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爺看了看李云,啞然一笑:“二哥說的不錯,你離開洛陽這大半年,洛陽城里的確熱鬧了許多,京兆府大牢里,人數都比以前翻了一倍有余。”
皇帝陛下聞言笑了笑,然后看向外面,開口問道:“這一次被捅出來的弊案,你怎么看?”
晉王爺想了想,然后默默說道:“下面的考生自然是群情激憤,但是官員們卻并不這么想,不少人覺得朝廷小題大做,覺得禮部的官員們,并沒有什么問題。”
“把這個事情捅出來的曹鈺,也因此備受排擠,平日里所到之處,百官避之不及,唯恐跟他牽扯上關系。”
皇帝陛下冷笑了一聲:“他們怎么想,從來不要緊,這朝廷也不是他們說了算。”
他看向李正,面色平靜道:“押進京兆府大牢所有涉案之人,京兆府要統計姓名,出身來歷,然后查問其家,自此之后,闔家上下俱不準參與科考,亦不準成為朝廷吏員。”
“至于曹鈺。”
皇帝陛下輕輕敲了敲一旁的扶手,緩緩說道:“在朝廷里不討人喜歡,不見得是壞事,將來讓他走許子望的舊路,做個孤臣就是了。”
曹鈺一個小小的御史,之所以敢把這個事情捅出來,背后自然是有人給他指點過的,這個人雖然不是李皇帝本人,但是皇帝陛下的的確確授意過。
既然李云教他這么做,將來他的前程,自然要落在李云頭上,正好許昂現在已經拜相,只是兼管御史臺,將來御史臺,也需要有個接班人。
兄弟倆正在說話的時候,龍輦停了下來,外面的楊喜楊侯爺,對龍輦低著頭說道:“陛下,太子殿下率領文武百官,前來拜迎陛下了。”
此地,距離洛陽城還有四五十里地,文武百官已經俱都迎接出城,可見聲勢浩大。
就連晉王爺也忍不住笑著說道:“我這個京兆尹,接遠一些是應該的,太子殿下卻也跑這么遠來迎接二哥來了。”
皇帝也跟著笑了笑,問道:“這大半年我不在洛陽城里,你卻一直在洛陽城里看著,說一說,你那大侄子這半年,干的怎么樣?”
晉王爺聞言,面露古怪之色,他搖頭說道:“二哥莫要害我,這種問題,我可不敢回答。”
李皇帝拍著他的肩膀,笑著說道:“你是他三叔,你還怕他不成?”
晉王爺搖頭,正色道:“二哥莫要哄我,這些年,我也讀了一些書了。”
“朝廷里,先論君臣,再論倫理,太子乃是半君,我自然得罪不起。”
皇帝搖頭笑道:“咱們一家人,沒有那么多說頭。”
說著,他掀開車簾,開口說道:“走罷,走罷,下車見一見他們。”
他下了車之后,回頭看向正在下車的李正,開口笑道:“我這一回來,馬上太子就要大婚,到時候你那京兆府,又要一段時間好忙。”
晉王爺滿臉笑容:“太子殿下大婚,我就算再忙,心里也是高興的。”
兄弟倆說笑間,已經下了龍輦,李皇帝抬頭看去,只見官道上,太子殿下走在最前面,杜謙與蘇晟二人跟在他身后,再往后就是洛陽城里的文武百官了。
太子殿下見皇帝下了車,連忙跪地下拜,他身后的文武官員,也俱都下拜,對著皇帝陛下叩首行禮。
“兒臣(臣等)拜見陛下。”
“陛下萬壽金安。”
聲音齊整,聲如雷震。
晉王爺想要避開眾臣的禮數,被皇帝陛下拉著手,沒能避開,李皇帝掃視了一眼文武群臣,又回頭看了看。
此時陸皇妃以及伴駕回京的三個美人兒,俱都已經下了車輦,這一路上,陸皇妃跟這三個論年齡甚至已經可以做她女兒的“妹妹”們,倒也相處的還行,于是扭頭跟她們說,這些跪在天子面前的,都是朝廷里的哪一位。
而皇帝陛下,則是走到了太子殿下面前,伸手把他攙扶了起來,然后又走到太子身后,將杜謙蘇晟兩位重臣也親自扶了起來,最后才看向文武群臣,笑著說道:“一別大半年時間了,諸位不必這般拘謹,都起身,都起身。”
群臣這才齊聲謝過天子,緩緩站起了身子。
等到他們起身,李云才看向自己的大兒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為父不在京城,你也監國理政大半年了,感覺如何?”
太子殿下連忙低頭,欠身道:“回父皇,兒臣這大半年,戰戰兢兢…”
“無奈兒臣實在是遠不如父皇,單單是政事堂里的事情,已經讓兒臣竭盡心力了。”
“兒臣無日不在思念父皇,盼望著父皇回來。”
太子殿下低頭道:“如今,終于盼到父皇回來了。”
皇帝陛下看了看自己這個大兒子,好一會兒,才緩緩點頭。
作為李云與發妻生下來的嫡長子,李皇帝跟這個兒子之間的感情,當然是不錯的,但是隨著他做上皇帝,開始用教育太子的方式來教育這個兒子,父子之間,似乎就沒有那么親近了。
更準確的說,應該說父子關系被君臣關系給蓋了過去。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來做這個太子,多半都是如此。
即便如此,父子倆畢竟還是親近的,皇帝默默的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看向杜謙蘇晟二人,笑著說道:“我這大半年不在,我這兒子,沒給二位兄長添麻煩罷?”
杜謙率先低頭道:“太子殿下天資聰慧,在中書處理政事,處理的很好。”
蘇晟也低著頭說道:“殿下事情辦的都極好,樞密院一切如舊。”
皇帝陛下看了看這三人,又看了看不遠處的許子望,上前跟許子望說了幾句話,然后才上了輦車,吩咐道:“時間不早了,再不動作,恐怕天黑之前進不了城了。”
“動身進城罷。”
眾人都應了一聲,龐大的隊伍立刻緩緩動作了起來,簇擁著龍輦儀仗,開往洛陽城。
等李云,回到了洛陽皇宮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李皇帝回了皇宮之后,也并沒有見什么人,沒有設宴邀請什么官員,只是吩咐顧常,還有陸皇妃,好生安置從江南帶回來的三個美人,而他本人,則是與皇后娘娘一起,一路來到了皇后娘娘宮中。
夫妻二人,一起吃了頓飯,李皇帝才拉著薛皇后的手,嘆了口氣:“這大半年,我心里最掛念的,就是夫人了。”
薛皇后聞言,心中很是高興,卻又嗔怪著看了看皇帝,輕哼道:“做了皇帝,還這般油嘴滑舌。”
李皇帝正色道:“我什么時候騙過夫人?”
薛皇后輕聲笑道:“這般想我,卻還在金陵納了好幾個女子,若是不想我,是不是就留在金陵不回來了?”
“害。”
李皇帝咳嗽了一聲,擺手道:“那都是公事,如何能夠作數?”
薛皇后白了他一眼:“納妃也是公事?”
“自然是公事。”
李云笑著說道:“江南離洛陽太遠,現在時間長了,九司也未必能全信,江南那一片地方,總要再埋下一些人手。”
“新入宮那三人,夫人去查一查她們的出身來歷就知道了,俱是江南大族,而且都相對清白。”
“我回來之前,這三家人都一一見過了。”
李皇帝輕聲說道:“多幾雙眼睛,總是好的,你家夫君真要是貪花好色,這洛陽城里難道還少女人了?”
薛皇后拉著李云的手,笑著說道:“真要是全是公事,怎么那三個妹妹,俱都國色天香?”
李皇帝臉不紅氣不喘:“雖是公事,也不能太丑陋不是,要不然別人就要瞧出破綻了。”
薛皇后擰了擰李云的手背,哼道:“怕不是從江南女子之中挑了三個最好看的,然后順便收留了她們各自的家族為耳目罷?”
李皇帝摟住薛皇后的腰肢,笑著說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次日,皇帝睡了個懶覺,一直到下午,才從榻上起身。
洗漱穿衣之后,他便回到了熟悉的甘露殿里,傳了幾個人覲見,沒過多久,宰相杜謙,許昂,以及依舊在任的刑部尚書費宣,還有新任的大理寺卿徐坤,就已經盡數到場。
李皇帝看了看四人,也沒有廢話,而是開門見山的說道:“朕已經回來了,章武七年的弊案,就當有個結果了。”
“三日之內,中書連同三法司,擬定旨意罷,朕要把這個事,給辦了。”
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許昂上前一步,對著李云欠身道:“陛下,卓相如何處理?”
“還用問嗎?”
皇帝陛下神色平靜。
“依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