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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山水鷹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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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呼嘯,秋雨淅淅瀝瀝。

  山神廟廟墻坍塌,木門碎成幾塊,里面供桌炸裂,似乎是從內部爆炸,直接將破廟屋頂掀飛。

  孟山海、王金貴、周雄…

  一尊尊牌位四散,混著泥水,布滿裂痕,且木質腐朽,好像經過了百年歲月。

  同樣炸裂的,還有兩側崖墓。

  磚石崩塌,全部是從內部炸開。

  重慶府都尉司百戶趙顯達打著雨傘,仔細觀察那些墳墓,眉頭緊皺,若有所思。

  在他周圍,密密麻麻全是尸體。

  大多數面孔青紫扭曲,像是被什么東西嚇死,七竅流血,身軀折成古怪角度。

  還有一些,則是四分五裂,血肉模糊。

  夜色中,火光搖曳,秋雨綿綿,滿地泥漿與血水,染紅了大地。

  一名名都尉司人員手持火把,面色冷峻,仔細查看尸體,記錄、搜集物品,顯得井井有條。

  自重慶府事了,都尉司就開始冒頭,和峨眉配合,迅速掌握了重慶府權利。

  不同于劉乾,同樣身為百戶的趙顯達,之前很低調,如今時機成熟才開始發力。

  幾件案子辦下來,已成都尉司紅人。

  上頭也有意加擔子,讓他將萬寶全西南第一神捕的名頭壓下去,因此大案全交給了他。

  毫無疑問,眼前就是樁大案。

  “大人!”

  一名都尉司小旗闊步而來,拱手抱拳道:“已經查了,沒有用火藥,查看痕跡是兩人所為,一人體型頗大,暗勁好手,另一人則是術士。”

  趙顯達淡淡一瞥,“這個寨子呢?”

  小旗低聲道:“倉庫里搜出一些東西,可以確定,這老熊寨就是嘉陵江水匪‘鬼魚幫’。”

  “忙時為民,閑時為匪,還占著碼頭經商銷贓,怪不得神出鬼沒,這些年一直沒抓到。”

  “豈止是匪。”

  趙顯達看著周圍破墳,“淫祀陰鬼,活人獻祭,那些個孩子整日被墓中老鬼吸食陽氣。”

  “利欲熏心,怪不得別人下狠手。”

  “案子交給執法堂吧,與我們無關。”

  “大人,這…”

  都尉司小旗頓時愕然。

  趙顯達微微搖頭道:“功勞是拿不完的,該拿的拿,不該碰的,就放開手,太貪可是會犯眾怒的。”

  說著,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但有些事,也不能裝聾作啞,那人叫什么?”

  “活下來的說,那人自稱酉雞。”

  “酉雞?”

  趙顯達啞然失笑,“難不成還有十二元辰?”

  “放出消息,‘酉雞’剿滅淫祀邪鬼的妖匪,朝廷知道,但不追究此事。”

  那小旗頓時滿臉疑惑,“大人,恕卑職魯鈍,不抓人就罷了,為何還要替其揚名?”

  “很簡單。”

  趙顯達彈了彈油紙傘,看著雨珠灑落,平靜道:“都尉司是替皇上監察江湖,并非衙門捕頭,該干什么,不該干什么,心中要有數。”

  “放出消息,是要江湖中人知道,我都尉司不是吃干飯的。”

  “替他們揚名,是要江湖中人知道,咱們也懂江湖規矩,將來一句大義壓上,自有人替咱們奔走。”

  “是,百戶。”

  數十里外,縉云山山道上。

  王道玄同樣打著雨傘,手提燈籠在雨中穿梭,身后武巴背著行囊,還穿了特大號蓑衣斗笠,遠遠望去,和山中野熊差不多。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王道玄夜雨中穿行,心情似乎不錯,清冷的雨霧,似乎也洗刷掉了他身上殺氣。

  他搖頭晃腦道:“‘巴山夜雨’天下聞名,但鮮有人知,李義山所寫,正是這縉云山。”

  “嗯嗯。”

  身后武巴連連點頭,嘴里一直啃著大燒餅。

  王道玄也不在意,自顧自說話。

  誰知,武巴卻咽下燒餅,突然開口道:“你…你為啥…生氣,殺人…沒見過。”

  王道玄一愣,扭頭看著武巴,見其一幅呆樣,先是詫異,隨后沉默了一會兒,嘆道:“這件事,貧道沒和任何人說過。”

  “我叫王老蔫,后來被人叫王掌柜,一心奔波掙錢,卻不知家里人聽信妖言,惹來邪物,全家只有我一個活了下來。”

  “吾求道不為長生,只求這天下間的‘王老蔫’,能少一些…”

  說話間,兩道身影漸漸消失在雨霧中…

  三日后,蜀中山道之間。

  山道路面由條石鋪成,可容兩匹馱馬相向行進,陡峭路段鑿基巖為梯坎,可見建造時耗費了多少人力。

  可惜,歷經漫長歲月,路基早已毀壞,高低不平,混合著泥漿,上面車轍粼粼,遠處馬鈴叮當。

  這是成渝古道,肇始于漢,成型于唐宋。

  東起重慶朝天驛,西至成都錦官驛,乃往來二地最重要的陸路通道。

  雖說年代久遠,但卻設施完備。

  沿途不僅有驛站、塘鋪,還有數量更多的茶棚客棧,供商旅休息、換馬、住宿。

  此刻秋雨初歇,天高云闊。

  籠罩山間的濃霧,都隨之散去,遠山秋葉已黃,松柏仍綠,江水如碧,形成絢爛秋景。

  古道之上,行人眾多。

  既有商隊車輪滾滾,騾馬嘶鳴,也有達官貴人坐著車轎,尋常百姓大多是步行。

  甚至還有不少頭戴斗笠,排成一列的苦行僧。

  路旁林地下,一隊頭戴儺面,身披寬袍的神秘人,正燃燒篝火,做飯休息。

  路過之人看到,也不敢打擾。

  懂行的知道,這是舞陽陽戲班子,而且是那種能設壇驅祟,有巫師的班子。

  至于不懂行的,也知道一個道理:

  出門在外,少招惹是非。

  這些自然是李衍一行人。

  他們從走馬鎮出發,兩天前到達資中,如今已過了簡陽縣,再前行半日,就能到達龍泉驛。

  過了龍泉驛,就算是到了成都。

  兩日趕路,雖沒遇到什么危險,但畢竟人困馬乏,便索性在路旁休息,養足精神。

  畢竟,到了成都,形勢才更復雜。

  樹冠之上,掛著一面奇怪的彩旗,由幾種顏色拼接而成,雖說簡陋,但若從空中俯視,卻異常明顯。

  李衍坐在篝火旁,打坐閉目養神。

  雖說隊伍里,白家女子都是好手,且有白浣這位老前輩坐鎮,但畢竟是護送任務,不得不上心。

  只有他一人,晚上都不敢睡得太沉。

  遠處天空陰云之中,忽然出現一個小點,穿空破云,振翅而飛,正是鷹隼立冬。

  呂三這寵物,早已有了靈性,雖不會術法,但無論飛行能力還是智慧,都遠超尋常鷹隼。

  看到那面彩旗,便直接振翅落下。

  如今分成三隊行動,又沒有電話,鷹隼立冬自然成了隊伍之前聯絡的主要力量。

  嘩啦啦,羽翅扇動,篝火搖曳。

  李衍先是喂了塊路上打的兔肉,這才取下竹筒,仔細查看上面情報,眼中有些詫異。

  王道玄這老好人,竟然也會下狠手…

  剿滅一整個村子的妖匪。

  還放出個“酉雞”的名號。

  李衍不清楚原因,但卻十分肯定,王道玄肯定不是亂來之人,必定被什么事激怒了。

  他也不怎么擔心,就那些個山匪,即便武巴一人,也能殺個精光,更何況還有王道玄。

  隊伍分散行動,已有五六日。

  這短短時間里,王道玄動作飛快,已將情報上,重慶府附近疑似人祭的地方全看了。

  一個是假,乃一伙走江湖的傀儡戲班子故弄玄虛,裝神弄鬼騙人錢財…

  一個是那老熊寨,被王道玄剿滅。

  還有一個,則是人命官司,有人假借祭神名義,搶占親戚族產,被王道玄傳信通知了萬寶全。

  名聲大了也有好處。

  “酉雞”這名號,在蜀中江湖開始被提及,王道玄在縉云山附近,結識了幾名江湖人。

  據他們所言,在南充和閬中附近,有民間術士暗中傳教,說有龍神降世,眾多鄉間百姓紛紛入教,且疑似有活人祭祀痕跡。

  王道玄曾聽他說過,排教霍角家鄉,就在那邊附近,于是順著嘉陵江北上,前去探查。

  看完情報后,李衍面色凝重。

  這次行動可不比在老熊寨,若真是與江神大君有關,危險等級也會提升。

  想到這兒,他立刻提筆寫信,讓王道玄只暗中收集情報,無論遇到什么情況,都等隊伍匯合后再處理…

  就在這時,臉色蒼白的龍妍兒忽然走來,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老沙…出事了?”

  卻是她見李衍神色不對,連忙詢問。

  “嗯,出事了。”

  李衍頭也不抬回道。

  “啊?!”

  龍妍兒頓時一震,差點站不穩,顫聲問道:“他…他出了什么事?”

  李衍嘆了口氣,“青牛觀告知的天靈地寶中,有一窩玉蜂,本想找到后,讓呂三妖葫蘆提升。”

  “這老小子嘴饞,嘗了口蜂蜜,結果陽氣逆亂,被毒蜂蟄的躺了三天…”

  龍妍兒:“……”

  見這女子模樣,李衍也是心中暗笑,忍不住感嘆,若非呂三提醒,他還真沒發現,這蠱教圣女竟然瞧上了老沙。

  一路上,雖極力遮掩,但還是忍不住向他打聽沙里飛的消息。

  只能說緣分這東西,就是如此奇妙。

  想到這兒,李衍也不再逗笑,正色道:“龍姑娘還是先擔心自己,如今雖有了方法,但重新凝聚本命蠱,可非同小可。”

  “老沙要破釜沉舟,你這比他更危險,我等不懂蠱術,也幫不上什么忙…”

  畢竟是司命會的老前輩,傳承古老,白浣一路上查找典籍,終于尋到了一個方法。

  但這個方法,危險性更高,幾乎是九死一生,而且外人根本幫不上什么忙。

  聽到李衍詢問,龍妍兒沉默了一下,臉上露出平靜笑容,“若是成功,我會去找你們,若是不成功…就當沒見過我這人。”

  說罷,轉身回到白浣旁邊。

  李衍看到后,心中不由得一嘆。

  江湖兒女,往往也是身不由己,很多時候即便生出情愫,也無緣在一起,頂多今后山河遇故人。

  老沙漂泊半輩子,這緣分來的太遲,也太苦。

  雙方都要經歷生死劫。

  想到這兒,李衍又提筆將龍妍兒的情況寫下,塞入竹筒中。

  他知道,沙里飛不說,但肯定也想知道…

  嘩啦啦!

  鷹隼立冬再次振翅而起。

  看著消失在云中的黑點,李衍起身道:“好了,諸位動身吧,今晚到達龍泉驛。”

  “找地方住下,打探消息…”

  鷹隼立冬振翅翱翔,飛躍山水江河。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壓低身子,猛然從云中穿出,向著下方高山飛去。

  高山蒼翠疊嶂,峰巒奇秀,且有怪石拔地孤懸,云霧繚繞中,既能看到道觀寺廟,也能看到山坡上大片茶園。

  此地為巴岳山,群山聳立,山巔有三十五峰,雖非洞天福地,但也是鐘靈蘊秀之所。

  山上有道觀佛寺,皆是紅塵廟,常有重慶府文人墨客上山尋幽覽勝。

  但最出名的,還是山上茶園。

  此地盛產“水南茶”,乃皇家貢茶,就連蜀王府,也派了人常年看守采茶。

  一般來說,茶葉春秋兩季種植,但采茶時節,又因時間不同,而各具風味。

  春茶最多,夏茶較苦,秋茶則口感醇厚。

  此刻山上的茶園內,采茶娘正在勞作,種植新茶,寒風瑟瑟,一個個手指凍得通紅。

  遠處帳篷里,蜀王府的太監,則烤著火爐,喝茶吃點心,互相說笑。

  根本沒人注意,一只鷹隼已從頭頂飛過,來到后山一片密林中落下。

  林蔭下,正是呂三和沙里飛,還有晉州商會牽線的憋寶人師徒。

  “嗯嗯”

  沙里飛渾身浮腫,兩眼腫的跟燈泡一樣,靠在樹下,忍不住發出呻吟。

  小白狐初七站在旁邊,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睛盯著他,嘴角彎曲,似乎在嘲笑。

  “去、去…”

  沙里飛擺手,嘟囔道:“虧我惦記著,給你找蜂蜜,如今卻來笑話我。”

  呂三則從鷹隼爪子下取出竹筒,查看一番后,將李衍寫的信,交給了沙里飛。

  沙里飛看到后,頓時陷入沉默。

  旁邊憋寶人老者,正在給他上藥,見狀安慰道:“無妨,老漢這方子專治蜂毒,再過三兩日便可消腫。”

  沙里飛擠出個笑容,岔開話題道:“于前輩,那東西今晚真會出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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