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天覆山掌門候補率領核心團隊助力,總算再無雜魚膽敢來犯虎威,一路有驚無險得抵達了京畿,遠遠得望見云團中若隱若現,正大興土木的云臺諸峰了。
到了這種中原腹心之地,玄門總舵的地方自然沒人敢亂來,總算可以稍喘口氣,于是聶云瀾率船隊飛往云臺補給,而鐵蛋自然也得親自登山拜見,向玄門首座靈虛子道謝。
嗯,被算計了一路還得謝謝人家呢,玄門就是這樣,不爽不要玩……
不過這一次就沒那么容易見到靈虛子了,畢竟人家玄門首座得辦公的嘛,這會兒正會同九大玄門,在云臺峰頂會見各方勢力使團。
好吧,也沒什么各方勢力,無非一個仙宮一個玄門,主要這不是某人壞了睢陽的事么,所以睢陽城雖然暫時還沒陷落,但結界也沒能布置起來,自然鎖不住天王的大軍。
于是天王軍的先頭部隊已經朝中原逼近,威逼虎牢,把三垣嚇得魂不附體。
畢竟雖然朝廷行在已經南遷,但那京畿仙閥,滿朝公卿都家大業大,幾百上千艘寶舟的家產,要安排心腹依次運往南方,倉促之間根本來不及轉移。
于是這次三公九卿一口氣來了好幾個,分明是想請靈虛子出手,保住他們的私產。
那云臺八卦之風極盛,九大玄門自然立刻知道仙宮要割肉了,玄門又要開席了。于是原本幾百年不見蹤影的掌門老祖們紛紛出關,回來云臺峰擔任常駐理事,參與分食仙閥的盛宴。
當然,這種分肉的宴會,人越少越好,自然突然沒人記得鐵蛋也算九大玄門一席,邀請他上桌了。不過反正鐵蛋也要做宗門再興任務,倒也無所謂了。
于是此時云臺會議據說已經舉行了數日,山門前已是人頭攢動,人山人海,二三線玄門的領袖長老們已紛紛排著隊等候覲見,只求巴結上首座,撈個差事,分一杯羹。
因此這種情況下,鐵蛋雖然堂堂劍宗掌門,絕世狠人,沒有預約也只能和其他掌門了長老了一起拿號排隊……
“玄天劍君,別來無恙!”
忽然,排在他前頭的老頭轉過身,笑瞇瞇的來打招呼。
鐵蛋瞅瞅這老頭鶴發童顏,雙目如淵,仙衣濤濤,道袍飄飄,造型乍一看也還不錯,確實是標準的仙風道骨,神仙中人。可老實說這漫山遍野的,大家都是這般打扮,反而沒什么特色,也是莫名其妙,客氣了一句,
“恕晚輩眼拙,不知尊駕是……”
“我啊我啊。換了張臉你就不認得了?”
老頭把臉一拂,猛得換上一張鬼臉。
鐵蛋也瞬時拉成一張鬼臉,冷冷盯著他。
老頭把鬼臉一擦,笑呵呵,
“別這么生氣嘛,我和你鬧著玩呢。”
鐵蛋咬牙切齒,把眼珠一轉,換了睚眥的獸瞳瞪他,一時目力凝聚,隨時準備一劍給他灌死。
“哦,玩是吧,好啊,改日晚輩必登門造訪,打上崆峒,同前輩好好玩玩。”
老頭笑瞇瞇,面不改色,
“好說好說,我崆峒北戴斗極,中臺星曜,天照璇璣,一時盛景。玄天君天資驚人,若來我崆峒一游,必能對星罡劍力,北辰劍意有新的感悟。
正好我有個玄孫輩,年方三百,金丹巔峰,根基扎實,五藝入門,相貌也還過得去。等下一屆考入內門,便可得我道真傳。不如就讓她陪你游覽崆峒,都是年輕人,肯定有共同語言。”
鐵蛋都氣笑了,
“你沒毛病吧!?殺我的頭,斬我的身,斷我的道!機關算盡,搞我一路!
不會以為堵著我說兩句軟話,我就放過你滿門吧?不會吧不會吧??”
誰知老頭依然是笑瞇瞇的,面不變色道,
“誒,話不是這么說的,俗話說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得罪你的是我三尸彭踞,關我什么事?
倒不如說你替我把他斬了,我還欠了你的人情,當然要報答你了。”
“……哈!??”
老頭表示稍安勿躁,把手一翻,變出一部道書遞來,
“此為《太上三尸經》,煉的是貪嗔癡,三尸之神,身外化身。
此功煉成之后,三尸可自行修煉,如影隨形,聽憑使喚。下至養花種草,煉丹采藥,上至攔路打劫,殺人越貨。有什么不方便出面做的事,有什么不方便露臉打的劫,都可以派三尸出馬,因果不能沾身的。
正可謂居家旅行,出門在外,必備神功,云臺九峰人手一本的,送你了,別客氣。”
鐵蛋瞪他,
“哦……那踏馬不還是你使喚的!!”
老頭呵呵笑道,
“這還真不關我的事,功法給你了,一看便知。此功的好處,是三尸可以自行修煉,放養他就行了,不需分心他顧,還能做身外化身,代過殞身之劫的,但這也是此功的弊端。
只肖渡過第一個殞身之劫,三尸便靈識自生,且心懷貪欲嗔怒癡妄之念。逐漸生出彼亦可取而代之之惡意,陽奉陰違,不再聽你吩咐,甚至還在暗中陰謀算計,非斬殺原體,替代了本身不可。
此時三尸便自成一劫,是時候該斬尸了。
當然了,若能斬得尸蟲,煉化成丹,好處多多,自不言而喻。全斬三尸,勘破貪嗔癡之念,更能得一線悟道之機。因此玄門中人修行此道,以求突破的不在少數。
但殞身于三尸之手的,呵呵,也不在少數就是了。”
鐵蛋瞇起眼斜著他,毫不掩飾懷疑神色。
老頭也不介意,依舊道,
“我那彭踞之尸本事不凡,此前他替我擋過一道殞身之劫,便脫離了我的掌控。
之后又陰謀暗算,連斬我二尸分身,如今三千六百年道行圓滿,尾大難制。
不過我久居山中閉關,還有一群師兄相助,他還奈何不得我。
因此此番他才打算暗中算計,加害于你,挑起云臺爭鋒,引得玄門內斗,他才有機會從中圖謀漁利。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此遭此獠被玄天君所斬,除我心腹之患,實是雙贏的好事。若道友不管不顧,殺上我崆峒山來,出一口惡氣,反而是中了他的算計啊。”
鐵蛋眉頭直皺,畢竟第一次聽說什么三尸的,一時也不確定老頭所言不虛,還是純屬忽悠放屁。
老頭自也知道,雖然鐵蛋年齡還小,但行走江湖混這么久還沒被忽悠死的,肯定不是什么傻瓜笨蛋,也只笑瞇瞇得道,
“總歸我崆峒山也飛不走,道友什么時候想清楚了,算明白了,來找我玄真子就是了。”
鐵蛋冷著臉,
“崆峒玄真子,記住了。”
于是倆人稽首對拜了一拜,然后玄真子轉過頭去,大家好似不認識一般,繼續排隊等號……
這樣等了半晌,忽然前頭一陣喧嘩,然后只見云端有仙門洞開,金龍鳳凰牽著香車寶攆,自仙山寶峰中飛空而出,于是在外等候的眾人也明白了,這是上頭和仙宮談完了。
于是一眾山人也魚貫而入,遁身飛空,踏入重重云團之中。
鐵蛋眼前一閃,便發現自己進入了一處元神法幻化而成的靜閣居室。
然后青光一朝,便有一道神念分身投影出來與他相見。
“拜見首座,在下此番是來拜謝您相助渡劫。”
靈虛子神念也稽首道,
“玄天掌門客氣了,大家份屬同門,志同道合,這些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鐵蛋看出眼前這道虛影,只是是靈虛子作法投影的一點分神,大概是這會兒上線和他討價還價的人太多了,鐵蛋這邊也沒啥正經事,沒工夫親自應付吧。于是也懶得彎彎繞繞,順手把手中《三尸經》一舉,
“對了,首座可識得這部道書。”
靈虛子神念頷首,
“識得,此書是我寫的。”
鐵蛋一愣,一時頗為意外,
“還是你寫的?這是青城功法?”
靈虛子神念搖頭,
“非也,原稿道書是前人自太虛境所得太古道藏,無字天書。
我只是觀而悟道,于是轉錄謄抄,稍加整理,并依照如今太極天之天時改進。最終復原道書,使此功重見天日罷了。
此功云臺道藏有售,只要辟兵錢一百個可以換的。”
鐵蛋也是沒想到這么巧,不由好奇追問,
“既然是首座所傳,請問所謂三尸分身會取而代之,叛逆本體,是真的嗎?三尸做的孽,也與本人無關?”
靈虛子神念頷頷首,又搖搖頭,
“尸者,蟲也,分身者,非人也,分己身也。你煉化的三尸,歸根結底,只是你自身的投影。
無非是此功以貪嗔癡之執念為引子,因此所得分神性子,或許格外專斷偏執,才可以此凝聚實體,長存于世。
但本質上來說,三尸所有的行為,都是你自身的欲望,三尸所有的行為,都是自身的打算。
三尸的尸,就是你的尸,你會的他也會,你算的到,他也想的著。
若易地而處,你在三尸的位子上,所行所為,也不會有其他的區別。
心領神會,心念相通,心心相印,如二重之身,而無彼此之分。
如此,才叫作身外化身。”
鐵蛋聽明白了。
換句話說,
玄真子的彭踞之尸,會出手暗算刺殺鐵蛋,固然是如玄真子所說,知道這么做可以引起玄門騷動,可以趁機混水摸魚。
但彭踞能算到這一步,其實本質上,還是因為玄真子有這般見識算計,他看得到劍宗的虛弱,看到玄門奪位的矛盾,看到了刺殺鐵蛋可以產生的混亂和機會,起了同樣的念頭。
所以你可以說因果不能沾身,畢竟玄真子確實什么也沒做,他只是想想。但焉知不是他在心中動念,給彭踞下的令呢?
假如不是他起過這個念頭,假如不是他生出了這一星殺意,又何談因果呢?
退一萬步說,倘若玄真子在彭踞出手之前,就現身給鐵蛋提醒,表示我的尸要來陰你了,你注意點啊,那勉強倒還可以算作不關他事。
但非要等到鐵蛋一番苦戰,渡過此殺身之劫,才來現身撇清干系,未免也想太美了……
總之梁子結下了,還得和崆峒做一場。
“唰。”
忽然又一個靈虛子閃進屋來,伸手抽走鐵蛋手中的《三尸經》,隨手把神念投影揮飛,然后把精舍門嚴嚴實實關上,
“這誰給你的?”
鐵蛋并不打算讓靈虛子插手自己和崆峒的恩怨,就算他現在是鐵打的靈虛子派系,但總覺得有事沒事就喊首座和小孩子打架告老師一樣丟面子,于是聳聳肩,
“算是打怪爆的吧。”
靈虛子倒也不細問,直接把《三尸經》揣袖子里,換了一部經給他。
“這個你不要練了,三尸經同如意經是沖突的。
你們要煉到一心一意,人劍合一才成劍意。煉這個則要煉三心二意,魂魄皆分。到時候要走火入魔,修為大退的。
好在我這有一部新著,最適合你練了,拿去吧。”
鐵蛋倒也無所謂,反正他也只是想確定那玄真子是不是在忽悠他罷了。于是看了一眼靈虛子換過來的功法……
《血箓神劍注》
“不是!這是你著的功法嗎!?”
“怎么不是,我注了就算我著的啊。”
靈虛子給了個眼色,
“要裝就裝得像一點嘛。總之你先看著,有個準備,過段日子要討伐魔教了,正好用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