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下午開車去到山里之前，給顧曉霞說了自己的想法。
“學車？”顧曉霞有點猶豫。
“對，學車。反正家里車多，而且現在天越來越長了。后面你下班后，咱們開車去沒人的路上練去。不管后面拿不拿駕照，至少要會開。這樣有啥事情，我不在的話，你開車能應急。”
李龍在縣里人無論人脈和關系都不錯，顧曉霞開車真要被查，到時撈人比較方便。
而且說實話，這年頭能開得起車的人并不多，只要不壓著人或者碰著什么貴重的東西，一般情況下交警也不會去管。
李龍想著的是先讓顧曉霞把開車學會，然后再說駕照的事情。
至于開車上下班，暫時她可能不習慣，不過等過兩年，縣里車多起來，到時再開就沒那么惹眼了。
顧曉霞想想也是在理的。畢竟家里有車，有些事情出去辦事，特別是冬天，開車總比走路騎車子方便。
李龍還想著要讓老爹也能把駕照拿上。畢竟現在在縣里住著，但老娘還在隊上。老爹要想回隊上了，自己要不在的話，他自己開著車就能回去。
當然這都是后話，他現在已經開車去往山里的路上了。
縣城邊上，田地里梗子上已經有青草長了出來，有蒲公英已經開花，黃色的花點綴在綠草和褐色土地里，特別醒目。
拐向清水河子的路邊，鉆天楊已經泛青，雖然沒長出來葉子，但能看著像毛毛蟲一樣的嫩芽。紅柳倒是先長出枝條一樣的葉子，邊上就是豎著像梭鏢一樣的蘆葦。
過清水河的時候，能看到各家院子里都有人，或收拾菜地，或收拾東西，或曬著被褥之類的。
其中有些應該就是在做著進山的準備吧。
李龍沒有停，一溜煙的進了山里。
一進山口，就能感覺到溫度降了下來，山風也比外面的強一些。不過還不到冷的程度。
等再過了兩道山，李龍就覺得涼意在加大，不過很快就到了哈里木他們的冬窩子那里。
牛羊散布在草皮子上，安穩的吃著剛長出來的青草。原本冬天對它們來說都是美味的枯草這時候已經沒有一點吸引力了。
山里的小溪流水量大了一點兒，李龍想著再過段時間，小海子那里應該就會發洪水了吧？想來隊長許成軍應該知道提前把閘門打開吧？
最先發現李龍的依然是那黑狗，它一叫起來，正在清理洗羊池的哈里木就看到了李龍。
等李龍把車子開到冬窩子門前的時候，哈里木的妻子，和他都已經過來了。
“準備洗羊的嗎？”李龍問候完，然后看著洗羊池問道，“還結實呢吧？”
“挺結實的，就是開春化雪嘛，順帶著把一些泥巴、樹葉子、干草帶進來了，我清理一下，然后就打算放水了。
你也知道，我們這個部落都要在這里洗羊，需要好些天的。”
李龍點點頭，和哈里木一起把物資卸下來，問道：
“最近怎么樣？啥時候進里山去呢”
“今天晚點兒去。”哈里木和李龍一起卸完物資，帶著他進屋子里喝奶茶，坐下來笑著說道，“你們修路嘛，我們就想著路多修一點進去，我們再往里走，這樣拉東西就少用馬了。”
“也可以呢。”李龍點點頭，“今年爭取多修一點，到明年差不多就修通了。”
明天進山修路，修個十五天，能進去四五公里。播種后再修一段時間，差不多也能進個六七公里，這就往里又走了十公里。
等到秋天秋收之后，能堅持干一個月的話，能往里修個十幾公里，到明年差不多就修通了。
當然這是理想狀態，中間會不會有什么麻煩，誰也不清楚。
“你們好好修，等進山之后，我們就好好的打東西，多找點好東西，這樣修路的錢就有了。”
這個冬天哈里木他們這邊弄到的東西不多，他這里就只有幾張狼皮，還有幾張野山羊皮，一張馬鹿皮。
現在弄皮子的人太多，所以牧民們的收獲就少了，他都不太好意思和李龍說。
前兩天玉山江過來和哈里木聊了聊，打算等洗完羊之后，再在山里轉一轉。現在正是馬鹿換角的時候，說不定能撿一些鹿角，如果能再逮到幾個鹿娃子，那就更好了。
畢竟鹿娃子比鹿角值錢！
還有就是山里的玉石，現在開春雪化了，這些東西就好找了。
現在李龍提前來了，哈里木才會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因為是朋友關系，所以他就明說了。
“沒事沒事，其實你們先前拿的那些東西賣的錢還沒用完呢。”李龍說的是實話。
但哈里木明顯不相信。那些東西能賣多少錢他不清楚，但這幾十公里的路是實實在在修出來的。如果讓他們部落自己修，猴年馬月也修不出來啊。
李龍看他不信，也就不再解釋了，轉而說起來自己去伊犁那邊見到的革命別克、吐爾遜等人。
這一點哈里木還是挺感興趣的，詳細的問了問那邊的情況，在知道那邊其實有不少人已經定居放牧了，哈里木想著自己這邊的小部落是不是也即將變成那樣了？
其實差不多，據李龍所知，在兩千年前后，瑪縣的大多數南山牧民，都將以定居興牧的形式被從山里遷移出來，分散到各鄉鎮的農村里。
還有十來年的時間，所以這條路修得還是值得的。
何況有了自己之后，許多事情都改變了，說不定自己熟知的歷史也會發生變化吧。
喝了奶茶，李龍問起了納森和薩斯肯的事情。
“上學去了。我給他們帶了一些風干肉，拉過去的時候還順帶著買了一些洋芋皮芽子，他們兩個早就想去學校了，呆在山里沒什么事情做。
對了，他們去過燕京之后，對學習突然很感興趣了，難得的在開學前早早的就把作業做完了。”
“既然這樣，考初中的時候，你到時記得讓他們去上漢校。”李龍說道，“這樣考進大學，或者考到中專、師范幾率大一些。當然前提是他們愿意學。”
哈里木對李龍的意見很重視，他點點頭說道：
“那葉爾江和加納他們……”
這兩個孩子已經上了哈校了。
“如果可能，最好轉到漢校去。就算從初一開始上都行。當然如果沒打算一定考大學，那現在上著也行。”李龍是真把這兩位當自己人在說的。
雖然哈校維校的學生也能考高中上大學，但幾率真的很低，畢竟教的內容不一樣。為了孩子的前途，早早轉漢校，民考漢會好一些。
哈里木覺得還是讓玉山江自己聽著好一些。于是喝完奶茶，李龍開著車子拉著哈里木，去往玉山江的家里。
玉山江正在整理羊圈，把里面的羊糞清理出來。
看到李龍的車子，他停下了手頭的動作，放下鐵鍬從羊圈里出來。
媳婦不在，煮奶茶的活只有他自己來干。
李龍說自己喝過奶茶了，不用忙了，有正事要說。
玉山江就在冬窩子前面，聽著李龍把想法給他說了一下。
“其實你不說，我也打算找你了。”玉山江聽了笑著說道，“我家的這兩個孩子，葉爾江和加納在上學的時候就已經這么說了。
他們的老師也勸他們如果想好好學的話，最好轉去漢校。不過他們兩個的基礎如果去上漢校的話，會比較差，我還在猶豫呢。”
說到這里李龍就不好再勸了，畢竟最終怎么決定，還要看他們自己。
李龍只是想著帶去了趟燕京，如果他們有興趣的話那自然最好，興趣是能促使孩子們勤奮學習的。
只要比同期的孩子們勤奮，有學習目標，再加上有加分的政策，考上大學，應該問題不大。
哪怕考上的是北庭師專這樣的專科學校，那前景也會很好。
當然，這只是最低配置，說不定能考個好學校呢？
李龍沒在這里多留，太陽已經西斜了，他也沒打算在山里過夜，所以還得趕緊出山回縣里去。
“那我就要在進山之前看能不能轉個漢校。”哈里木說道。
“不用太著急，”李龍想了想說道：“讓把這一學期上完也行呢。不如在縣里買套院子，暑假你們回來打草的時候，把你媽媽和孩子一起接過來，到時我在這邊也好照應。
我媳婦不是在教育局嘛，給納森和薩斯肯找個縣城的小學上著。不過你最好給他們提醒一下，這一學期一定要好好學，不然的話到漢校跟不上會比較麻煩。”
“買院子啊？”哈里木沒想到李龍這說話間一桿子就搗到了買院子的想法上。
在他看來，牧業隊那里條件還算不錯嘛。
“一個是太遠了，另外一個那邊上學的條件不太好。我給你對比一下，你想想，縣城里面的孩子上學是什么樣的條件，你們那個牧業隊學校是什么條件……”
哈里木其實是動心的，但他覺得買個院子，這么大的事情，需要的錢多，而且他也沒思想準備。
“不需要多少錢，一張雪豹皮就夠了。”李龍開玩笑的說道，“我這里有的嘛，你啥時候把雪豹皮或者熊皮打到了，就扣掉了行了。
你看那個波拉提都想著在縣里給他的孩子買個院子結婚呢，這邊條件畢竟要好一些。”
李龍一提到波拉提，哈里木立刻就有信心了。
那個酒鬼都能買，自己有啥不行呢？不就是一張雪豹皮嘛，轉場上山的時候，就打一打！
“我剛才忘給玉山江說了，有空你也給他說一下。”李龍接著說道，“這事情越早越好。提前買，院子便宜，這院子肯定越往后越貴。”
哈里木點點頭，這個他是清楚的。
畢竟現在一只羊的價格都比以前貴了不少，何況院子呢？
李龍回到縣里，太陽剛剛落山。他的車子到收購站的時候，正好看到岳父和老爹兩個一起走出來。
“你先回去吧，我和你丈人走回去。”老爹李青俠揚了揚手，“我們還有事要說。”
行吧，那就說吧。李龍其實挺喜歡看這種融洽場面的。以前顧博遠算是和大哥一個輩份，所以和老爹的話少點兒，現在這樣交流，雖然大多在說一些生意上面的事情，但總比沒啥話要強。
飯桌上兩人還在談論著收貨的一些小竅門，李龍時不時的也接一句。讓顧博遠有些意外的是，現在顧曉霞不再說不讓自己去伊犁的話了，這倒是挺讓他高興的。
“我明天打算去一趟烏城。”李龍邊吃邊說道，“問一問農學院那邊的教授，看種棉花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們有沒有什么要帶的東西，我一并帶回來？”
“沒啥，明天能回來嗎？”顧曉霞問道。
“盡量吧，應該能。”李龍說道，“開著車嘛，來回快得很。”
“別趕那么急，”李青俠提醒了一句，“安全第一。現在路上的車比以前多了，你這車子小，得注意一些。”
李龍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李龍給車子里裝了一些風干肉和風干魚，帶著就開車往東而去。
一路上的車子果然多了起來。以往這時候路遇的車子大都是拉貨的卡車或者客運班車，現在時不時的能碰到一兩臺轎車。
生活條件好了，富人多了，小車也多起來了。
車子到北庭的時候李龍沒停下來，穿城而過，直接到了烏城。
看著距離下班還有時間，但也不長，李龍便想著下午再去農學院，趁這段時間剛好把一些雜事辦了。
他先去火車站那里，找玉素甫買玉石籽料。
玉素甫的攤子邊上，攤主換了一個人，李龍看著想笑，新攤主是玉素甫原來的兒子。
“阿達西，好的嗎？”李龍和玉素甫打著招呼，“生意越做越大了嘛，這兩個攤子都是你的了啊。”
“哈哈，來這里的人多了嘛，我這生意就好了一些。”玉素甫笑著說，“你這是過來辦事？”
“嗯，你這里有什么好貨沒有？”
對于那些普通的籽料李龍已經沒什么興趣了。雖然現在幾塊十幾塊買回去，等個二三十年，值個幾百幾千塊，升值的倍率也挺高，但和那些頂級的籽料比差遠了。
他接觸了這么些年玉石，對籽料的品質好壞也有了解了，家里存貨多起來之后，不會一股腦的去收了。
“有呢有呢。”玉素甫立刻點頭說道，“好料子經你留著呢。過來買的不少人不識貨嘛，看著這些玉石，就撿便宜的買……”
說著他從攤子下面抽出一個黃挎包來，給李龍看里面的東西。
有人過來買干果，玉素甫的兒子便主動過來招呼著。
李龍看著挎包里面的籽料點點頭，玉素甫沒說錯，這里面七塊籽料，大的跟拳頭差不多，小的比鴿子蛋大點兒，數量雖然不多，但品質至少在一級白以上。
李龍伸手拿起一塊，入手細膩，溫潤如玉，也就是感覺了。
他拿起那塊最大的帶點糖皮的料子仔細看，毛孔細膩，不是做假的。
雖然玉素甫也算是老相識，但這料子不會便宜，李龍自然要認真一點兒。
“現在料子價格也漲了。我去找我的那些老朋友，他們說好料子比較難挖了。”玉素甫生意人的口氣露了出來，“所以這七塊料子，我就不能便宜給你了。”
兩個人“商量”了一下，七塊料子李龍給他付了五百塊錢。
最值錢的是最大那塊，三百塊錢，不到一公斤重，算是高價了，不過這樣的料子拿到玉雕廠也能賣兩百塊錢。
剩下的料子太小，基本上算搭頭。
李龍付了錢，雙方都比較滿意，玉素甫堅持要請李龍吃飯，這時候辣子雞，或者說大盤雞已經開始流行起來，兩個人就在火車站附近吃了一頓，玉素甫給兒子留了一半，呆會兒換他過來吃。
李龍讓玉素甫繼續留意這樣的好料子，有多少他都要。玉素甫便給李龍說，他朋友那里有塊大料子，如果要的話，他下次給李龍搬過來。
“多大？”李龍問道。
“就像剛才給你賣的那個大塊的品質。”玉素甫說道。
“沒切開？你是讓我賭嗎？”李龍笑了，這塊頭一大，外面看出來的品質，和里面表現出來的就不一定一樣了。
他沒那透視眼，可沒打算賭玉。
“就因為太大了嘛，一直沒切開，別人也不敢賭，不過是好幾年前撈出來的，我覺得挺好的。”玉素甫干笑著解釋。
“還是保險一點兒吧。”李龍說道，“便宜點兒，我還能看看，畢竟有風險呢。如果貴了，那就算了。”
他不想賭還有一個意思，這玩意兒一旦入坑，自己的錢雖然看著挺多，但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看李龍口風很緊，玉素甫便說道：
“那好，我下趟回去的時候勸一勸，讓他便宜點賣掉算了。放在手里覺得是個寶貝，還不如賣掉換錢實在。”
吃過飯李龍開著車又去了玉雕廠。
在玉素甫這里收獲不大，他打算看看劉工這里能不能碰到驚喜啥的。
畢竟玉素甫只好和田玉，劉工這里說不定能搞到別的好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