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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岳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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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殺人這么簡單……不過那麒麟好慢啊,怎么還不來?”

  小六看了看手中長劍還不錯,干脆當個拐杖似撐著,一蹦一蹦跳到門口瞧了一眼。

  “呃,蛋……”

  “又怎么了。”

  “麒麟好像跑了……”

  跑了?什么情況?

  鐵蛋也爬到門口往外張望。

  這種時候小六自然犯不著說謊,不止麒麟跑了,猾褢也死了。

  那山岳一般巨大的妖魔,已身首異處,連皮帶骨,斷成兩截,好像一座高山被劈開兩半,形成巨大的丘壑險谷,碧綠色的妖血和膽汁從中噴涌而出,沿著地上橫劈開整個密林的溝壑,匯成一條碧綠的長河。

  好吧,那并非天然形成的溝壑,是劍痕。

  只一劍,便能斬出那般的劍痕,莫非……

  然后頭頂的云霞,忽然亮起一片耀目的金光,仿佛天邊太陽忽然跳出來似的,呼嘯的風雷聲中,一個華光萬丈的光球卷起塵霞無數,落在鎮魔塔前。

  然后陳胡子陰沉著臉從光塵中走出來,手里提著一大把用發辮系在一起的頭,有人的,虎的,豹的,馬的,麒麟……呃,不是麒麟的不是頭,只有麒麟腳。

  嗯,腳,牛腿似的一大條,晶瑩的肉,五色的血,聞起來竟有一股奇異的花香。只是從斷口看起來,倒不似劍斬的,反倒是生生咬斷,撕扯下來的……

  小六歡呼,“師父!您可終于來了!快救師兄!”

  見到面前倆個幾乎可以用支離破碎來形容的弟子,陳胡子只緩緩點了點頭,

  “沒事了。”

  他把手一招,身周那金色的風暴瞬息靜止,光芒薈萃,化作一顆彈珠似的金色豆子落在他掌心。然后陳胡子朝那金豆子吹了口氣,捏在食中二指之間,把眼一瞪,雙目明燈似黃光綻放,往地下一掃,抬手便把金豆子打出去。

  哐得一聲,猶如晴空霹靂,甚至連鐵蛋也看不清的金光炸過,那九重八角的鎮魔鐵塔,便應聲而開,被絞開個大洞,生生斬出條通路來,直通鎖著周師兄的地下監牢。

  陳胡子起身便往地下走去,指麒麟腿道,

  “你們三個趁新鮮分了。”

  那麒麟肉瞧著也確實奇異,只擲到地上這一會兒,地上居然開花長草,暴露在外的血肉上,都生出朵朵靈芝了……

  鐵蛋癱在地上,一時松了口氣,但忽然心中一凌,又覺得哪里不對。

  師父能進來通靈秘境,大概是因為破除封印,可是,他怎么能提前知道弟子有難?

  就算劍遁飛空,快如光影,要頃刻間從衡山折返也不可能的。除非是提前幾天就動的身。

  難道……

  而小六已張口問了出來,

  “好咧,不過師父,不是應該四個人分么,大師兄呢?”

  陳胡子正要下牢救人,身子一僵,

  “鵬兒與人斗劍,已兵解殞身。”

  然后他也不回過頭,一路走下地窟,冷冷道,

  “吃,養好傷,再去把公道討回來。”

  燕子洞大師兄岳鵬死了。

  在鐵蛋昏迷那幾天,其他師兄弟們沖破魔宮鷹犬的圍追堵截失敗,周鳳小六被擒。

  最后只有岳鵬,一條血路從通靈密境中殺出去求援。

  可惜不知是被仇家在洞口埋伏暗算,還是最后叫魔宮的爪牙抓著了。

  總之是殺劫殞身,斗劍身死。

  他終究還是把陳胡子給找來了。

  用自己的命。

  陳胡子遠在衡山,察覺大弟子命劍已毀,也管不著還在閉關的蒹葭了,便風馳電掣,晝夜兼程,一路趕回來。

  只可惜等他趕到了,那下手之人,早已殺了人,焚了尸,斷了劍,走去無蹤。

  岳鵬死不見尸,無聲無息的沒了,都不知隕落在哪里。

  不過也沒什么好多說的。

  出山歷練,殞身劫中,便是大多數劍宗弟子的結局了。

  如此事情,九陰山上下,再是稀松平常不過。

  陳胡子只能把此因果暫且記下,于是等秘境一破,便沖殺進來,把洞府中魔宮的鷹犬,魔神,皆殺個精光泄憤。

  但那麒麟卻被陳胡子放走了。

  代價就是那條腿么。

  麒麟脂,麒麟骨,麒麟血。

  神獸精髓,天地之精,乾坤至寶,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祛病還魂,脫胎換骨,延年續命。

  不過你得吃新鮮的,畢竟受天地所衷,氣運加深的,是那神獸麒麟,不是一團死肉。

  若把這畜牲一劍殺了,那天材地寶便失了許多神奇效用,命數的加成,連道息靈炁也要頃刻間散回到天地間去了。

  所以是給死去的弟子出一口惡氣,還是為剩下的弟子掙一條命,陳胡子也沒有多猶豫,把那麒麟放走了。

  但至少,鐵蛋,周鳳,小六,三人活下來了。

  又欠了岳師兄一條命。

  可惜還不清了。

  只能把此仇一并記下,算在魔宮賬上了。

  時光如梭,歲月荏苒,眨眼間又是一個月就過去了。

  這一個月沒啥大事,陳胡子就四處求方問藥,給三個弟子養傷治病。

  鐵蛋其實還好,他的命有多硬就不用再多說了,殺身之劫簡直是日常項目。

  何況鐵蛋吃的可不止麒麟腿,他還先后得了囚牛血,金雕丹,猾褢汁和鯰魚涎,自己還有血玉功傍身,于是只一個月的功夫,腿也接好了,皮也長好了,炁也回滿了。已經可以自由行動,幫師兄弟喂湯換藥。

  甚至他還把巡山的任務也擔了,隔三岔五去林子里殺兩只黃鼠狼見見血,活動活動筋骨。

  不然胸中劍不爽。

  小六反倒是徹底在床上癱著了,和廢人一樣。

  是,你別看他最后一戰,表現得精神矍鑠,有如神助,連蹦帶跳,還把世子給亂劍砍翻了,但其實那都是嗑藥磕的。

  其實當初被鎖在牢里,給那妖姬折騰時,小六已經沒啥還手之力了,后來又給那鐵獅子啃了一口,當時就快不行了。

  于是他便嗑了什么藥,大概又是從蒹葭那兒得的丹,登時回光返照,把一身潛能全都逼出來,一時間宛如神功大成,不知疲倦,不知苦痛,可以血戰至死。

  當然代價么,就是若沒戰死,一口氣緩下來了,那可就現在這般生不如死了。

  結果這一整個月,小六都是事兒最多的,癱在床上,動彈不得,哪怕吃了麒麟肉,服了續命丹,也是全身酸痛無力,似睡非睡,時夢時醒,整個人嗯唷啊喲,叫喚個不停,吃喝拉撒都靠鐵蛋伺候。

  倒是周師兄比小六先緩過來。

  “是么,岳鵬死了啊……”

  雖然被魔宮幾乎打成廢人,廢了一身武功,但有陳真人治療,鐵蛋照看,一個月后,周鳳也能顫顫巍巍,扶著墻,走到燕子峰的懸崖邊望炁打坐了。

  “師兄。”

  鐵蛋看看坐在身邊,眺望日輪的周鳳,又看看身前一步踏錯,深不見底的懸谷,

  “大師兄的仇還沒報,你不會尋短見吧?”

  周鳳冷哼,

  “我是那種人么,何況你才認識他多久,輪得到你來提報仇的事!”

  鐵蛋,“哦。”

  周鳳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開口,

  “劍宗的真人收徒,都是湊齊弟子九人,每六十年一輪的。

  我們那一屆,就剩我倆了,他長我十歲,他最大,我最小,就一直帶著我。

  其實以師兄的資質,絲毫不差本山那些人的,劍心也堅。

  只是咱們一脈,確實沒什么底蘊。

  師父當初也是得罪了門閥,孑然一身,以武入道。

  我們也都是師父從路邊撿的,所以什么都得自己掙。

  而山里……山里便是山里,發什么東西,雞毛蒜皮的,都得舍命拼,用劍搶。

  我們本事不夠,搶不過那些嫡傳的,便始終不能成丹。

  師父看我們實在斗不過了,一把歲數徒遭人笑話,便帶著我們出來住了。”

  周鳳從懷里掏出一塊儲物玉,扔給鐵蛋,

  “這些東西,是我們一起攢的。本想著誰有機緣結丹便誰先用,現在怕是誰都用不上了……

  你拿著吧,以后結了丹,鑄成劍,也叫九陰山,見見咱們燕子洞的本事。”

  鐵蛋點點頭,把那塊滿裝結丹靈寶的儲物玉揣入懷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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