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如水,總是隨著身處的位置,或者說身處的容器,以及附近的環境而不斷變化。
曾經那個相對純潔的江東集團,到現在,也人心各異了。
不過,有一點還是沒有變的,那就是李某人依舊是主心骨,依舊是江東集團所有人頭頂上的那一片天。
這是他作為創業之主的先天優勢,從過去到現在,再到將來,只要他還在一天,這個主體形式就不會改變。
李云抬頭看了看天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黃朝現在何處任職?”
杜謙兼著吏部,聞言立刻低頭想了想,然后回答道:“現下應該是在河北道任刺史。”
李云“嗯”了一聲,開口說道:“給他去一份文書,讓他立刻卸職,趕去西南任事,等取下劍南道,讓他去做一任成都尹。”
黃朝這個人,在李云手底下,也已經好些年頭了。
最開始的時候,李云還因為他的名字,用他的時候相當慎重,到后來才發現,黃朝這個人,相當好用。
他雖然脾氣暴烈,但是有足夠治理一方的能力,做個知縣做個刺史,完全沒有太大的問題,更重要的是,他相當能打,不管什么要緊的地方,只要交給他,當地的一切動亂,都很快可以平息。
而且到現在為止,他也沒有出過什么太大的差錯,這位黃朝,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杜謙看了看李云,微微低頭道:“這個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從河北道趕到劍南道,少說也要一兩個月時間,而且黃朝他趕去成都,似乎也沒有什么用處。”
李云微微搖頭,開口道:“現在,便是我立刻趕去劍南道,也是來不及的,黃朝這個人還是有這本事的,如果劍南道順利,他可以很快穩住成都府,如果劍南道不順利。”
李云微微搖頭道:“他也可以,去收拾收拾局面。”
杜謙跟在李云身后,緩緩說道:“上位不用著急,天下大勢已定,任誰都不可能逆勢而行,哪怕劍南道真的出什么問題,也不過是一些小波折罷了。”
“不會影響大局。”
李云回頭看了看杜謙,微微嘆了口氣:“受益兄口中的小波折,落到底下,大概便是幾千乃至于萬人以上的傷亡。”
杜謙聞言,也沉默了下來,他兩只手攏在前袖里,緩緩嘆了口氣:“上位說的不錯,不知不覺,上位與臣…”
“都已經站得太高了。”
李云看了看杜謙,笑著說道:“往后,你我都得經常到下面去看一看才成。”
杜謙下意識點頭應了一聲是,他正要接話說話,就聽到李云繼續說道:“咱們設五個宰相,留三個常駐朝廷里,剩下兩個,或者在朝廷里,或者可以到下面去四下轉一轉。”
“受益兄你覺得如何?”
杜謙猛的抬頭看了看李云,他這才反應過來,李云這是在立宰相制度。
他想了想,然后開口道:“上位圣明。”
說完這句話,杜謙又繼續說道:“這個規矩是不是記下來,往后成為成例?”
李云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這個成例,那個成例,我們這些人隨手記下來幾個字,后世可能就動彈不得了,不必定下那么多成例,只要一些根本的規矩不變,剩下的,就讓后人去隨機應變罷。”
杜謙深呼吸了一口氣,欠身低頭。
“臣,遵命。”
劍南道,成都城外。
趙成所部,長驅直入,只用了七八天時間,就一路殺到了成都府境內,距離成都城,只有不到百里距離。
而這附近,已經是禁軍的陣地,趙成所部的江東軍雖然勇猛,但是兵力幾乎對等的情況下,一時半會他也很難突破禁軍的防線,被擋在了成都府境內。
哪怕他再如何心急,也沒有什么用處。
而在趙成的身后,公孫皓同樣陷入苦戰。
趙成這樣長驅直入,幾乎把整個背后都暴露了出來,公孫皓跟賀鈞兩個人,就要同時顧及江東軍本來就細長的糧道,以及主力的后方,以及側翼。
七八天時間打下來,公孫皓所部,被熟悉地形的劍南軍不斷襲擾,已經是苦不堪言。
這天入夜,公孫皓的大營里,額頭上還帶著血的賀鈞深呼吸了一口氣,對著公孫皓抱拳行禮:“公孫將軍,這樣下去不行。”
“這些劍南軍,極熟悉地形,應對他們,就應該大軍緩緩推進,讓他們尋不到機會,現在我們軍隊被拉長了一條長蛇一般,戰線漫長不說,前線又無有戰果,再怎么打下去,恐怕要出大事。”
賀鈞低著頭,開口道:“屬下所部,今天一天的傷亡,就有三百多人。”
公孫皓沉默了片刻,看了看手上的文書,聲音沙啞:“趙將軍來信說,最多再有五六天時間,他就能兵圍成都城,到時候借勢,迫成都城里的皇帝投降。”
賀鈞抬頭看了看公孫皓,又看了看公孫皓手里的文書,聲音沙啞:“但是成都小朝廷是成都小朝廷,劍南軍是劍南軍,這兩邊…”
“似乎并不是一回事。”
劍南軍眼下雖然跟西川小朝廷一起對抗江東軍,但是誰都能看得出來,這兩邊已經不是一條心了。
至少,不能視為同一個勢力,也就是說,哪怕西川小朝廷投降,劍南軍也不一定會投降。
到時候,即便趙成功成,后方的糧道,還有整個戰線,都有可能潰爛。
賀鈞還想要說什么,有傳信兵匆匆進了帥帳,對著二人抱拳行禮:“二位兩軍!”
“后方德陽境內,有劍南軍出沒,他們發現了咱們運糧的車隊,車隊兩千多人悉數被殺,數萬石糧食,也被焚燒殆盡。”
聽到這句話,公孫皓終于變了臉色。
他們在后方運糧的,多是民夫,兩千多人的運糧隊伍,其中的軍隊,估計也就是一個校尉營,差不多四五百人。
不過,即便是四五百人的傷亡,對于現在的江東軍來說,已經是相當大的傷亡了,至少他們突破劍州,進入劍南道之后,就再沒有過這么大的傷亡。
公孫皓看了看賀鈞,聲音沙啞:“賀都尉,你有運糧的經驗,你能不能維持糧道安全?”
賀鈞搖了搖頭,開口道:“咱們這樣孤軍深入,一路插進來,糧道太長,屬下手里的兵力不夠。”
“這些劍南軍熟悉地形,他們想從哪里打就從哪里打。”
“屬下也不可能顧及得過來。”
公孫皓低頭苦笑道:“趙將軍太著急了,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賀鈞低著頭,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說道:“公孫將軍,還是勸趙將軍回師罷,只要主力退回來,糧道上的壓力驟減。”
“我們還可以,一點一點,打回到成都去,至多就是明年的事情。”
賀鈞聲音沙啞:“上位不是著急的性格,上位等得了。”
“上位等得了,我們趙將軍卻不一定等得了了。”
公孫皓看了看賀鈞,苦笑道:“賀都尉,你是咱們江東軍的老資格,你去勸他。”
“后方的糧道,我來盡力保全。”
賀鈞低著頭,認真思考了一番,然后對著公孫皓抱拳道:“那屬下這就帶著人,趕往成都府,公孫將軍務必保重。”
公孫皓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點頭:“放心,我這里不會出事,最多,我就是往后退一退。”
“而且。”
公孫皓瞇了瞇眼睛,輕聲道:“劍南軍的戰斗力不過如此,他們偷襲才能取勝,要是被我給逮到了,還可以反過來,給他們一記狠的。”
“好。”
賀鈞抱拳道:“那屬下去準備了。”
“嗯。”
公孫皓也抱拳還禮,開口說道:“兄弟,一路上保重,盡可能勸將軍,盡快后撤,此時后撤的越快。”
“咱們損失越小。”
“放心。”
賀鈞沉聲道:“屬下,盡可能勸動趙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