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空間入口并不寬闊,卻仿佛連接著某個異次元工廠的傳送帶,石頭魔偶組成洪流,絲毫沒有停頓地沖向被鉆出來的洞口。
這些魔偶延續了市面上那些魔偶寵物的風格,基本上都只有拳頭般大小,被他們頂在頭上,或者抱在懷里的沙土干冰塊,自然也都是小巧玲瓏的。
這種玩偶般的小東西,換個場合只會讓人們覺得生動可愛。
但此刻,擠在走道上驚魂未定的人們,如同摩西分海般紛紛跳上兩側座位躲避。
有個壯漢甚至直接跳進一個戴眼鏡乘客的懷里,對方也毫不猶豫地抱緊了他,兩人一起縮在座位上瑟瑟發抖。
還有個在擁擠中被踩斷了腿的,來不及躲避,眼睜睜的看著魔偶爬到自己身上,頓時發出凄厲的慘叫好像這些小家伙直接在自己身上打鉆了一樣。
戴著連帽衫的青年聽不下去,伸手把他提上座位,冷冷地道:“閉嘴!”
盡管這個斷腿乘客并沒有看到對方飛踹殺手的場面,但是在那冰冷的目光注視下,他還是強忍著疼痛,識趣地立刻閉上了嘴巴。
魔偶們咔噠咔噠地沖向孔洞,人們驚恐又茫然地為這支非人的隊伍讓出通道,連機艙內的巫師都下意識地閉上了嘴巴。
羅恩趁機把自己斷成幾截的魔杖撿了回來,心疼地撫摸著斷口。
當看到小巧的魔偶大軍從自己面前走過的時候,他不自覺地冒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羅恩咕噥道:“維德這家伙,居然隨身帶著這么一大群魔偶嗎......總感覺有點人......”
“你懂什么!”
弗雷德拍了一下弟弟的腦袋,下巴撐在座椅靠背上,兩眼放光地說:
“隨身帶著一支令行禁止的軍隊,這多酷啊!”
羅恩想了想,道:“好吧......是真的很酷。”
酷嗎可當別人也想要這種“酷”的時候,平靜和安寧的生活就變成了一種奢望。
邁克爾焦慮地攥緊拳頭,沒有出聲。
剛才他當眾指出禿頂男人的可疑之處,隨后差點兒被狂風卷出飛機,此時一根水母的觸角還在他們周圍徘徊著。
邁克爾自然并不覺得這只水母令人恐懼,不過科納夫人好像快要暈倒了。
有些東西,隔著屏幕看的時候可以單純的欣賞,可一旦出現在面前,會只希望它離得再遠點。
“咔噠咔噠咔噠......”
魔偶整齊的腳步似乎讓機身都跟著微微震顫,唯一還能在其中行走自如的只有一個人。
維德快步穿過魔偶之間的縫隙,來到那個被電鉆鉆出的,冒著濃煙的小洞前面,半蹲下身,就看到紅彤彤的火焰在下面一層熊熊燃燒著,散發著刺鼻的氣味。
下一步抵達的魔偶取下頭頂的罐子,將里面如同白色鹽粒一般的干冰塊精準地撒入洞中。
“嗤嗤”
干冰在下落的過程中體積不斷膨脹,轉眼間就變得跟磚塊一樣大小。
大量濃密的、冰寒的白色霧氣如同擁有生命般噴涌而出,帶著刺骨的冷意,迅速在地面彌漫開來。
只不過,肅清者們釋放的火焰似乎也不是普通的火焰,霧氣只是暫時將其逼退,卻無法完全熄滅。
但即使是魔法世界的各種火焰(包括厲火),也要遵循一個最基本的物理法則 燃燒,必須要有可燃物!
維德手中的魔杖在孔洞處一點,杖尖觸及洞口邊緣的金屬,那層金屬頓時被無形的力量軟化、推開,無聲地擴大,轉瞬間就變成了一個足以丟個籃球進去的規整洞口。
不需要他下令,那些頂著沙袋待命的石頭魔偶們動作整齊劃一,毫不猶豫地將沉重的沙土包裹丟了下去,緊接著拿出小鏟子和小推車,自己也跳了下去。
后方還有魔偶將更多的沙土從衣柜空間內運輸出來,從洞口傾倒而下;里面具有抗熱屬性的石頭魔偶則化身搬運工,不知疲倦地用沙土把著火點填埋起來。
整個場面高效、冷靜,帶著一種超越人力的、令人心悸的秩序感。
而飛機的經濟艙和貨艙,仿佛變成了一個微型的施工現場,眾多忙碌的“工人”來來往往,訓練有素。
如果有行李或者障礙物擋在它們的行進路線上,有的會靈活地繞行,有的就發出嘰嘰咕咕的抱怨聲,邁著小短腿笨拙而執拗地爬過去。
這副童話般的場景,極大地安撫了乘客們緊繃的神經,他們蜷縮在座椅上,眼中滿是恍惚,有的還帶著奇異的笑容。
突然,其中一個穿著花襯衫的乘客突然站在座位上,舉起手臂喊道:
“我明白了!這是夢,這一定是我在做夢啊!哈哈哈哈......原來夢境可以這么真實!”
他的臉上帶著如釋重負的狂喜,竟然站在那里扭動著跳起來,嘴里還哼著跑調的曲子。
這句話仿佛一道啟示,瞬間點醒了其他大腦如同漿糊的乘客。
“對啊......原來是夢啊......哈哈哈……………”
“我就說嘛,怎么可能是真的!又是劫機又是巨型水母,人在天上飛,一個衣柜里跑出數不清的小矮人......”
“沒錯沒錯,我在做夢,那你們都是我夢里的人”
“屁話!這個夢的主人是我!”
人們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恐懼好像不翼而飛了,傷口也不再疼痛了,有的甚至還跑到衣柜空間旁邊,試圖鉆進去看看,緊跟著就被水母一把拍飛!
一一是,是夢嗎 托馬斯奧布萊恩迷迷糊糊地想著,幾乎都要接受這種解釋、逃避荒誕的現實了。
但隨后,他看到那個掌心帶著電鉆的青年半跪在維德旁邊,小聲問道:
“如果他們都當自己在做夢,善后起來是不是能省點麻煩不過我總覺得這些家伙.......怎么看上去真的像是快瘋了一樣”
維德見下方的火勢逐漸被控制住,從孔洞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那些臉上帶著解脫笑容,眼球中卻布滿血絲的人群,輕輕頷首:
“你說得沒錯。放任不管,這些人的精神恐怕會受到極大的創傷,以后也容易分不清現實和虛幻。”
“那......您的意思是......”青年請示般地低聲說道。
“去空間里取一瓶生死水來......還有治愈藥劑。”維德起身道:“是時候讓這場美夢落幕了。”
“得嘞!”
電鉆青年咧嘴笑道,轉身快步朝著衣柜空間走去,一些發癲的乘客見他從身邊經過,還想要拉著他一起感受夢境的美妙,被他果斷推開了。
維德這才抽出空來,去看飛機側壁上,那個目前被水母堵住的裂口。
當他走到面前的時候,水母魔偶將一根觸角伸過來,像小狗似的在維德面前搖擺。等到他伸手摸了摸后,才又縮回去。
維德凝神觀察片刻,伸手摸了摸艙壁上猙獰的裂痕。
理論上,一切破損的物體都可以用恢復如初這個咒語修復,但實際操作起來卻沒那么容易。否則的話,當初有求必應屋里也不會堆著那么多破爛了。
這個咒語在修復類似眼鏡、窗戶玻璃或者水杯這樣結構簡單、體積也不大的物體時,有著如同“時光倒流”一般的效果,可以修復得非常完美。
但魔法并非萬能的,修復咒的應用也有很大的局限性 如果是魔咒造成的損傷,魔咒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嚴重的話還會毫無作用,比如霍格沃茨那些廢棄的桌椅和石頭雕像;
除了類似羽毛筆這種簡單的小東西,大部分魔法物品也無法被一個咒語直接修復,比如雙面鏡、魔杖或者消失柜;
生物體受到的魔法傷害就更不用說了,否則穆迪也不至于變成如今殘缺的模樣;
而修復咒對麻瓜制造的復雜機械一樣效果不好,巫師們不會嘗試用魔咒去修復一輛汽車或者一臺收音機,因為咒語過后,往往是只有外表“恢復如初”,內在的精密元件和電子系統卻無法完美修復。
幸運的是,這架飛機上受損的部位僅僅只是艙壁本身,那個肅清者似乎對飛機的結構不太了解,也或許是因為沒有足夠的時間,他倉促之間制造的破壞恰好沒有傷害到重要的線路和管道。
“神經”和“血管”都得以保存,僅僅只是受了一些“皮肉傷”,這也是飛機在堵住洞口以后還能維持飛行姿態的原因。
不幸的是,這樣的龐然大物,早已經超出了修復咒能夠完美處理的范疇。
即使維德的魔法能力遠超同儕,最多也只能進行表面的,粗糙的彌合,在落地的時候配合混淆咒,能確保不被機場的普通人發現端倪,卻不可能讓飛機真的修復如初。
魔咒作用之下,即便飛機從外表上看起來完美如新,但當它起飛以后承受高速和高壓時,卻可能會突然斷裂,機身解體。
突然間,一個念頭不由自主地閃過維德的腦海:如果是鄧布利多在這里......
以校長深不可測的魔力,以及對魔法本質的理解......即使他同樣也不清楚飛機內部微妙精細的結構,但能否“說服”這些金屬遵從他的意志恢復原狀呢亦或者,那些能造成“時光倒流”效果的時間粒子,如果作用在飛機上,能否讓它恢復一刻鐘之前的狀態 或許是因為維德陷入長久的沉思,他周身散發出一種專注而凝重的氣場,讓機艙內的巫師們都跟著緊繃起來。
“維德。”
邁克爾忐忑地問道:“是......還有什么嚴重的問題嗎”
這架多災多難的飛機,難道還存在什么致命的,誰也沒發現的隱患 維德收回手掌,嘆了口氣:“我只是在想,要把這個洞補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眾人聞言,全都放松下來,忍不住露出笑容來。
“真的,沒必要這么面面俱到,維德。”
邁克爾咕噥道:“這次飛機遇襲都是肅清者的錯,換句話說就是美國魔法國會的責任!你不用替他們考慮怎么善后!”
亞瑟韋斯萊也跟著點點頭,熟練地給出解決方案:
“不需要完全補好,只要堅持到能落地就行!之后我們可以向魔法部申請一個大型氣象咒,讓麻瓜覺得這架飛機被雷電劈壞了就行!”
說到這里,韋斯萊先生忍不住感慨說:“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別人都能跟維德一樣想,我們的工作至少要減少九成。’
韋斯萊夫人走到維德身邊,伸手摸了摸艙壁上的裂縫,說:
“要暫時把這個洞修補到外表上看不出來,對吧這正好是我擅長的,你們都去休息吧。”
“怎么能讓你一個人干活兒呢”韋斯萊先生扶著腰站起來,作出隨意的樣子說:“別忘了,我才是禁止濫用麻瓜物品司的主管。”
盡管剛才情況危急,但他也看到了妻子為了保護女兒,而被人砸傷的一幕。
“我也可以幫忙。”科納先生推了推眼鏡,臉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了兩下。他站起來說:“大家伙一起施咒,效率會更高一些。”
“那就讓你家的水母騰個地方吧,維德。”韋斯萊家的孩子也紛紛站起來,喬治眨了眨眼睛說:“修復咒嘛!誰不會呢”
只有羅恩看著自己手中斷開的魔杖,欲哭無淚,忽然轉頭對妹妹說:“金妮,把你的魔杖借我!我就暫時用一下!”
“才不!”金妮毫不猶豫地握緊魔杖站起來,學著兄長的語氣說:“修復咒嘛!誰不會呢”
眼看著眾人紛紛出力,維德緊繃的肩膀也放松下來,微微一笑,沒有拒絕他們的好意。
他伸手拍了拍水母魔偶,低語幾句。
魔偶沒有立刻返回衣柜空間,而是緩緩地挪動著身體,咒語的光芒紛紛落在破洞附近,金屬延展流動,逐漸將大大小小的縫隙彌合起來。
機艙內的空氣再次變得稀薄,飛機上的乘客看上去愈發渾渾噩噩。
水母魔偶逐漸朝著衣柜空間挪動,空閑的幾根觸角先探了過去。
一個乘客原本正抱著魔偶觸角,像抱著個大號抱枕似的,臉上帶著安心的笑容,仿佛還打算睡一覺。
察覺到身邊的巨型水母正在從艙壁挪動開來,他大驚失色地喊道:“不,別跑!你要去哪兒你走了我們都會死的!”
旁邊的另一個人睜開迷惘的眼睛,問:“這不是做夢嗎”
前者喃喃道:“對......啊......”
但恐慌還是讓他緊緊地攥住魔偶觸角不肯放手。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從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名乘客轉過頭,就看到一個瓶子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一股隱約的香味飄了過來,他抽了抽鼻子,下一秒就身體軟倒,發出悠長的鼾聲。
電鉆青年手里拿著一個盛滿魔藥的水晶瓶,單手扶住昏睡的乘客,將他放在旁邊的一張座位上,然后走向下一個人:
“睡吧......等你們睡醒以后,一切都會結束了......”
突然間,一只手掌猛地攥住了他的腳腕。
電鉆青年低下頭,就看到之前劫機,后來不知什么時候倒在地上被人踩了兩輪的奎文馬丁正仰頭死死地盯著他,聲音嘶啞地說:
“是你們吧......治好了柯尼勒斯的人......就是你們吧......求你行行好,我的女兒......雷妮娜......能不能也......”
電鉆青年頓了頓,將手中的魔藥瓶子順手交給另一個飛機上的年輕“乘客”,讓他繼續,然后蹲下來,聲音柔和地說:
“你不知道嗎他們的病......其實是不一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