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關中,的確能夠自成一國,如果沒有江東集團這種異軍突起的勢力,哪怕韋全忠只占了關中,也可以舒舒服服的割據為王。
但是有了李云,整個關中就不太夠了,韋全忠需要再加上一個蜀中,才能養活得起龐大的軍隊。
要不然,按照現在這樣的軍隊規模維持下去,關中子民不太支撐得起,時間一長,民怨沸騰,整個關中不攻自破。
但是如果能有巴蜀這個天府之國,供養關中,關中就能夠養得起一個龐大的軍隊,一個有機會能跟李云長期相持的軍隊。
不過,對于這個消息,李云心里并沒有太多波動,跟韋全忠幾次“接觸”之后,他心里對于這個韋大將軍,已經有了一些了解。
這是一個看起來很硬,但是實際上很軟的角色。
李云完全不擔心他。
而且,當初關中的事情,李某人都有了解,那位武周皇帝恨韋全忠恨得咬牙切齒,他甚至就是被韋全忠給逼進了巴蜀。
他要是有能夠放下舊仇,跟韋全忠重修于好的器量,現在就不至于被一幫子“周臣”給攆到巴蜀去。
杜謙跟李云說了一些關中以及蜀中的事情,到最后,他才看向被李云放在一邊的文書,開口笑道:“上位,這里頭有不少,是在關中幾百年的家族,他們也想要投奔明主,而且他們說不定有能力,在上位進攻關中的時候,幫一幫咱們。”
李云給杜謙倒了杯茶水,微微搖頭道:“我現在所有能動的兵力,都押在了河北道,不要說他們能幫上忙,他們就是現在能打開潼關,我也沒有多余的兵力兵進潼關了,一切都得等到河北道的戰事結束。”
“對了。”
李云看著杜謙,笑著說道:“今天卓兄來尋我,跟我提了提征辟地方名士大儒的事情,我同意了,讓他替我,拿名貼去請他們到金陵來做官,等那些人到了,咱們一起見一見,往后…”
“現在簡陋的六司,要改成六部,六部之外,增設農事院。”
杜謙先是應了一聲好,然后他突然看了看李云,開口說道:“上位,如果地方上的名士大儒,可以不經過科考,直接進朝廷做官,那么世族出身的那些有過官場經驗的。”
他看著李云,最終低聲道:“臣覺得也可以。”
李云低頭喝茶,輕聲嘆道:“受益兄,你應該也清楚,現在用那些現成的官員,只是權宜之計,因為中上層的職位,我們現在無人可用,非要等到十幾二十年后,通過咱們科考的人升上來,才能補足這些空缺。”
“現在用哪些人,重要嗎?”
“重要。”
杜謙低聲道:“臣知道,上位心里瞧不上世族,覺得世族中人,只憑借家世出身,就能有個前程。”
“但實際上,世族中人,才學往往都不差。”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且,這十幾二十年,是新朝的奠基之年,那些考學出身的年輕人,必然會跟隨在朝堂高官身后,形成一個個派系,一個個山門。”
“上位…”
李云看向杜謙,嘆了口氣道:“受益兄,你…”
杜謙與李云對視,神色平靜:“蒙上位拔擢,臣已經是江東諸臣之手,我京兆杜氏現在也有不少人,在江東做官做事,不管是為了臣個人,還是為了京兆杜氏,臣都不應該說這番話,臣之所以說,是為了上位,為了新朝。”
李云認真考慮了一番,隨后放下茶盞,默默說道:“那這樣,咱們以后,不管是誰,不管是什么出身,都講究四個字。”
“唯才是舉。”
“你我從此定下一個原則。”
李云伸手敲了敲桌子,沉聲道:“只要非是江東科考出身的,進入朝廷做官,都需要經過你我二人的同意,哪怕是不入流不入品的,至少也要報到我這里來。”
杜謙立刻低頭,行禮道:“臣遵命。”
李云看著杜謙,笑著說道:“既然各種事情都已經開始準備了,有一件事,我要托付給受益兄你去辦。”
“新朝的官員職位,品級,以及各種細分的勛爵,除了我先前定下的軍功爵不動之外,其余中書都要盡快擬訂出來。”
說到這里,李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可以仿肖前朝,但是也要有咱們新朝的特色,比如說,農事院不得裁撤,農事院的院正,定為三品。”
“還有,要增設一個院。”
李云低頭想了想,開口道:“增設格物司,用以網羅有識之士,格物窮理,暫且掛靠在農事院之下,司正給五品職銜。”
杜謙一一記下,然后沉聲道:“臣遵命。”
李云看著杜謙,想了想,然后笑著說道:“天色已經晚了,受益兄就不要回去了,今天就留在我這王宮里,咱們一同用飯。”
杜謙也沒有拒絕,欠身行禮。
“是。”
一轉眼,又是七八日時間過去。
河北道,恒州真定,范陽軍大營。
帥帳之中,神色難看的蕭恒,看著坐在自己帳中的河東軍將軍李槲,神色更加不好看了。
他來回踱步數次,才開口說道:“李兄,衛州相州兩州,俱已經被江東賊兵襲擾,我們在南邊,幾乎沒有兵力阻擋。”
“上一次,你被江東軍險些困殺在懷州,是蕭某派騎兵,不遠千里營救,你我兩家,也約定守望相助,如今我河北道被江東賊兵侵略,河東軍因何遲遲不動?”
李槲瞥了一眼蕭恒,面無表情道:“李云十幾萬兵馬,陳兵滄州,說動就能動,這會兒咱們怎么南下?”
“年關的時候,我就跟你說,讓你直接兵進滄州,把李云所部還有平盧軍,直接攆出滄州,這樣整個河北道都在你掌握之中。”
“那個時候,你說什么他們是打著討伐契丹的名號來的,為了一些虛名,不愿意動他們,現在看到了?”
“你在乎這個虛名,李二他在乎嗎?”
蕭恒坐回了自己的主位上,聲音沙啞:“現在不是互相推卸責任的時候,你我兩家,只要合并,兵力不比江東軍少,怕他什么?”
李槲面無表情,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前的地圖,開口說道:“蕭將軍,我提醒你一句,現在不是當初在關中,在京城的時候了,那個時候你父我父都在,他們有的是主意。”
“現在,我父已經病逝,至于你父…”
李槲悶哼了一聲,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是這一個悶哼,已經足夠讓蕭恒怒目而視了。
李槲不以為意,接著說道:“現在,是我們自己做主,自己決斷的時候了,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咱們兩家各自為戰,我回太原去,你可以去跟江東軍硬碰硬,也可以到幽燕去,降了契丹汗。”
“在契丹汗那里,謀個生計。”
蕭恒直接站了起來,手按在了腰間的佩刀上,怒視李槲:“你少他娘的陰陽怪氣,有屁快放,要不然就趕緊滾回太原去!”
李槲不屑一顧,他面無表情,繼續說道:“江東軍從衛州北上的兵力不多,而且他們還要分心護持中原,他們北上的兵力,我們河東軍給你抵擋。”
說著,李槲手點在地圖上,開口說道:“我們河東軍在儀州,有一部分駐兵,這些兵力可以往東到洺州邢州兩地,擋住北上的江東軍。”
“而你部,必須要立刻東進滄州,將江東軍以及平盧軍,攆出河北道。”
“至少,也要跟他們交戰,看住他們,不要讓他們有任何動作。”
說到這里,李槲站了起來,背著手:“我這個法子,你若是不聽,咱們就好聚好散,你搭救我的情分,我賠一個都尉營的新兵給你。”
蕭恒聞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色陰晴不定。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好。”
“就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