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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0章夜半酒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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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這大半夜的…”

  “半夜又怎么樣,夜霜寒,爐火旺,烹雞宰羊正當時,我就喜歡吃半夜煮的!”

  聽著里面的聲音,李衍忽然愣住。

  隨后,脊背后冒起了冷汗。

  他終于想起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萬州城外,成都豪客,天生城外,金弓銀彈!

  想到這兒,李衍不由得頭皮發麻。

  這個“成都豪客”,疑似二郎顯圣真君轉世,若非在陰司聽到這個秘密,他根本不會相信。

  畢竟,這是一位百姓信仰凝聚的神。

  有意識,就已經夠奇怪。

  能轉世為人,更是超乎理解。

  但李衍只是沉默了一下,便毫不猶豫,闊步向著肉鋪子走去。

  咚咚咚!門上破舊的鐵環被叩響。

  “爺,您稍等,有客人來了。”

  里面粗獷而委屈的聲音響起,之后房門打開,出來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眼若銅鈴,長滿濃密絡腮胡,身上還一股子油膩腥味。

  “是花子嗎,我來看生肉。”

  李衍面色平靜,說出了事先告知的暗號。

  “少俠,您可來了!”

  這漢子聽到后,眼睛頓時一亮,好像遇見了大救星般,低頭哈腰,滿臉興奮,將他迎入小院。

  只見小院內,早已支起一口大鍋。

  鍋下篝火熊熊,一高一瘦兩名漢子,蹲在旁邊煽風點火,臉蛋都被熏得通紅,滿臉悲憤委屈。

  大鍋內,滿滿當當煮了一鍋羊肉。

  旁邊還有扒掉的羊皮,看模樣是宰了兩頭羊。

  而那名“成都豪客”,如今已換了副模樣,一身黑色武士戎袍,足蹬銅釘祥云牛皮靴,擼著袖子手持彎刀,一只腳踩在條凳上。

  持刀割肉,舉壇壇痛飲,吃的好不愉快。

  那杜平則在二樓窗戶后,透過縫隙,膽戰心驚向下觀望。

  見此情形,李衍心中已越發肯定。

  民間傳聞中,二郎神最喜歡吃羊肉。

  羊為祭祀三牲之一,出現在祭典上并不奇怪,但百姓傳聞,二郎顯圣真君獨好這一口。

  因此,蜀地百姓每年二月初四,祭祀灌口神,必然要宰殺羊肉,祭祀結束后也會和人煮湯分食。

  傳說吃了這羊肉,能和二郎一樣勇猛。

  這場面有多大呢?

  據《夷堅志》中記載:有祈者,必宰羊,一歲至萬口。也就是說同時宰殺上萬只羊,之后的羊骨頭都能堆成小山。

  想必轉世后,這個愛好也沒變。

  李衍心中有了數,微微一笑,就準備開口搭訕。

  蜀地之行,最大的機緣,恐怕就要落到這位身上。

  “李少俠,就是他!”

  還沒等他開口,旁邊的大漢就指著對面,滿臉憤怒道:“這人昨晚就突然上門,仗著妖術,逼我們殺羊煮肉給他吃,已經吃了整整兩頭羊,肯定是妖人!”

  說著,滿臉得意道:“小子,你死定了,知道旁邊這位是誰嗎,他的大名,說出來嚇你一跳…”

  “胡說八道什么!”

  李衍嘴角一抽,連忙喝止。

  好家伙,差點被這小子給坑了。

  他臉上擠出個笑容,上前一步,恭敬拱手道:“這位兄臺,咱們又見面了,有緣啊。”

  “哦”

  “成都豪客”邊吃肉,邊喝酒,看到他后先是疑惑,隨后點頭道:“原來是你,確實有緣。”

  說罷,看了看周圍,“看來這里是你的攤子,放心,我只是肉癮犯了,隨便找個地方吃點。”

  “銀子不會少給,過完癮就走。”

  說吧,旁若無人,繼續吃喝。

  看來確實是偶遇…

  李衍心中稍微有些失望。

  還以為這位是瞧出自己不同,專門來等。

  雖說是誤會,但他可不會錯過時機。

  “沒事。”

  李衍眼睛微瞇,對著旁邊漢子使了個眼色,讓他走開,隨后才上前幾步,來到桌前,“兄臺看來并非常人,既然有緣,在下陪你喝一杯如何?”

  成都豪客一愣,隨即撫掌而笑,“好,正愁一個人吃個寂寞,可會劃拳?”

  李衍微笑道:“蜀地江湖拳?剛學會。”

  “那就好!”

  成都豪客立刻拿來旁邊陶碗,咚咚咚給他滿上,隨后伸出手來。

  李衍也伸手一握,臉上滿是笑容。

  然而,他心中卻升起了疑惑。

  無論之前在萬州,還是在這里,他用神通探查,都察覺不到對方異樣。

  此事并不奇怪。

  對方可是“川主”,肯定有“國祭神器”。

  但如此近距離接觸,也感受不到,那多半就與神器無關。

  或者,對方只是個普通人?

  李衍心中疑惑,卻面色不改,突然豎起個大拇指,喊道:“一心敬你!”

  對方也是同樣路數,但喊的是“一醉千秋。”

  這便是蜀地酒拳,名叫“江湖拳”。

  右手一指代表一,兩指代表二。以此類推,手掌全部張開代表五,成拳頭狀表示零。

  但蜀人劃拳時,還有個特點。

  除去表示零外,不管表示哪個數,大拇指都要立起,俗稱“不倒柱”。

  喊數可從一喊到十,但必須大于出示的拳數,否則即“包拳”,要被罰酒。

  若喊數剛好是自己拳數和對方之和,則算自己贏了,對方就得罰酒。

  至于喊法,也是多種多樣。

  有傳統喊法,如“一心敬你、二紅喜、桃園三、四季財、五魁手…”等。

  也有三國拳,將三國故事編成拳令,如“一統天下”、“二嫂過關”、“三請孔明”等。

  總之,變化多端,早已廣為流傳。

  二人這算是先見了個禮,隨后便是真槍實干。

  “五魁手!”

  “四季財!”

  “九長春!”

  “哈哈哈,喝!”

  似乎是有人陪著,這位興致頗高,喝到盡興處,竟扯開了衣衫,擼起了袖子。

  和個普通酒蒙子差不多。

  但李衍心中,卻越發奇怪。

  劃拳、賭博、斗骰子…

  這些游戲廣為流傳,但李衍卻很少玩,畢竟以術士的神通和眼力,玩這東西簡直和作弊一樣。

  用術法賭錢,也是下三濫才干的事兒。

  但術士之間玩這些游戲,那可就有了講究。

  拳術、秘法、幻術,悄無聲息之間就能融入其中,你來我往,和斗法差不多。

  但眼前這位,卻完全不一樣。

  什么手法都沒用,和普通人喝酒差不多。

  碰到這種情況,李衍自然也不會玩陰的。

  但他眼力卻放在那兒,對方想出什么拳,憑手部肌肉活動,就能輕松判斷。

  以至于,他要故意輸,場面才不會太難看。

  眼見一壇酒都快喝空,李衍終于失去了耐心,眼珠子一轉,突然改變喊法。

  “三尖兩刃!”

  “九轉功成!”

  “四犬隨行!”

  終于,這成都豪客的眼神起了變化。

  “二郎擔山!”

  在李衍喊出這句話后,他放下酒壇,不再劃拳,眼神也變得冷漠,隨即搖頭道:“掃興!”

  李衍也不在意,眼神平靜,目視對方。

  有些事,不點破,對方還會裝糊涂。

  這樣下去,說不定只喝一頓酒后,對方便會消失,今后再難碰到。

  把事情說破,或許會有轉機。

  但出乎李衍意料的是,對方并未問他如何看破,而是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隨手拋給一腦門子問號的屠夫,“肉不吃了,剩下的你們分了。”

  說罷,整了整衣衫,就準備離開。

  好家伙,怎么能讓你跑了!

  李衍心中一急,直接從懷里取出龍女給的玉佩,“在下受龍女之托,前來調查江神大君一事,仙長若有差遣,可直言相告。”

  他對這人實在不知該怎么稱呼。

  說前輩吧,離得太遠,干脆直呼仙長。

  成都豪客停下了身子,看向李衍手中玉佩,沉默了一下,“他早已跑了,我也在找,南充那邊或許有線索。”

  說罷,便一抖衣裳,闊步出門。

  怎么云里霧里,話也不說清楚!

  李衍連忙追出,想要問個明白。

  但這位成都豪客前腳出門,他后腳跟上。

  走出院子后,卻已看不到半個人影。

  “仙長,你姓李,還是姓楊?”

  李衍心中一動,高聲問出這句話。

  他這話,問的有講究。

  灌口神乃是川主,祭祀崇拜經過一些變化。

  很久以前,只是稱呼灌口神,蜀地百姓稱其與李冰次子有關。唐時有曲名為《二郎神》,到了宋時,二郎信仰已擴展到很多地方。

  因為宋時,有蜀地之人借二郎之名作亂,因此被朝廷打壓污蔑,甚至說其是邪神。

  但朝廷的力量也沒壓制住,反倒激起蜀地百姓反抗,最后朝廷終于服軟,將二郎定為國家祭祀正神。

  到后來,甚至有了護國真君之名。

  和關圣帝君一樣,這位也是流量大咖,自然引起多方爭奪,姓李還是姓楊,就是想知道,對方如今是以什么意識為主。

  “我姓你格老子!”

  對面客棧二樓,一名被吵醒的漢子推窗就罵。

  李衍眼神微冷,伸腳一搓,地上石子破空而出,勁道十足,砸在對方窗前,粉末四濺。

  對方連忙關窗,將頭一縮,不敢再說話。

  看著空曠寂靜的街道,李衍嘆了口氣,轉身關門,回到小院中。

  而在城外,這位成都豪客也正闊步而行。

  依舊是那般模樣,寬袍大袖飛舞,卷起狂風落葉。

  他速度極快,汪汪汪的狗叫聲由遠及近,地上出現一連串腳印,圍繞著他不停奔跑。

  這位成都豪客看著天空,眼神清冷,卻又帶著一絲迷茫,“姓楊如何,信李又如何,世間本無我,何苦走這一遭…”

  “少俠,那是人是鬼?”

  賣肉的屠夫心驚膽戰,將手里的銀子咬了一下,又不放心扔入水中,見沒有浮上來,這才松了口氣。

  “與你無關,別想也別問。”

  李衍搖了搖頭,又看向旁邊大鍋里煮的羊肉,開口道:“這肉不容易,有福氣,待會兒給我盛一碗。”

  說罷,便蹬蹬蹬從樓梯上了二樓。

  屠夫聽得一頭霧水,但經李衍提醒,又隱約猜出那位身份不簡單,連忙開口道:“這肉別賣啊,都留著,帶回去給自家妻兒都吃點。”

  “大哥,這有啥講究?”

  “高人行高事,你能弄明白,不也成了高人了?總之別廢話,今晚的事誰也別說出去!”

  “是,大哥!”

  叮囑小弟一番后,這屠夫才回到房中。

  房里供著兩尊神像,一個黑面豹頭環眼,一個頭生三眼,手持三面兩刃刀,正是張飛和二郎神。

  張飛是屠夫行當祖師,二郎神是川主,家里供奉這兩位,是一點也不稀奇。

  屠夫一臉恭敬,焚香祈禱:

  “翼德爺保佑!”

  “二郎爺保佑!”

  另一邊,李衍上樓后打開門。

  “少俠,您可得救我啊!”

  那杜平直接撲了過來,跪在地上。

  李衍眉頭微皺,“怎么回事?”

  杜平滿臉苦澀說道:“我到了城中,剛好碰上血傳玉皇教的人,見他們安然無恙,吳夫人便說事情估計有變,讓我先藏在此地。”

  “但就在天快黑時,我看到街對面有人,正是二房那小子,還帶著兩名道人,滿臉不懷好意,估計發現我活著,想要下手。”

  “正好之前那漢子上門吃肉,只是扭頭瞪了一眼,那兩個道士就吐了血,隨后不知跑到了哪兒。”

  “少俠,我可是聽了您的吩咐,您得救我啊!”

  他也不是傻子。

  李衍和吳夫人留他一命,原本是要借他之手,從內部攻破杜家,但如今已被發現,就沒了作用。

  這世道,沒用的人,下場往往很凄慘。

  “無妨,留著你還有大用。”

  李衍沉聲道:“如果我沒猜錯,隨后吳夫人便會秘密派人前來找你,他們另有強援,杜家這次在劫難逃,你若表現的好,說不定還能當個家主。”

  安撫一番后,李衍才繼續問道:“你可知那些人藏在了什么地方,我去料理了,順便問些情報。”

  這批杜家的人,很可能就是鬼教教徒。

  像杜平這些,只是被推在明面上的倒霉鬼。

  “這個我還真知道。”

  杜平開口道:“那兩個道人,其中有一個,就是城外小山神廟的廟祝。來的路上,那小雜種還和這道人相談甚歡,我以為他們是偶遇,卻不想早有勾結。”

  “行,我這就走,能不能活,就看你表現如何。”

  李衍叮囑了一番后,便轉身下樓,滿滿喝了一大碗羊湯,只覺腹中溫暖,額頭冒出細汗。

  迎著冷風,快步向城外走去。

  想起之前的話,他若有所思道:“南充?看來道長找的沒錯,盡快將此間事了,前去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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