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謙聞言,先是抬頭看了看李云,有些高興:“這么快?”
“臣本來以為,河東李氏還要磨蹭一段時間。”
李云開口笑道:“蘇大將軍的文書,十天前就到了,只是那個時候,咱們在忙著科考,只能先放在一邊。”
“如今,那位河東節度使李禎,應該都已經快要到洛陽了。”
杜謙欠身行禮,開口道:“臣明天,就準備派往太原的官員,河東道觀察使先前陛下已經定了下來,讓徐坤去試一試。”
“至于太原府的主官。”
他看向李云,開口說道:“這個缺位一直沒有定,臣這幾天考慮了一下,似乎可以讓原陳州刺史劉知遠,去任這個差事。”
李云一怔,然后看著杜謙,杜謙神色平靜,開口說道:“陛下,劉知遠是中原第一個開城投降陛下的刺史,而且其人…是有一些本事的。”
劉知遠這個人,的確有能力,但是手段并不怎么光明正大,而且他先前在陳州的時候,就從當地刮了不少,如今去太原…
似乎感覺到了李云的疑慮,杜謙低頭道:“陛下,劉知遠這種人,是頂頂聰明的人,極會審時度勢,他從前可能有些不太干凈,但是如今歸順了新朝,歸順了陛下。”
“他就會察言觀色,體會圣心。”
杜謙意味深長的說道:“說不定,他就變成一個清官了,而且即便不是清官,臣相信他也能做一個能臣。”
對于朝廷里的官員來說,固然有一些人,不管走到哪里,他都能堅守本心,不貪不占,也有一部分人,走到哪里貪到哪里。
但其實還有一小部分人,這部分人行事極為靈活,清官與貪官,有時候在他們身上,界限并不分明。
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一般是上頭喜歡什么樣的官員,他們就會變成什么樣的官員。
劉知遠就是這種人,他絕對是一個聰明人,甚至在杜謙看來,劉知遠將來,多半會在新朝里,嶄露頭角。
李云摸著下巴思索了一番,然后點頭道:“那好,就讓他去罷。”
“不過太原在這個當口,很是要緊,不僅事關整個河東道,對于整個北方都頗有影響力,外放劉知遠之前,讓他來見一見我。”
“我親自跟他交代幾句。”
劉知遠,對于新唐來說,除了他的個人能力之外,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象征意義,他是第一個投降的使君,重用他,就能夠團結更多可以團結的人。
而且,如今宮里的某一位嬪妃,當初就是劉知遠獻給的李云,這位嬪妃,還成功為誕下一子。
有這一層關系在,劉知遠在新朝的前程,就更加廣大了。
君臣三人詳細討論了一番河東道官員任命的問題,又聊了聊如何進取關中,以及進取關中的時間問題,一直到天色黑了下來,李云才站了起來,看了看已經臉色蒼白的姚仲,搖頭嘆了口氣:“姚先生這段時間,也著實辛苦,今天就不要去考棚那里了,回家里睡一覺罷。”
姚仲搖了搖頭,低頭說道:“陛下,閱卷未畢,臣這個主考,不能返家。”
他對著李云拱手之后,低頭道:“臣,去考棚睡一覺就好了。”
李云嘆了口氣,點頭答應,然后站了起來,開口道:“今天就說到這里,二位都去好好歇息罷。”
他看向兩位宰相,緩緩說道:“新朝初建,咱們的事情還有太多太多,事情這么多,一天兩天是做不完的。”
“二位,保重身體。”
兩位宰相,也都對著李云深深低頭行禮。
“陛下也一定保重龍體。”
四月。
就在科考試卷即將閱畢之時,河東節度使李禎,帶著十幾個隨從,終于趕到了洛陽城,他到洛陽城外之后,洛陽尹李正抽出時間,親自到城門口去迎接他。
見到了李禎之后,李正遠遠就上前,抱拳行禮,笑著說道:“李將軍遠道而來,失迎失迎。”
李禎上下看了看李正,見到他身上穿著的紫色蟒袍之后,便猜到了李正的身份,他連忙下馬,低著頭抱拳還禮:“太原李禎,拜見晉王殿下。”
李正有些差異,問道:“節帥認得我?”
“王爺大名,早已經遍傳天下了。”
李正搖了搖頭,開口道:“我只不過是運氣好,跟著皇兄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
說著,他上前拉著李禎的衣袖,笑著說道:“皇兄知道李將軍今天要來,特意讓我代他,在這里迎接將軍,如今皇兄已經在宮里等候將軍了。”
“將軍隨我來。”
李禎神色有些惶恐,連忙說道:“在下只不過是一降將,如何能…”
“哎。”
李正搖了搖頭,笑著糾正道:“將軍這話說的不對,你我雙方從來也沒有當真為敵過,只是將軍從前侍奉舊周,如今改朝換代了,將軍便棄暗投明。”
“沒有降將這個說法。”
李禎聽到這話,也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看著李正:“王爺,這…”
李府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不用多說了,就是這個道理,將軍快快隨我進城罷。”
“莫要讓陛下久等了。”
“是。”
李禎微微低頭道:“王爺帶路罷。”
李正帶著這位河東節度使,順利的進了洛陽城,又一路將他帶到了皇城里,最后暢通無阻的進入到了皇宮,到了甘露殿門口。
李禎站在甘露殿門口,回頭看著李正,還有些惶恐:“王爺,在下是不是應當沐浴更衣之后,再來面見…”
李正啞然一笑,在他身后推了一推,將他推進了甘露殿。
“陛下不在意這些,將軍快快進去罷。”
李禎一個踉蹌,被推進了甘露殿,他站穩身形,四下看了看。
只見這座天子的書房里,不僅擺了各式各樣的書本,文書,還有兩個兵器架,兵器架上有各種各樣的兵器。
一桿黑色的大槍,被擺在最顯眼的位置,這大槍上下漆黑,但是槍身槍尖上,到處可見傷痕。
顯然,這就是追隨天子征伐多年的那柄大槍了。
此時,天下間到處都在傳聞李皇帝的故事,有人說李皇帝手持的長槍,乃是一頭黑龍所化,跟隨皇帝南征北戰多年,戰無不勝。
當之者死。
在這桿槍下面,還擺放著一桿不是很長的鐵管,李禎看了一會兒,看不出用途,他正準備上前細看,忽然聽到了一陣腳步聲,他連忙回頭,只見一身藍衣的高大天子,已經站在他身后,正背著手,笑呵呵的看著他。
李禎嚇了一跳,連忙跪在地上,對著天子叩首行禮:“臣太原李禎,叩見陛下。”
“吾皇萬壽。”
李云上前,將他扶了起來,笑著說道:“咱們還是本家,李將軍不必客氣。”
“這一次河東之事,全賴李將軍深明大義,免去了一場刀兵,拯救了無數人性命。”
“這是莫大的功德。”
李云看著他,笑著說道:“朕應當代軍中將士,代河東道百姓,謝過將軍才是。”
李某人這話,倒是真心誠意。
畢竟河東軍歸降的時候,是有七八萬軍隊的,這么多軍隊,要真是真刀真槍的拼殺,哪怕蘇晟那里一切順利,恐怕也要打上一兩年時間,甚至更久,才有可能建功。
如果河東軍,在河東道境內游擊,甚至到中原來搗亂,那么這個時間就可能會更長,兩三年甚至都不能見全功。
而李氏兄弟這一投降,河東道許許多多的問題,立刻迎刃而解。
此時此刻,哪怕是身為天子的李云,心里也是相當高興的。
李禎聞言,立刻回過神來,他退后兩步,再一次跪在地上,深深低頭叩首道:“臣與河東軍上下將士,先前不明圣主,多次冒犯王師。”
“請陛下,重重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