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長生仙庫》!
李衍面色凝重,許多事也終于想通。
馬三童,《長生仙庫》中只記載了其名字,但李衍通過幾次抓捕魔氣,已獲得七十二路所有魔主情報。
這東西為上古之時精魅,山中疫氣所生,時常化作紅色童子,駕馭風沙,游歷人間,附身害人。
相較于傳下《妖身長生術》的袁紫眉、《通幽長生術》的冉通,馬三童卻是弱了一些。
但七十二魔主,幾乎個個都有絕活。
這馬三童乃精魅出身,最擅長附身,除非有秘法守護,否則生靈肉身,對其來說,和敞開的大門差不多,進退如意。
不僅如此,此魔還有個特點。
因其乃死物成精,能煉三樣法寶。
一是扇子,可掀起風沙。
二是葫蘆,可培育蠱毒。
三是氣袋,可收瘟疫瘴氣。
有這幾樣法寶配合,馬三童就是行走的疫神,且自身還能化出三道分身。
陰司記載中提到,對方所在之處,經常能見到三名全身血紅的童子,拿著三樣法寶嬉戲。
因此,被稱為“馬三童”。
其所流傳下來的,名叫《食氣長生法》,常年吞噬瘟毒瘴氣,借之長生,如同毒蟲。
青牛觀,怕是有人修煉此邪術…
想通這一點,李衍也不再廢話,對著二人開口道:“行,你們走吧。”
這一下,卻是輪到二人愣住了。
矮壯漢子:“你不殺我們?”
干瘦漢子:“閣下別玩花樣…”
李衍淡淡一瞥,“再不走,我或許會改變主意。”
話未說完,二人便奪門而出,一溜煙沒了影。
他們一路飛奔,冒著夜雨離開豐都城,但知道江邊在做法事,所以從豐都后方離開。
“咱們去找陸九?”
“找個屁,泄露消息,川蜀鹽幫不會放過咱們,還不如趁機會趕緊離開。”
“也是,金陵、天津,哪個不是繁華之地…”
二人在樹林中一番商議,立刻趁夜離開。
他們走后,李衍才顯出身形,若有所思瞥了一眼,又折返回客棧。
“這老頭,可夠倒霉的。”
沙里飛幸災樂禍道:“跟咱們在這兒較勁,卻不知老巢都快被人掀了。”
“現在可不是高興的時候。”
王道玄撫須搖頭道:“如今這情況,還真離不開青牛觀相助。”
“唯有他們抓到妖眚,才能免去我等嫌疑,讓都尉司找不到理由動手。”
“青牛觀也屬峨眉,是蜀中玄門正教,交友廣闊,揭破此事,也能讓鹽幫焦頭爛額,顧不上找咱們麻煩。”
“道長說的沒錯。”
李衍點頭道:“青牛觀這沖虛老道雖說糊涂,但更可恨的還是鹽幫,一路上始終在找麻煩,必須扳掉。”
“還有那紫面老者!”
老婦人白浣眼中也升起怒氣,“那日在龍門峽施法攔截你們的,名叫于墨,其師尊便是那紫面老者,名叫王夢生。”
“此人出了名的陰險,當初就是他引來亂軍,毀了道觀放出‘霧中客’,咱們當日上山,多半也是此人指點告密。”
“如今看來,也跟著來了蜀中。”
李衍聽罷,心中殺意更甚,沉聲道:“諸位都準備吧,不滅了這幫雜碎,睡覺都不太平…”
話音未落,就見呂三猛然站起:
“青牛觀那邊出了事!”
嘩啦啦!
狂風呼嘯,水浪翻涌。
此刻江面上,出現詭異場景:
江水中央一片區域,水波不驚,并且凝結出大片寒冰,上面有對腳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周圍水浪滔天,形成巨大旋渦。
兩種無形之力在對抗,外面的看似聲勢浩大,但卻在逐漸落入下風。
中間寒冰的面積,正一點點擴大。
巫山女祭司,本就是道行高深,不得已用秘法封住肉身,堪稱活死人的強橫存在。
她神魂強悍,遠超那些“水虎”。
與妖眚之氣融合,沒了肉身束縛,神魂力量徹底發揮,成了真正的“魔”。
咔嚓!
法壇之上,一桿法旗突然斷裂。
一營兵馬徹底消散。
“好孽畜!”
沖虛老道又驚又怒。
他也沒想到,這妖魔竟能吞噬兵馬,不僅毀了他山門底蘊,還在逐漸壯大。
“師尊,怎么辦?”
旁邊靈豐子端著笏板,滿臉焦急。
就在這時,李衍和王道玄等人也從城門口走出,見狀高呼道:“老道長莫慌,我等助你!”
“你們干什么,快讓開!”
衙役們見狀,連忙阻攔。
孟長貴也松了口氣,對著旁邊衙役說道:“你個哈兒,沒見著情況不對么,讓人家先生們談。”
他方才,差點就要使用罡令。
不像李衍,四處亂跑,還特別容易招惹,他們這些活陰差,得到罡令的機會可不多。
那可是用來保命的,哪會像李衍這般,碰到個歹徒夜襲,也要召喚陰司兵馬。
純粹是大炮打蚊子。
有李衍出手,他也不用暴露身份。
但沖虛子看到李衍等人,第一個反應,首先便是憤怒,“你們膽敢出來!”
“唉你這老倌兒!”
沙里飛眼睛一瞪,嚷嚷道:“我們好心前來相助,你咋這樣呢!”
“實話告訴你,這件事就是個局,人家真正的目標是你們,此刻你青牛觀恐怕早被人端了!”
“胡說八道!”
沖虛子依舊憤怒,兩眼布滿血絲。
這一下,就連靈豐子也察覺出不對勁,一把拎起旁邊鎮魂鈴,同時掐訣念誦道:“主定帝敕,掃蕩乾坤,二十八宿,橫列七星,乾坤啟斗,飛天狼乾…”
這是玄門安神定魂咒,王道玄也會。
鎮魂鈴清脆,風雨中依舊清晰。
咒法作用下,沖虛子也忽然冷靜下來,心中莫名覺得不對,但又不肯抹下面子,對著李衍等人沉聲道:“此事待會兒再說,待老夫先收了此魔!”
咔嚓!
就在他說話的空檔,又有一截法旗斷裂。
單純依靠祖師兵馬,已無法鎮壓此魔,只不過是暫時將其困住。
沖虛子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靈豐子,把‘紫氣寶匣’取來。”
靈豐子聽到,頓時著急,“師傅…”
“拿來吧。”
沖虛子嘆了口氣,低聲道:“老夫因一己私欲,這次怕是栽了,但青牛觀的名聲不能丟,若讓‘黃泉’的人相助,今后有何顏面在川東立足?”
“是,師尊。”
靈豐子頓時了然,連忙跳下法壇,從師弟看守的箱子里,端出一具木匣。
看模樣是血龍木制作,樣式古樸,年代久遠,烏黑發紫。
“師尊,給。”
靈豐子滿臉不舍,將東西遞上。
遠處李衍看到,也來了一絲興趣。
果然是玄門正教,即便沒落,也有壓箱底的東西,就是不知是何寶貝。
沖虛子接過后,先是對著木盒恭敬朝拜,隨后輕輕打開,從里面取出一根竹簡。
竹簡非常古老,正面寫滿大篆,后方則用朱砂為墨,密密麻麻寫滿了經文和符箓。
“起壇,助我!”
沖虛子一聲令下,法壇上的道人們,齊刷刷盤膝坐下,手持笏板,沉聲念誦道:
“志心皈命禮,先天主將,一炁神君。都天糾察大靈官,三界無私猛吏將,金睛朱發,號三五火車雷公…”
聲音很有節律,充滿韻味與威嚴。
“是王靈官寶誥!”
王道玄聽到后有些驚訝。
而與此同時,沖虛子也手持竹簡,掐訣入諱,腳踏罡步,對著四面八方朝拜。
隨后,點燃竹簡,默誦咒文。
霎時間,周圍狂風呼嘯。
竹簡燃燒后,化作一道青煙,凝而不散,飛速升騰,直沖云霄。
轟隆隆!
很快,天空便有雷鳴聲響起。
李衍眼角微抽,看向上空。
那些雷聲,在他耳中又變的不一樣,似乎有一面面大鼓在擂動,且有喊殺聲傳來。
與他上次在武當山夢境中不同,這次看不到任何人影,但天空風云突變,卻是異常清晰。
這位王靈官,同樣掌控雷霆。
但和雷部不同,其擅用雷火,玄門之中地位不凡,所以被稱為“都天糾察大靈官”。
就在昨晚,他還剛與其人間廟宇俗神斗過。
想到這兒,李衍連忙縮了縮脖子。
而江面上的那妖魔,似乎也察覺到危險,冰面上的腳印不停閃爍,在四面八方出現。
顯然,想要逃離此地。
但剩下的三營祖師兵馬,此刻也發揮出作用,雖然降不了魔,卻能將其死死纏住。
轟隆隆!
轟然,天空一聲雷鳴。
雷電撕裂蒼穹,從天而落,照亮黑色雨夜,幾乎是一瞬間,便將天與地相連。
中央的冰面,瞬間炸裂。
就連周圍的祖師兵馬,也立刻潛入湖底,一動也不敢動。
在這驚天雷霆前,兵馬也得縮著。
而冰面炸裂,那一對腳印也瞬間崩潰,黑霧彌散,重新變成最純粹的妖眚之氣。
還沒等其逃離,一道雷火便順著雷電穿過的痕跡,再次將天地相連。
狂風大作,妖眚之氣也徹底崩散。
“好家伙!”
沙里飛看得目瞪口呆,“梁子湖那次,龍虎山的人費了幾個時辰,才召出天雷,這青牛觀用了什么法器?”
“這不是雷法。”
李衍面色凝重,搖頭道:“是箓兵!”
沒錯,他終于見識到了道門箓兵。
方才那一剎那,他聽到了由遠及近的喊殺聲,并且雷霆也帶著一股鋒銳之氣,好似有人以雷火為兵刃,從天而落,直接將妖魔擊殺。
這種感覺,完全不是雷法。
怪不得,諸法兵馬之中,以玄門箓兵最強,就連陰司兵馬,也稍遜一籌。
陰司兵馬,需要以幽冥之力驅動。
而這箓兵,卻是以先天雷罡為刃。
那枚竹簡也是了不得的寶物。
玄門正教召喚箓兵,需要提前數日便舉行法事,燒黃表,向上天請調兵馬。
還需大型法壇,眾多高功輔助。
那竹簡什么來頭?
李衍心中也升起濃濃好奇。
而沖虛子老道見滅掉妖魔,似乎一點也不奇怪,只是滿臉心疼,將木匣重新收好。
做完這些,才走下法壇,面色冷肅,對著李衍等人開口道:“爾等方才,到底想說什么?”
這老頭…倒還裝起來了。
李衍有些無語,但事到如今,也懶得計較,拱手沉聲道:“前輩,鹽幫背后有地仙,在圖謀青牛觀,皆因山上有人修煉長生邪法…”
“胡說八道!”
他剛將事情說完,沖虛子便勃然大怒,“我青牛觀鎮壓川東妖邪,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懈怠,爾等聽點謠言,便敢污我正教清譽。”
“真當老道不會殺人!”
“師尊息怒。”
他那弟子靈豐子為人倒還寬和,勸了一句后,又對李衍拱手道:“多謝道友提醒,但你多半是被吳法洛騙了。”
“此人乃俗家弟子,江湖氣太重,剛學會天罡指氣訣,就與師兄弟爭斗傷人。”
“他師尊同樣心術不正,奉命前往成都青羊宮,反倒趁亂偷人家寶貝,后來被追殺,不知所蹤。”
“我們也在找他,想弄清此事,他根本就沒回過青牛觀,更別說看到我們有異常。”
“諸位看看,我等像是被妖邪附身了么?”
李衍和沙里飛,齊齊看向沖虛子。
“你看貧道什么意思!”
沖虛子頓時惱火,但想起方才的事,還是強壓著火氣,沉聲道:“老夫修煉飛劍失敗,走火入魔,傷了心脈,所以才心火熾盛,不是什么東西附身。”
李衍聽罷,沉思道:“如此看來,吳法洛的話多半是假,但貴教怕是也有問題。”
“鹽幫、地仙可不會白費這功夫。”
“諸位在豐都,有沒聽過紅色孩童,手持扇子、葫蘆和氣袋的邪物?”
靈豐子搖頭道:“還是第一次聽聞。”
而當李衍說完后,沖虛子眼中卻閃過一絲震驚,隨后臉上驚疑不定,咬牙道:“老道信你們一次,跟我上山吧。”
“走,回山!”
說罷,就急匆匆收拾東西往回趕。
其他弟子見狀,不明所以,但見沖虛子陰著臉,也沒人敢多問。
李衍則若有所思,一個示意,帶著眾人緊隨其后。
青牛觀距離豐都城并不遠,待天色剛亮時,他們便已趕到,但見一座小山矗立,不高也不大,但狀若臥牛,很是有趣。
“好一個寶地!”
王道玄看到,頓時一聲贊嘆。
而沖虛子則顧不上理會,徑直沖上山。
但見山坪上,矗立著一座規模不小的道觀,年代古老,秋雨已停,晨霧繚繞,還有道人正在外掃地,一派安寧景象。
沖虛子這才松了口氣,冷聲道:“瞧吧,哪有什么歹人上山。”
但李衍卻面色微變,懷中勾牒忽然發熱。
這是發布任務的征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