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玉昆愕然抬頭。
關系好不好擱一邊不論,上輩子要說在紅空認識個把人,那是真有的,但要說這輩子,曹玉昆是真的不記得自己跟紅空人打過交道。
片刻之間心念電轉,他用同樣試探的語氣,說:“孫總?”
那人果然哈哈地笑了起來,然后主動伸出手來,“是我,孫尚斌!昆總好耳音!……看來上次給昆總的名片,你并沒有隨手丟掉啊!”
曹玉昆也哈哈大笑,說話更是直白,“不敢丟,想著萬一有一天需要人幫忙了,孫總說不定愿意搭一把手呢?”
這次換來了對方越發的大笑。
果然是他,也只能是他——其實嚴格來說,兩個人只是在暗影里見過一面,當時杜學紅還以為對方悄悄停車堵門,是來干掉自己的,但在當時,曹玉昆甚至都沒太看清對方長什么模樣,倒是沒想到,他居然還能認得自己!
而且還是在現在的這種情況下,偶然相遇在紅空一棟律師樓的電梯里!
“你昆總這張臉,見過的人怕是有99都不會輕易忘掉啊!”
“哈哈哈哈!過獎啦!”
“樓下飲一杯茶,聊聊?”
“好啊!求之不得!”
肯定算不上多熟,甚至當初在魔都,曹玉昆壓根兒都沒考慮過要把認購證賣給他,名片倒是一直保留,但電話從未打過。
然而此時忽然在紅空相遇,照了明面,倒也不是不能聊聊。
原來他是八十年代初才從首都過來紅空的,爺爺和二叔都在這邊,算是投親,他的父母親則是至今都還在首都呢,退休教師。
倒是怪不得他講了一口標準的普通話。
顯然,他來紅空十年,發財了。
“哈哈哈,沒有關系,我很理解昆總你,做生意嘛,一開始不認識,當然應該謹慎一些!事實上,我比現在絕大多數的紅空本地人,都更好看內地接下來的發展,所以沒關系的,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希望能夠跟昆總伱多合作!”
“對了,不知道昆總這次來紅空,是單純要旅游,還是要做什么生意?不知道是不是方便透露,看有沒有能合作的地方?”
“飲料生意?”
孫尚斌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副失笑的模樣,不由得就又追問:“是要設廠子生產飲料,還是……哦,哈哈,這倒是一個……挺新奇的思路!”
他大概已經是盡可能用上美化的詞匯了,但是大概在他看來,把內陸生產的飲料,運到紅空這種繁華先進的國際化大都市來賣,也只能稱贊一聲“新奇”了。
曹玉昆也笑著說:“試試嘛,凡事總要試過,才知道行不行。”
他笑著點頭應是,隨后卻說:“不過,如果昆總你真的要做這個生意,咱們倒還真有可以合作的地方!不瞞你說,我在紅空還真有一家專門做酒水飲料代理分銷的公司,呶……”
見曹玉昆一臉驚訝,他又掏出名片來,雙手遞過。
跟他在魔都時給的那張名片相比,一樣的只有名字,其余公司、電話,乃至字體,已全都換過,“第二行那個華港商貿,就是我的公司啦!目前在紅空這邊,我也代理了七八個飲料的品牌,當然,都是小牌子!”
“酒水我倒要稍強一些,不瞞你說,咱們國內的好多款白酒,都是我代理的!盧州老窖啦,寶豐酒,西風酒,這三個品牌最大!全紅空來說,做酒水飲料代理和分銷的公司,我大概在前五還是有的!”
“只不過呢,紅空人喝酒,還是更喜歡洋酒,威士忌、白蘭地,就要多一些,我起來的晚,撈不到的!其次嘛葡萄酒,窮人就喝啤酒,還有清酒,也能賣一些,喝白酒的還是少,尤其年輕人,不喜歡白酒!我代理的黃酒倒還不錯。”
“至于飲料,兩大可樂嘍!”
“至今還沒聽說過有國內的飲料品牌,能夠在紅空這邊賣的動!健力寶你知道吧?幾年前在國內蠻紅吧?我做過,賣不動!紅空人瞧不起內陸的飲料的,他們就算不喝可口可樂,也會去選扶桑的飲料,甚至灣灣的!就像是有很多人,尤其年輕一代,喝不起威士忌,他寧肯喝清酒,也瞧不上白酒的!”
“我當然很愿意跟昆總你合作,不過嘛,我可以做你的代理,幫你分銷,這都沒問題,但我也只能做這個!不過建議,我倒是有,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在紅空這邊注冊一家公司,打這邊公司的名頭出飲料!”
“當然沒問題,你的飲料只要運到碼頭,我可以跟你保證,一天之內,我給你鋪遍紅空……不過,昆總,這件事到底要不要做,你還是要三思啊!”
來紅空之前,甚至是在決定要做飲料廠之前,曹玉昆就已經預先想到了做這件事情的諸多困難,坦白講,下午偶遇孫尚斌,他所提到的那些問題,其實對于曹玉昆來說,并不意外——非但不意外,曹玉昆甚至已經著手在做應對。
而且孫尚斌顯露出的合作誠意,甚至還使得曹玉昆蠻想跟他合作一下試試。
當然,要解決的問題還有很多,分銷商在“把富平縣一個飲料廠的產品賣到紅空來”這件事情里,所占的份額,大概很有可能是最小的。
這一路過來,難題比比皆是。
第二天,曹玉昆一大早就趕到約定好的地方,匯合了阿豪律師,開始跟著他跑手續,最終他預備好的七八個名字,居然通過了三個,猶豫再三,他為公司定下一個“伊人康飲有限責任公司”的名字。
而直到公司的注冊的手續跑過,曹玉昆才跟著阿豪律師一起,打車到九龍一個他已經完全不可能認識的小街道,找到了他自己公司的注冊地址——這里應該已經是居民區,至少也是居民區邊緣,樓都是一看就有了些屋齡的,生活氣息很濃,附近還有一家規模相當不小的室內菜市場。
就在這條僅兩車道的街上,有一棟六層的臨街建筑,一樓二樓是一家海鮮大排檔式的飯店,三樓四樓五樓都是旅館,最頂層的六樓,里面被規劃出了一個個最多兩平米的小隔間,很像辦公樓的隔斷,但墻要更高一些,大概有兩米還多,彼此不可能相望——其中的101室,就是曹玉昆新公司的注冊地址啦!
而這里的經營者,同時還運營著一家秘書公司,專門就承接這些需要注冊公司的外地人的這兩項業務——法定秘書、注冊地址!
阿豪已經事先打電話完全溝通好,這個時候過來,也就是看一眼地方,然后簽合同、交錢!如無意外,今天下午、最遲明天,相關的人員就會過來查驗“伊人康飲有限責任公司”是否真的在這里有辦公地址。
下午,帝國酒店。
曹玉昆吃過午飯之后就回到酒店,從兩點多就開始往國內打電話。
要從紅空打回富平,中間還需要多一道轉接。
主要是跟廠子里聊一聊產品的包裝問題。
“易拉罐真的完全沒問題,我們有這個生產能力,我們的設備很先進的曹廠長!但是易拉罐很貴,一旦用易拉罐灌裝,成本會一下子上去一大截的!”
“你也知道,生產鋁是很費電的,咱們國內的鋁產量應該不是太高,而且易拉罐用的還不是單純的全鋁,它還要用到兩種還是三種的鋁合金……”
“有啊,當然是國內,好幾家呢,產品都不錯,當初飲料廠剛開,那時候跟宋廠長我們就一起把全國的這些關聯企業摸過一遍,目前來說,只要咱們需要訂貨,提供尺寸和要求,他們供貨肯定很快!”
“350毫升裝的話……這個我需要仔細核算一下,另外我們已經兩年沒采購過易拉罐了,我也不確定現在市場價格有沒有變化,簡單先估算一下的話,每罐的生產成本,怕是要去到四毛五到四毛八的樣子……主要是罐子貴!運輸過來的運費,也很貴!”
“塑料瓶其實也不便宜!你沒研究過這一塊兒,可能不明白,能裝飲料的那種塑料,是特制的,叫食品級,那個的價錢也不低,甚至可能比易拉罐還貴呢!咱們國內現在好像是只有兩家廠子,能生產食品級的塑料用品。它跟咱們農村用的塑料膜、塑料盆,根本就不是一個東西的!”
“好的!好的曹廠長,我回頭就先接觸一下,問問價,核算核算。”
“真的要把酸梅汁復產嗎?紅空人會更喜歡酸梅汁?好的好的,我不問,我就做好我該做的事情,曹廠長你放心,我絕對辦得好!”
難題其實……多了去了!
越是把事情向前推進,就了解的越多,了解的越多,困難就越多。
比如最簡單的一個包裝問題——商標!
如果用易拉罐生產,當然可以在供應商的階段,商標就直接印刷到易拉罐上了,成本有限,但原本在曹玉昆的預計中應該更便宜的塑料瓶裝,卻反而更麻煩——塑料瓶的生產商,是不具備直接在塑料瓶上彩印的能力的!
那就是裸瓶,用塑料熱縮膜印刷商標,后期通過加溫,使外層的熱縮膜商標緊緊地裹在瓶子上——在后世而言,這種包裝完全司空見慣,你隨便找個生產商都能給你供貨,但是在現在,對不住,這是先進技術!
因為這里面涉及到溫控的問題——塑料貼塑料嘛,一不小心就糊了——國內的絕大多數供應商,都沒有那個先進的溫控附著設備。
次一點的,用膠水粘也是個辦法,但是看上去就會顯得不高級。
要想成功的打進紅空飲料市場,曹玉昆希望在第一眼眼緣上,就讓自己生產的飲料,顯得很高級——這東西,可能很多人喝了好幾年,都注意不到包裝上的細微差別,但是當大家都同樣被擺到貨架上,相比起那些粘上去的、手一搓,塑料商標甚至能搓動的,你這個高級熱縮膜的渾然一體,感覺上就更高級!
這也就是用玻璃瓶不太實際,不然的話,能回收還能通過退瓶降低價格的玻璃瓶,反倒是各種包裝用料成本里,最便宜的一種!
但也就是想想罷了——從紅空回收了空玻璃瓶,再運回富平嗎?扯淡!
然而要認真的去做一件事情,也無非就是這樣罷了——遇到問題,解決問題!遇到新問題,就解決新問題!
就這樣的,曹玉昆在紅空這邊不知不覺就忙碌起來了。
公司很快就完成了一整套的注冊手續,拿下來了,然后就是設計商標、注冊商標名稱,曹玉昆一口氣注冊了十七八個名字,正品叫做“沁園”,同時還注冊了“沁園春”,其它的則全都是諧音字、近似字之類的,算是防御性注冊。
至于他打算在紅空推出的第一款飲料,則被他定名為——酸酸甜甜一口梅!
嗯,只要能請到,不計價格,就請劉德華和周愛敏好了,前者四大天王之首,正是如日中天的好時候,且接下來還會如日中天好多年,后者也出道好幾年了,這兩年蠻紅,“玉女”的稱號起得真是好,既貼她的個人形象又讓人直觀上的好感頓生——最關鍵的是,他倆現在都代表著年輕與朝氣!
忙忙碌碌,碌碌忙忙。
不知不覺,五一就過了,紅空這邊開始格外的熱了起來。
前后十幾天,曹玉昆在紅空這邊,先后搞定了公司注冊、商標設計、商標注冊、落地分銷等諸多環節,并且還用國際電話和傳真,外加掛號快遞郵寄,遙控著富平縣那邊,初步接洽、部分談妥了各路供應商。
因為曹玉昆對商標印刷的要求特別高,國內做不出那么精細的模具,要簽合同就必須給預付款,因為供應商必須要去扶桑,才能做出曹玉昆要的版。
總之,就這么一口氣忙活到五月八號,自己感覺應該是暫時把該忙活的事情,都做出一個階段性的成果了,曹玉昆這才終于是訂了機票,飛回了魔都。
而當天晚上,他甚至已經回到了家里,一邊吃著晚飯,一邊聽自己爸爸老曹同志,在那里認真地盤算給爺爺翻建新房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