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來,勸進這種事情,都是最吃香的買賣,勸成功了,升官進爵,勸失敗了,領導心里也會記著你的好,對你高看一眼。
但是這種事情,本來不是杜謙這種地位應該做的,以杜謙的身份地位,來做這種事情,就顯得有裹挾之嫌。
以杜謙的智慧,哪怕他心里再急,也不會干出這種事,他之所以會在這里跟李云直接提起這個事情,是因為在李云先前離開江東迎戰的時候,兩個人就已經商量好了這件事。
戰敗,則迎奉楚王為天子,進爵封王,暫時退守江東。
戰勝,則自立為王,不受人拘,不受人管。
至于宣王這個王號,也是按照慣例。
一般封爵,或者取籍貫地,或者取封地為號,李云先前在武周王朝,并未受封爵位,無有封地,因此就理所應當的取一個宣州的宣字。
如果按照常例,將來國號也應該是個宣字。
在另一個世界的歷史上,這個慣例在中原王朝中,一直持續到宋,宋之后的元明清三朝,國號都不再是取自封地,而是取自典故,出自吉祥寓意,甚至是出自一些讖緯之說。
李云見到宣這個國號覺得怪異,事實上,元明清時候的時人,在剛見到這三個國號的時候,只會覺得更加怪異。
人總是會對陌生的名號覺得古怪,習慣了之后也就慢慢好了。
如果李云是這個時代的土著,他走到這個地步,大概就會不假思索的用宣這個字,但是他畢竟有另一個世界的靈魂,怎么聽怎么別扭,想了想之后,開口笑道:“我覺得,稱吳王為宜。”
吳王這個名號,孫十萬用過,還有另外一位洪武大帝也用過,這兩個人也都是在金陵起家,最后還埋在了一起。
孫十萬蝸居東南,現在的李云已經不太看得上了,但是重八開辟新朝,論武功是沒話可說的。
說到這里,李云看向杜謙,笑著說道:“而且,咱們說好了,將來若是開國,不取吳這個字為國號,咱們另取名號。”
吳這個字,還是太小氣,朱某人棄之不用,李云也決定不再用,眼下這個王號,只是用來暫時過渡。
杜謙聞言,心里高興,低頭道:“好,上位占據東南,稱吳王也合適允當。”
這會兒的杜謙,自然不會反對李云的這個說法,事實上,只要李云同意進王位,不管他想要叫什么王,江東上下都不會有什么意見。
說話間,兩個人已進了金陵城里,李云讓金陵的官員們各回任上,他只帶著杜謙還有許昂,卓光瑞三個人,一起回了位于金陵新城的潛園。
到了潛園門口,李家人才知道李云回來了,一家老小,也都興師動眾的跑到前院迎接,李云先是拉著薛韻兒的手說了幾句話,然后對身后的三個文官笑著說道:“三位,先去正堂喝會茶,我見見家人兒女們,就去尋你們議事。”
李云不在江東,已經不短時間了,本來就有不少問題需要處理,現在還有進王爵的諸多事情需要處理,這會兒需要跟這幾個下屬,先定下一個簡略的綱目出來,然后再讓他們著手去辦。
不過在這之前,李云還是想跟家里人見一見的,他這一去幾個月,家里的夫人,還有兩個小夫人,兩兒一女,心中難免不掛念。
事實上,李云出去的這幾個月,最難熬的一段時間,就是被困楚州的時候,聽說周緒率部離開楚州南下,那個時候,李云一度非常擔心,周緒會領兵渡過大江,逼近金陵。
他好幾天晚上,都沒有怎么睡得著覺。
如今,終于返回金陵,得見家人,他自然要跟家里人親近親近,再來商議公事。
杜謙等人,都笑著點頭應是。
李云一路回到后院,跟家里人都見了一面,又吃了點東西,簡單洗了個澡,洗去了身上的風塵仆仆之后,他又換了一身淡灰色的袍子,這才走到了前院正堂里。
等到他坐下,三個人都站了起來,低頭行禮:“見過主公。”
李云按了按手,然后在主位上落座,等到三個人都先后坐下,李云才笑著說道:“先前金陵征調民兵,應對的相當不錯,這一點,三位都是有功勞的,我會給你們一一記下。”
三個人對視了一眼,許昂低頭道:“上位,下官是負責監察官員的,民兵的事情,跟下官沒有半點干系…”
李云擺了擺手,笑著說道:“這個我心里有數,我們現在商議正經事。”
他低頭喝了口茶水,問道:“姚仲不在金陵么?”
杜謙點頭道:“是,居中兄又跟著費師一起到江南西道查刑名去了,他離開之前說,要在年底之前,把江南西道的公田替上位辦妥。”
李云微微皺眉:“這事,怎么沒人同我說?”
杜謙連忙說道:“離開的當天,我就一并具文發給上位了,上位沒有收到么?”
李某人想了想,問道:“具體什么時間?”
杜謙想了想,給出了一個大概的時間,李云回想了一下,“哦”了一聲:“差不多是我被困在楚州的那段時間,后來從楚州出來,沒有來得及處理堆積的文書。”
說到這里,李云看向這三個人,笑著說道:“這就是行軍打仗的壞處了,三位這段時間,給我挑一挑,有沒有靈性一些的,能吃苦,靠得住的年輕人,讓他先在潛園試著整理一些簡單的文書,如果堪用,以后我領兵出征,就讓他跟在我身邊,做個隨身的書辦。”
這話,讓三個人都神色微變。
這職位,聽起來不起眼,但是將來一定前途無量。
關鍵的是,從這個職位走出來的人,將來…多半會是個文官,而且一定是地位不低的文官。
杜謙目光微變。
許昂神色平靜,只是微微低頭。
卓光瑞則是目光閃動。
如果不是職務限制,他甚至準備自己親自去干這個差事了!
杜謙想了想之后,笑著說道:“這個事情,我們三個人從明天開始,就替上位遴選合適的人選。”
李云“嗯”了一聲,笑著說道:“我自己也會物色物色人選,到時候放在一起比一比,選合適的留在身邊。”
說到這里,李云敲了敲桌子,繼續說道:“下一個問題。”
“是荊襄五州的官員人選。”
李云輕聲說道:“荊州最多還有一個月就能吃下,明年年初,五州的官員就要陸續派過去,五個刺史當然是要有的,但是我的想法是,荊襄相當要緊,需要有一個人總攬全局,節制五州政事。”
“這個位置極其重要。”
李云看向這三個人,開口道:“三位有什么看法?”
杜謙若有所思,問道:“上位有什么人選嗎?”
李云笑著說道:“我在濠州,見過濠州刺史薛收了,他在濠州,干的還算不錯。”
聽到這里,杜謙就已經明白了,他想了想之后,開口說道:“那就讓薛刺史,做荊襄觀察使。”
說到這里,他看向李云,笑著說道:“不過這個職位,以上位現在的身份,想要任命,已經名不正言不順了。”
李云明白他的意思,淡淡的說道:“明年開春,我就擇良辰吉日,在登鐘山祭天稱王,這個職位,等我稱王之后,再敕封下去。”
這種方式,并不能稱得上是利益交換,更像是一種政治上的完成條件,必須要做一件事情,才能完成另一件事情。
而這種完成條件,有時候看起來,就像是交易一般。
說到這里,李云看向三個人,笑著說道:“荊襄五州的刺史,別駕,各縣縣令,都盡快選定,然后派遣下去,這個位置相當要緊,這些官員不僅要有民政能力,還要有居中調度,協調糧草輜重的能力。”
三個人紛紛低頭應是。
李云再一次喝了口茶水,認真思考了一番之后,緩緩說道:“自立為王這件事,暫時不要說出去,只咱們四個人知道,我們四個人去準備就是。”
“杜兄。”
杜謙低頭道:“屬下在。”
“還有幾件事,要麻煩你去做,第一件事,就是相應的祭天文書,這幾個月要起草好,咱們兩個人一起把它定下來。”
“第二,就是討伐逆賊梁溫的文書,也要一并起草好。”
李某人神色平靜:“過完年我可能就要用。”
杜謙站了起來,笑容滿面。
“屬下…一定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