

  張秋鎮那邊的陳三,告知了津門傳信密令。

  李衍路上發了信號,沒想到來的竟是田千戶。

  “是啊。”

  聽著李衍寒暄,田千戶也是一聲感嘆,“沒想到成都竟弄出那般大事,還好有李少俠,否則蜀中死傷無數,我們也難辭其咎,回來的路上,也聽到了十二元辰大名。”

  “恰逢其會罷了。”

  李衍微微搖頭,“在江南查到了什么?”

  聽到他詢問,田千戶眼中閃過一絲黯然,沉聲道:“江南那邊有些復雜,我們只查到,趙長生最后一次露面,是將一個疍民村子滅口,還跟倭寇有關。”

  “我們中了埋伏,死傷慘重,僅有三人活了下來。”

  “趙長生不是一個人,身邊還有很多高手,來去無蹤,不是我們能應付。”

  李衍聽罷,也不意外。

  趙長生的組織建木,就他所知,都是些難纏的老怪物。

  都尉司精銳,對付普通江湖中人還行。

  面對這些家伙,還真不夠看。

  說話間,食肆內已變的安靜。

  卻是田千戶手下的人,已將食肆清空,唯有老漢戰戰兢兢端來炸糕。

  炸糕金黃,還散了糖霜,香氣撲鼻。

  田千戶二話不說,夾起一個就往嘴里塞,邊吃邊自嘲道:“李少俠莫笑話,離開津門一年了,就饞這一口,給個指揮使都不換。”

  說著,又低聲道:“我剛回來就看到密令,李少俠要我們做什么?”

  “這津門有建木據點!”

  李衍也不廢話,將自己的發現一一告知。

  此人是羅明子力薦,加上之前打過交道,可以信任。

  “靜海幫?!”

  田千戶聽罷手一頓,緩緩將筷子放下。

  李衍眉頭微皺,“怎么,都尉司還怕一個江湖幫派?”

  “李少俠有所不知。”

  田千戶搖頭,看向門外,“實不相瞞,我便是這天津衛都尉司出來的,這里看似只是漕運碼頭,實則千絲萬縷,都與京城脫不開關系。”

  “這些江湖幫派,絞不凈,殺不滅,若是逼迫太甚,他們就敢與彌勒教勾結,聚眾造反,所以朝廷的策略,一向是以制衡為主,不會允許一家獨大。”

  李衍頓時了然,“靜海幫能在津門獨霸,背后跟京城有關?”

  田千戶點頭,看了看周圍,低聲道:“開國勛貴!”

  這么一說,李衍頓時了然。

  大宣朝的開國皇帝蕭承佑,原本是前朝大興元帥,因為被大興皇帝所忌,當朝受辱,加上北方金帳狼國揮兵入侵,便一怒之下造了反。

  當初,不僅有太玄正教和江湖中人組成的神拳會相助,軍中幾位同級元帥,也鼎力支持,盡數投入麾下,就連最初的彌勒教,都起兵響應。

  各方力量團結下,才逆轉局勢,將金帳狼國趕出神州。

  除了彌勒教后來與朝廷翻臉,其他勢力都得了好處。

  太玄正教成了國教,神拳會雖說沒落,但也是各地江湖與朝廷的平衡者。

  而那些起兵相隨的將軍和元帥,立國后更是加官進爵。

  被封王侯爵位者,便有十幾人。

  這些人的影響力,毫不遜色藩王,且與軍中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靜海幫背后,是英王府。”

  田千戶也不隱瞞,開口道:“英王多年前隨陛下征伐北疆,戰功顯赫,回來后又立刻交出兵權,閉門不見客,因此深受陛下信任,但英王又是個念舊的,所以對老部下多有照拂。”

  “這靜海幫老幫主,名叫魯靜海,曾水師軍中悍將,還會水戰秘法,只因當初犯了軍法,被軍中除名,后來在津門成立靜海幫,有了王府照顧,一路坐大。”

  說著,扭頭看向玉皇閣,“這魯靜海,如今已很少過問幫中之事,聽說就在玉皇閣奉道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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