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粹黨的治療師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男巫,銀灰色的短發被梳得一絲不茍,眼角布滿細細的紋路。
他沒有使用魔杖,而是伸出手指,極其輕柔地觸摸嬰兒的額頭、臉頰、心臟,還有細小的手腕,閉上眼睛,似乎在感受著什么。
嬰兒吃飽喝足,已經停止了哭鬧,此刻在那如同云朵般的輕柔觸碰下發出“咯咯咯”的笑聲,手舞足蹈的模樣十分可愛。
霍索恩坐在旁邊,雙手交叉抵住下巴,默默地看著。盡管已經累得精疲力盡,他也不肯留下嬰兒休斯自己去休息。
安托萬抱臂靠墻,站在門口,身旁是正在羊皮紙上寫寫畫畫,給維德發送消息的維蘭那監視現場的流鏡,還有霍索恩兩人和魔法國會的行蹤,都是他提供給格林德沃的。
自然,這一切行動都得到了維德的允許。
半晌后,治療師收回手,皺著眉頭,輕聲說:
“情況很復雜,也很危險,強行逆轉或剝離時間魔法都可能造成無法預測的后果我說得不僅僅是死亡。”
他直視著霍索恩的眼睛,毫無偽飾地說:“如果你想讓他能舒服點,多活幾年,最好就是什么也別做,讓他自然地生長。”
“這樣的話,”霍索恩問:“埃茲拉就等于是完整地重活了一次除了沒有以前的記憶之外………………”
治療師默默地看著他,目光中帶著無聲的憐憫和歉意。
這目光像一把冰冷的鈍刀,緩慢而沉重地切割著霍索恩僅存的希望。
他感到心臟猛地一沉,卻緩緩地、執拗地又問了一遍:
“埃茲拉能不受太大影響的,重新長大成人嗎”
“我很抱歉。”治療師終于開口:“他的外貌雖然返老還童,但這只是時間魔法最具有欺騙性的表象。”
“他的內臟和骨骼都出現了相反的異變。所以......正如我剛才所說的......多活幾年。”
“幾年......幾年......”
霍索恩喃喃道,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來,顫聲道:
“但是維德格雷,還有那個哈利波特,他們也被類似的魔法影響過,不是很快就完全恢復了嗎”
維蘭眉頭一挑,抬起眼睛說:“他們回溯的時間,可沒有埃茲拉休斯那么長。”
治療師沖這位“安托萬的朋友”點了點頭,說:
“正如這位先生所說,時間跨度的長短至關重要。而這個嬰兒......”
他同情地看著床上自顧自玩耍的孩子,說:
“他的時間被強行扯回了生命最初、也是最脆弱的階段,幾乎等同于‘重塑,所造成各種細微影響疊加起來,后果非常恐怖。”
頓了頓后,他又補充道:
“當然,最關鍵的是,讓那兩個少年回溯時間的,是一種極其古老,極為特殊的魔法器具,它上面不知道凝聚了多少緘默人的心血,對于時間魔法的掌控已經達到了我們難以企及的程度。”
“它能讓兩人同時發生可控的時間逆轉,又讓他們幾乎毫發無損的恢復原狀。”
“我沒有見過那個水壺的實物,但我推測......假如有那個東西,或許它能‘撥亂反正”,把這個嬰兒體內混亂的時間梳理得均勻而統一。”
“這樣一來,即使他無法徹底恢復成你所熟悉的那個人,至少壽命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但是很遺憾,我們都知道......那個東西最后落入了誰的手里。”
霍索恩沉默了。
沉默中,他再次感受到一種冰冷的絕望密密麻麻地纏在心上,仿佛要將他拖入沼澤溺斃。
鄧布利多……………
那可是格林德沃最致命的敵人,一生的宿敵,光暗不相容的兩極!
假如自己沒有加入巫粹黨,或許還有幾分求醫的希望,但是現在......
霍索恩眼中的光彩熄滅,仿佛失去了焦點,臉頰的肌肉無法控制地顫抖著。
靠在門邊的安托萬一直安靜地聽著,直到此刻,他才仿佛覺得有趣般,低低地笑了一聲。
霍索恩冷冷地看了過去。
安托萬并不在意那冰冷的目光,他歪了歪頭,語氣輕松地笑著問道:
“假如我們......注意一下,是假如......假如我們能找到辦法,讓這位哭哭啼啼的小朋友恢復原狀......”
他稍作停頓,看著霍索恩,問道:
“那么,你能為此付出什么代價呢”
維蘭聞言,立刻不贊同地暗暗瞪了安托萬一眼,看上去像是想用自己的鐵拳砸破他的頭。
誰能從霍格沃茨、從鄧布利多的辦公室拿出那個金色水壺 在維蘭看來,除了自己的主人,巫粹黨中沒有第二個人能做到!
但他也很清楚,維德是個不愿意低頭求人的性子哪怕對方是鄧布利多。
霍索恩看著兩人,似乎在權衡安托萬這句話有多少真實性。
但隨后,他想到自己過去的“權衡”似乎總是失敗的,包括在后來面對佩雷斯的時候......
假如當時他能像休斯一樣豁出去,是不是現在的結果也會有所不同 于是霍索恩遵從內心的直覺,聲音極度認真而顯得格外沉重:
“任何代價。”他說。
“任何”
安托萬臉上的戲謔和玩味神色沉淀下去,隨后卻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霍索恩先生,從來到這里以后,你好像還沒有問過一個問題......你就不擔心,今晚的一切,也有我們巫粹黨在暗中推波助瀾”
房間里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一瞬,維蘭看看安托萬,又看向霍索恩,嘴唇緊閉一言不發。
霍索恩迎著安托萬探究的目光,隨后看向嬰兒圓潤天真的臉龐,仿佛從那片純凈和忠誠中汲取力量,也仿佛在審視自己崩塌的世界。
最終,他緩緩抬起頭,眼中甚至沒有憤怒,只有一片近乎疲倦的清明。
“我知道。”
他的聲音很平靜:“這一切的根源,在某些人膨脹的野心,在魔法國會內部早已腐爛的根基,還在于......在于我的愚蠢和放任。”
“是我看不清身邊的人,讓一群滿心貪欲的家伙竊據高位;是我縱容了他們的腐敗和勾結,讓他們有機會掌控魔法國會。”
想到那慘痛的后果,他面露痛色:
“無論有沒有外部勢力催動,這一切都遲早會發生......這些,都不是巫粹黨能憑空創造的。你們或許利用了它,但絕不是唯一的病因。”
聽到這個回答,安托萬終于揚起嘴唇笑了笑,語氣顯得坦誠了幾分:
“那么,我不妨告訴你一個事實在今晚之前,或者說,在你抱著這個孩子踏入我們視線之前,對于美國魔法國會內部這出精彩絕倫的爛戲………………”
他聳了聳肩,雙手一攤:
“我們巫粹黨,真的什么也沒做既沒有推動,也懶得去阻止。”
“我們只需要看著。”
“因為你的那個魔法國會,其腐爛和墮落的程度,比你最壞的預想還要爛得多,它只是格外會偽飾自己而已。”
“但是在走上絕路之前,你完全沒看出來,也沒有被人拉進去變成同伙,這確實挺蠢的。”
這番話說得格外辛辣,讓霍索恩覺得臉皮都火辣辣的痛,但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反駁。
他低垂著頭,聲音沉悶地說:
“作為曾經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我對這一切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是......”
霍索恩輕聲道:“像我這么一個無能的政客,有什么值得格林德沃先生親自出面拯救的呢”
他看著安托萬,平靜地問道:“你們到底想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