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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4章殺機驟起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潑刀行

  江湖旁門,自有一套手段。

  雖說比不上玄門正教,但也有其根腳。

  比如漕幫長老用的這“水霧鬼打墻”,名字俗氣,但背后卻隱含著一樁慘案。

  當年金帳狼國南侵,沖破黃河防線,上萬漕工興義軍抵抗,但慘遭鎮壓,三千尸骸沉入黃河老堤。

  自此,船隊夜過黃河常遇詭異迷霧,舵手皆夢到水中浮尸叩船乞食,后漕幫幫主“鐵錨李”收殮尸骨立“無祀壇”,平息怨氣的同時也創造了此法。

  水氣濃郁之地,皆可掀起濃霧遮擋。

  李衍的北帝玄水遁,更善于隱,而漕幫術法借用法旗,更適合大范圍起霧。

  燕子門唐九娘這飛梭神技,同樣傳承古老,乃是源于戲彩門的“無影梯”。

  大興遠景年末,有飛梭女賊,專劫貪吏,得財散于嬰堂,自此此術名震江湖。

  這二人合作,可謂天衣無縫。

  遠處,大郡王府門口的守衛抬頭觀望,滿臉疑惑,對著旁邊問道:“怪了,這大冷天的怎么起霧了……”

  話音未落,便驟然昏倒在地。

  脖子上,插著小指粗的銀針。

  而大郡王府里面,同樣是一片大亂。

  先是濃霧起,伸手不見五指,隨后一道道黑影從空中落下,抵抗者直接斬殺,不會功夫的仆人侍女,則被一掌拍暈。

  濃霧之中刀光閃爍,很快就沒了聲響。

  率先突襲的,無一不是江湖好手,領頭的無相公子,身形更是如同鬼魅。

  大郡王府的護衛,沒有一絲抵抗之力。

  “巽風掃塵翳,離火照幽冥,敕令,散!”

  隨著漕幫長老一聲低喝,周圍濃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前后不過半盞茶的時間。

  郡王府大門口,兩名成都黑道高手,早已換上了侍衛的衣服,冷眼觀察周圍。

  這里畢竟是郡王府,附近即便有些達官顯貴,也住的很遠,根本沒人發現。

  王府之中,同樣如此。

  隨著王府被控制,無相公子的二十幾名手下,也從客棧外繞墻翻了進去,將那些個侍女仆人捆綁,換上衣服。

  這便是之前定好的計劃。

  迅速控制郡王府,隨后布下陷阱拿人。

  大廳內,同樣也倒了一地。

  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衣著華麗,都是大郡王一脈的親戚和子孫。

  與蕭景洪不同,大郡王年紀輕輕就當了爺爺。

  而在前廳正后方,無相公子用了分筋錯骨手,將一人死死摁在地上,還用膝蓋壓著其脖子。

  此人身著蟒袍,五官陰鷙,皮膚白皙,正是大郡王。

  他兩眼充血,咬牙切齒,如同野獸發出陣陣嘶吼,但卻難以動彈。

  李衍也快步走入前堂內。

  他的任務并非入侵,而是借著強橫神通,探查搜索周圍動靜,以免中了陷阱。

  雖然沒動手,卻更為關鍵。

  “果然中了咒!”

  看到大郡王模樣,不少人都松了口氣。

  并非他們幸災樂禍,而是此事擔了風險。

  畢竟蜀王被妖人奪舍、郡王中咒,這種事簡直聞所未聞,一旦弄錯,就是大麻煩。

  見眾人模樣,無相公子也不在意,轉身,對著拱手后方道:“金前輩,有勞了。”

  伴著銀飾聲響,后方走出一黑衣老嫗。

  其鶴發童顏,身著靛藍麻布長袍,頭戴銀質“三目冠”,額懸縱目紋銀片,就連袖口,也綴著九枚銅鈴。

  看上去十分不利落,而且腿腳不方便,來的時候也沒走地道,而是被人從街上抬轎送來。

  即便如此,也沒人敢小瞧。

  就連李衍也恭敬拱手。

  無相公子還有個能耐,便是人脈廣。

  這老嫗人稱“金婆婆”,乃川儺十二壇的正統傳承者,巴蜀儺壇娘娘。

  算是旁門中的頂尖人物。

  所謂“川儺十二壇”是巴蜀儺戲核心體系,源于古蜀巫祭,融合道門秘法而成。

  儺壇娘娘屬于其中一脈,尊西王母、麻姑、紫姑為三圣。

  十二壇分“上四壇、中四壇、下四壇”,分別應對天地人,且每一壇,都是一出儺戲。

  比如中四壇鎮人間,陰兵過路,鐘馗嫁妹,二郎搜山,判官勾愿。

  之前司徒千幽冥戲臺反唱的“目連救母”,則屬于下四壇通幽冥。

  自從知道司徒千帶了幽冥戲臺后,無相公子便多有提防,專門從成都附近,將“金婆婆”請來,克制陰儺戲。

  除此之外,還要請其解咒。

  只見這老嫗金婆婆來到大郡王身前,對其嘶吼視若無睹,一把掐住脈門,行秘法探查。

  老嫗的左眼,很快變成灰白色,又伸出干枯手掌,在大郡王眉心處不斷摩挲。

  “啊!啊!”

  伴著慘叫聲,大郡王眉心處竟變成血紅色。

  老嫗若有所思,又摘下其靴襪,手中掐訣,死死摁向足三里。

  “啊——!”

  又是一聲慘叫,眾人驚訝地看到,腳后跟經絡浮現黑紫色脈紋,狀如蜈蚣攀爬。

  “印堂帶血,陰蟲纏足…”

  金婆婆扭頭看向眾人,沉聲道:“是陰儺戲的咒法沒錯,老身需要點東西。”

  “前輩請說。”

  無相公子大喜,連忙拱手。

  這次計劃的關鍵,便是解咒,只要解開咒法,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老嫗平靜道:“老身需要三年陳糯米、巴山粗鹽、艾草灰、無根水(雨水)、八卦鏡。”

  “快去拿!”

  無相公子轉身吩咐。

  待手下離開后,他又看向金婆婆,“前輩,情況緊急,多長時間可解?”

  “解咒快,但要在午時。”

  老嫗沉聲道:“老身所用,乃陽米破陰術,需在午時曝曬糯米于八卦鏡下,撒鹽破咒,其他時辰,只會引得咒法反噬。”

  “午時?”

  無相公子眉頭凝重,轉身看向眾人,“諸位,時間要稍微推遲,切不可露出破綻。”

  “還有,那些兄弟,務必拖住蜀王儀仗,無論發生什么,本座都不會虧待他們家人…”

  聽著對方安排,李衍取出懷表看了看。

  現在辰時剛過,而武侯祠的喜神游方,最慢也會在巳時末結束。

  這么長的時間,想要拖住,怕是有點難……

  風雪初霽,陽光刺破云層。

  成都府城外,規模龐大的喜神隊伍,正從萬里橋上經過。

  因為人群眾多,橋梁狹窄,所以行進速度并不快。

  遠遠望去,但見錦江冰面覆雪如素練,兩岸吊腳樓垂掛冰溜,紅紙碎屑在風中飄灑。

  “喜神游方”還有個規矩,就是要有人扮演劉關張和諸葛武侯,走在隊伍最前方。

  就連蜀王儀仗,都得跟在后面。

  只見萬里橋另一側路口,有十幾名百姓簞食壺漿,跪迎道旁。

  竹筐中放著鹽軍屯鍋盔,還有幾根郫筒酒。

  這是古老送軍習俗,也是迎接喜神游方的最隆重規矩。

  按規矩,扮演劉關張的人,要上去啃一口鍋盔,喝一口酒。

  然而,前方四人卻根本不理會。

  其中一名“百姓”使了個眼色,其他人立刻端著竹籃一擁而上。

  “大人,嘗嘗小人的手藝。”

  “喜神游方,吉祥安寧。”

  這些人說著好話,但后背全部緊繃。

  忽然間,扮演關羽之人猛然抬起青龍偃月刀,踏前一步雙臂發力,便是一記橫掃千軍。

  霎時間,刀光閃爍,血花人頭飛滾。

  “動手!”

  眼見敗露,這些個“百姓”立刻從腰間抽出短刀,還有人掀起鍋盔,取出下方藏著的火藥竹筒。

  “哈哈哈!”

  扮演張飛者,手持丈八蛇矛,三兩步沖將出去,用出暴雨梨花槍法。

  轉瞬之間,又刺死三四人。

  后方的“百姓”正要點燃火藥桶,但“劉備”已縱身而起,手持雙股劍上下翻飛,砍掉一只只手臂。

  這些個演員,竟然全是暗勁好手。

  很快,這些“百姓”就被斬殺一空。

  最后一人被刺穿心臟,摔倒在地,兩眼死死盯著石橋,眼中滿是不甘與疑惑…

  “殺人啦!”

  后方百姓嚇得連連后退。

  而就在這時,蜀王府掌印太監劉公公使了個眼色,當即有內衛卸下包裹,從里面抓出一把散碎銀子,猛然灑向天空。

  “妖人已除,蜀王有令,繼續前行,不得耽誤良辰吉日——!”

  這一下,后方的百姓頓時止步。

  他們目瞪口呆,隨即眼中就充滿了血絲,瘋狂往前涌。

  之前撒的不過是“喜神錢”,而現在卻是實實在在的銀子。

  雖然剪得很碎,只有小拇指大,但隨便搶到一兩個,就足夠一家老小整月開銷。

  哪還顧得上什么死人。

  天塌了,也得上去搶。

  眾人蜂擁而上,加上蜀王儀仗加快腳步,規模龐大的隊伍,很快就通過了萬里橋。

  有幾人落在后方,直接跳過石橋,從岸邊往橋下跑。

  他們眼尖,看到有十幾枚散碎銀子落在橋下。

  寒冬臘月,河面已經封凍。

  他們跌跌撞撞跑到橋下,還沒顧得上撿銀子,便被嚇得摔倒在地。

  只見橋面下,有幾人正摳著磚縫,以壁虎游墻的身法,躲在橋面下方,腰間還系著火藥桶。

  但這幾人,此刻早已死絕。

  一個個臉色漆黑,渾身肌肉蜷縮,像是被什么東西燒焦,但衣服卻依舊完整…

  最后的路程,還算順利。

  蜀王儀仗,一路來到武侯祠外。

  他們沿途撒了幾回銀子,便引得百姓爭相跟隨,只有十幾人心中畏懼,提前離開了隊伍。

  蜀王跟著儀仗,進入武侯祠。

  但見三義廟前,早已擺好了三牲祭品,廟祝帶著幾名道童,恭敬相迎。

  “見過殿下。”

  這廟祝小心翼翼上前問好。

  成都府的事,他自然已經聽說,本想著武侯祠不在城內,能躲過麻煩,沒想到這蜀王發了癲,竟還要舉辦“喜神游方”。

  甚至前兩日,就已派人控制了武侯祠。

  這武侯祠的廟祝,也算是黃陵派之人,想起城中被押入大牢,不明生死的師兄弟,便心中忐忑。

  進入武侯祠前,蜀王便已下轎。

  他沒有理會這廟祝難看的臉色,上前一步來到祭壇前,親自點燃香燭。

  然而,卻遲遲不肯插下去。

  手中香火青煙繚繞,隨風搖擺。

  見蜀王一動不動,廟祝有些疑惑,連忙上前拱手道:“殿下,您……”

  話音剛落,就見蜀王身后的一名侍衛突然上前,伸手一揮,將祭壇上的三牲頭顱全部掃飛。

  砰砰砰!

  三個頭顱落地的同時,猛然炸裂。

  三股黑煙升騰而起,竟然全是密密麻麻的蠱蟲,向著隊伍呼叫而來。

  廟祝看的目瞪口呆,渾身冰涼。

  這是誰搗的鬼?

  不是要他老命嗎!

  咻咻咻!

  兩側房頂,幾道白影彎弓拉箭,正是那幾名川西“陰山鷂子”弓手。

  三義廟屋頂幽暗處,幾道身影縱身而出,想要逃離,但在空中直接中箭,掉落在地。

  箭頭有劇毒,他們根本來不及說話,便臉色鐵青,口吐白沫沒了呼吸。

  “可惜了…”

  “蜀王”面色淡然,看著渾身哆嗦的廟祝,開口道:“本王得到消息,青城山的人已經來了,沒有聯系你?”

  “啊這…沒…沒有。”

  廟祝目瞪口呆,心中更加發寒。

  什么喜神游方,原來是個陷阱。

  還好他道行不高,只是因為善于經營,才被派來此地,沒有參與此事……

  “廢物!”

  正當老道竊喜時,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老道還沒反應過來,腦袋便被一只血紅大手,噗的一下拍成了碎西瓜。

  動手之人,赫然是扮演劉備者。

  他拽著脖子處凸起,猛然一扯,丟掉人皮面具,露出滿頭白發。

  正是蜀王心腹血儺師巴代扎。

  “殿下,看來那老鬼沒上當。”

  巴代扎臉色陰沉道:“當時動手阻攔的,正是程家那幾個老鬼,可惜被他們逃掉。”

  “蜀王”也不在意,搖頭道:“程劍心威震蜀中數十載,即便出了岔子,江湖經驗還在,沒那么容易上當。”

  “城里什么情況?”

  “正在準備。”

  “可惜,今日未盡全功…”

  “蜀王”面色平靜,扭頭看了一眼身后驚恐的百姓,啞然失笑道:“沒把人引出來,但該干什么還是干什么吧,這怕是咱們最后一次‘喜神游方’了。”

  扮演“關公”者聽罷,直接闊步向前,腳下假腿敲擊地面,發出咚咚之聲。

  正是鬼戲班的司徒千。

  他上次辦砸了差事,雖然蜀王沒怪罪,但更讓他心中警惕,豈敢怠慢。

  來到殘破的祭壇前,他抖了抖髯口,以川劇高腔唱道:“臥龍崗上瑞雪飄,喜神方至百祟消!”

  唱完之后,自己也覺得荒謬。

  他們在別人看來,就是妖魔邪道,偏偏在這武侯祠圣地弄這出……

  “走吧,去捉城里的老鼠。”

  走完這最后過場,“蜀王”當即轉身。

  但就在這時,他心中一凜,連忙側身。

  遠處刀光炸裂,一道匹練般的白芒呼嘯而至,帶著凜冽殺機。

  “大膽!”

  血儺師巴代扎一聲冷哼,忽然從腰間抽出把血色彎刀,猛然擋在“蜀王”身前。

  他口中念訣,血色彎刀冒出滾滾黑煙,與那道匹練般的白芒碰撞,嗤嗤作響。

  隨后,叮叮當當聲音響起,白芒散去,赫然是一把小臂長的短劍。

  似乎被耗盡力量,短劍直接掉落在地,表面金屬光澤也變得暗淡。

  “程家飛劍?”

  血儺師巴代扎冷笑道:“不過學了點皮毛,也敢出來賣弄。”

  “快,祠外西南七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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