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將來如何,至少此時,李禎是真的服氣了。
不服氣也沒有辦法,天下大勢擺在這里,如今天下十分李唐至少已經得其八,關中順利的話一兩年都事情,不順利,也就是三五年而已。
河東李氏,野心遠沒有范陽蕭氏那么大,在這近十年時間里,尤其是在李仝李大將軍去后,河東李氏這些年,雖然的確與李云有過一些沖突,但是究其根本,基本上都是為了自保。
這些年,河東李氏的終極目標,也不過就是想要繼續維持舊藩鎮,繼續割據一方。
當然了,如果時局演進,將來到了誰也沒有辦法奈何誰,天下多分的情況下,河東李氏說不定也會劃地為王,自成一國。
但是現在,冰冷的現實擺在這里,不僅是河東李氏,還有青州的周家,都要老老實實的把自家的身家性命,雙手奉到李云面前。
他們只能賭,賭李云不會過河拆橋。
哪怕將來李某人真的過河拆橋了,他們這些人其實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怪自己賭錯了。
這就是形勢比人強。
這些曾經的地方諸侯,這個時候只能放低身段,任由李某人宰割。
當然了,這些曾經執掌一方,為所欲為的地方土皇帝,在進入新朝之后,會被各種規矩約束,活的小心謹慎,其中很大一部分人會受不了這些束縛,再一次起兵叛亂。
而且,往往就在投降之后很短的時間里。
因為時間再長,原先的軍隊就不一定聽他們的話了。
對于這種情況,李云心里非常清楚,他不僅不害怕,甚至有些期待,他很期待這些已經歸順投降的舊藩鎮,在未來某個時間點突然起兵叛亂。
那樣,他就可以反手鎮壓他們,進行一輪理所應當的清洗,否則…
李云看著畢恭畢敬跪在自己面前的李禎,微微搖頭。
否則,還真有點不太好意思動手。
他把李禎給扶了起來,笑著說道:“李將軍,從前的事情俱已經過去了,如今改朝換代,法統順遞,將軍順勢歸順新朝,可以稱得上一個忠字。”
“國朝開辟,最看重的就是一個忠字。”
他看著李禎,笑著說道:“朕現在的朝廷里,有許多官缺還沒有位置,李將軍如果不嫌棄,以后就留在洛陽做官,朕官職都給你想好了。”
李禎有些詫異,小心翼翼問道:“陛下,臣…恐怕自己,能力微小…”
李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這個時候,朝廷里多數人都是一邊做官,一邊學著如何做官,大家都是如此,我準備讓李將軍就任兵部侍郎一職,如果李將軍同意,去兵部待上半個月一個月,朕就讓中書擬制,給你授官。”
“如果李將軍不肯在朝廷里做官,那朕也不勉強,李將軍帶著河東軍棄暗投明,功勞甚大,朕是記在心里的。”
“蘇大將軍送上來的奏書,朕也看了,就按照蘇大將軍跟李將軍談的來。”
他對李禎微笑道:“你若是回河東道,朕授你一個晉陽侯的世侯。”
“等到關中事畢,若河東軍有立功,朕再加授你做國公。”
李禎認真考慮了一番,開口說道:“陛下,臣…臣初降圣朝,心中戰戰,擔心自身才能不濟,壞了陛下的事情,臣想…臣想先去兵部看一看,等過些天,再回陛下的話。”
“好。”
李云很是痛快,淡淡的說道:“就按李將軍說的辦,李將軍先在洛陽住下,過幾天,朕讓人領你去兵部。”
“說起來,如今朕的兵部尚書,也是將領出身,李將軍與他見了,說不定有很多話可以聊。”
李禎畢恭畢敬,深深低頭:“是,臣…”
他跪在地上,低頭行禮。
“叩謝陛下圣恩。”
李禎離開之后,李云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辦差。
他現在的工作,與先前又有了很大的變化,從前他做吳王的時候,雖然江東的大事情還是會送到他的桌案上,但是那個時候,他只處理這些大事。
但是現在做了天子,就不得不去處理一些禮制上的事情,去做一些非天子不可的事情。
比如祭祀,比如說接見官員,還有其他雜碎的事情。
雖然麻煩,但是又不得不去做,有一句話說的好。
唯名與器,不可假人。
一直忙活到傍晚時分,李云也沒有離開甘露殿,只是在甘露殿里簡單吃了一頓,然后看了看下面送上來的秀女名單。
其中,武皇帝之女武清英是確定入宮侍奉圣天子的,其余都是各世家,各地方送到宮里來的,李云只是看了一眼,就放在一邊了。
這些,最終會送到薛皇后那里,交給薛皇后去處理,除了一兩個李某人自己看中的女子,其他都要過薛皇后那一關才成。
在李云這一朝,薛皇后的地位,注定了無可動搖,畢竟她不僅僅是法理上的元配,當年更是被李某人直接搶回來做媳婦的,別的不說,二人之間的感情,就注定了她的地位穩如泰山。
等到天色黑下來之后,李云起身伸了個懶腰,正要出去走一走,走到門口,一個宮人就近前,低頭行禮道:“陛下,英國公求見。”
提到這個名字,李云先是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是劉博。
英國公這個封國,當年舊周也曾經封過,蘇靖蘇大將軍戰死之后,舊周朝廷便給他追封為英國公,而在上一次封賞之中,李云又把這個封號給了劉博。
他看了一眼面前站著的宮人,吩咐道:“以后英國公再來,直接帶他去偏殿候見,不必通報。”
“立刻帶他進來。”
“是。”
這宮人連忙低頭,急匆匆下去了。
片刻之后,劉博就一路來到了甘露殿里,見到了李云之后,他深深欠身行禮:“臣,拜見陛下。”
李云瞥了他一眼,笑著說道:“怎么白天不來,晚上跑到我這里來了?”
“知道陛下最近一直很忙,臣也沒有什么要緊的事情,白天就沒有過來。”
李云白了他一眼,啞然道:“自己找地方坐。”
“是。”
劉博坐下來之后,這才抬頭看了看李云,然后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便笑著說道:“二哥這幾個月來,感覺如何?”
劉博對于如何稱呼,分寸拿捏的極好,李云聽了他的這一聲二哥,也覺得親切,聞言搖頭,無奈道:“事情太多了。”
“有時候就想,還不如領兵出征去來的痛快。”
劉博笑著說道:“這可不成,二哥至少要坐鎮在京城三五年時間,新朝才能徹底穩固下來。”
他抬頭看著李云,繼續說道:“臣今天來,有兩件事情想要稟報。”
“第一件事,這幾個月,九司臣已經重新梳理了一遍,短時間內不會再出什么大事了,因此臣準備再一次離開洛陽,去關外看一看。”
李云看了看他,皺眉道:“你還要出去?”
劉博苦笑道:“不出去,前兩年的辛苦就付諸流水了,而且,臣在關外那個兒子,恐怕也難以活命。”
“無論成敗,臣總要去看一看,這一次,臣想帶著陛下的圣旨出關去,見到了契丹部的人,說話就更有份量了。”
李云想了想,點頭道:“好,這個沒有問題,回頭我讓人寫給你。”
他看著劉博,正色道:“無論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你要是一不小心被耶律億捉了,也不要死撐,直接亮明身份,他多半不會殺你。”
“到時候,我派人給你撈回來。”
劉博笑著說道:“好,到時候我就舉手投降,一定不逞能。”
李云給他倒了杯水,親自遞了過去,問道:“第二件事呢?”
劉博兩只手接過茶水,然后抬頭看著李云,默默說道:“第二件事,就是緝盜隊的事情。”
劉博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到如今,當先緝盜隊的舊人們,還在朝廷里當差辦事的,統共還有九十三人。”
“這些人,一多半已經改好了。”
說到這里,他看著李云,繼續說道:“剩下那些人,先前也大多是老實的,但是二哥正了大位之后…”
“有一部分就不安分了,做了不少過分的事情。”
李云聞言,立時愣住了。
“你說的這些,我怎么全不知情?”
劉博起身,喝了口茶水,看著李云,苦笑道:“我的好二哥,那些人都是跟著你出生入死過來的,誰都知道他們是你嫡系之中的嫡系。”
“這種事,連稽查司都不想惹麻煩。”
“除了我。”
劉博看著李云,嘆了口氣。
“誰會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