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過去,黎明也就不遠了。
經歷了一宿的動亂之后,臨淵城于黎明到來之時終于安定下來。
眾多天地香火教的匪徒悉數被擒或是伏誅。
除此之外,還有兩頭失去趕尸人操控的小號飛頭僵被抓捕,一齊關押起來,等候鎮邪司的大人趕來處理。
一場由天地香火教趕尸人掀起的動亂雖是被平定,但城內百姓卻也是受害嚴重。
除了一些倒霉被劫財奪命的富紳,這一夜間,不少無辜百姓也死于匪徒之手,還有些年幼孩童也被牽連,早早喪命。
楚歌待雙臂消腫后,聽到外面的嘈雜聲,當即也走出宅子外出查看。
福伯嘆道,“少爺,昨晚死了不少人,有的一家幾口人全都死了,無人下葬。
聽說現在縣衙門的田大人帶傷主持下葬,費用由衙門出,人手在城內征召,將尸體都送到城外蛇盤山附近下葬......田大人,真是好人吶。”
廚房的李嬸兒眼眶紅著道,“我在集市去看了眼,太慘了,很多不到簸箕高的小孩兒,都尸首分離,哎喲,那個慘喲,看得我心肝兒疼......”
“昨夜若不是田大人帶人反擊,只怕如今城里要死更多人了......哎。”
下人黑狗子附和著,跟著又看了眼楚歌,咧著漏風缺巴齒的嘴巴笑道,“還要感謝少爺,要不是少爺你讓我們躲起來,我們可能也有危險。”
“好人有好報,因此我們都運氣好。”
楚歌微笑安慰大家,幾人說著,也不由看向不遠處對街的宅子。
那宅子內,此時正有個胖員外撕心裂肺哭嚎著,卻不是因家里死了人,而是昨夜被匪徒洗劫一空,以錢財保了性命。
楚歌看到這里,也是不免心有戚戚。
還好,臨淵城經歷兩次洗劫,他的錢財都沒有被搶。
反而在數次反洗劫中增多了不少。
這臨淵城還是太亂了。
得準備趕緊動身去府城了。
目前雖然聽到消息大周很多城鎮遭到了邪門惡教的洗劫,但卻還沒聽說有府城被洗劫的。
因此去往府城后,非但能獲得的資源更多,至少也還會有一個相對安全穩定的修煉環境。
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比在小縣城里整日提心吊膽來得好。
畢竟,臨淵城的這片天塌下來,不是砸到田有濟和胡學之的腦袋上,就是砸在他這個高個子的頭上,有時候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
回屋吃了早膳后,楚歌便獨自出門,前往昨日懸掛千里眼風箏的幾個觀察點,將千里眼風箏一一收回。
這途中,偶爾還能看到有人在以打來的井水沖洗街道上濺射的血跡,聽到一些平房內的男女哭號聲。
死人,一夜之間,有太多死人了。
有能力的家庭,會自行為親人備好喪事下葬。
沒能力的,都是將尸體以薄薄的一張木板擔架抬著。
或是板車運往西城門口,交由衙門雇傭的喪葬隊,統一運往城外蛇盤山下葬。
楚歌時不時在道旁駐足,目送一輛輛板車或擔架在哭聲和飄蕩的白綾中遠去,看著地面上落在污水與血跡中的紙錢。
只覺這一刻生活了好幾年的臨淵城,一下子變得真實又陌生了。
可能對于很多家庭支離破碎的人而言,這座城也突然變得陌生了。
普通人沒有左右自身命運,保衛自身性命的實力,因此只能被強者左右。
在以武力至上的世界,當秩序規則都被踐踏破壞之后,一切都顯得那么冰冷而血淋淋。
“實力......我還弱小,不可自滿自大,需謹慎前行。
若是我之前莽撞暴露實力出頭,也許會第一時間就被追魂老人盯上找上門,誰勝誰負,猶未可知。”
“日后也需時刻保持穩健心理,出頭高調的事就,以挑夫的身份去做。”
楚歌心里思索,吾日三省吾身。
“楚師兄!”
這時,一旁街道傳來一聲呼喚。
楚歌轉首看去,發現是一位武館的師弟,身旁竟還有兩名衙役以及王秀云這位王家大小姐。
“楚歌,你也在這兒啊......看你這樣子,昨夜并沒遭遇危險。”
王秀云身穿翠衣羅裙,纖秀婀娜,看到楚歌那高大魁梧的身影,有些訝然,旋即看向其手中的風箏,有些錯愕。
自己這發小,到底什么人啊。
心也太大了。
昨夜才發生的動亂,死了這么多人,竟還有心情出來放風箏?
“我這......”楚歌揚起手中風箏,也不知該說什么。
王秀云卻美眸一笑,率先道,“田大人邀請我去前面的一戶宅子看看,聽說昨夜是有位神秘高人出手了,幫著解決了強敵。
那位高人,很可能是上次救我的那位前輩,楚歌你也一起去看看吧!”
“是啊楚師兄,一起去看看吧。”
一旁武館的師弟也是順勢邀請,目光盯著楚歌那魁梧壯碩的身影,眼神頗為欽佩。
楚歌已是練骨境武夫的消息早已傳開。
這等實力,在整個臨淵城內,都算是頂尖武力了,已被臥虎武館的諸多師兄弟視作大師兄。
“不必了,我還有其他事要做,你們去吧,代我向田大人問聲好,感謝他昨日殺匪。”
面對邀請,楚歌立即笑著婉拒。
那地方,昨夜他剛去的,有什么好再去看的。
犯罪分子都喜歡停留在犯罪現場觀察?
雖然他也不是犯罪分子,而是懲惡揚善,卻也感覺挺古怪的。
王秀云等人見狀也沒多說。
那武館弟子臨走前倒是提醒了一句,胡學之受了重傷,手掌斷了一截。
“哦?胡師父手掌斷了一截......?”
楚歌佇立原地,看著王秀云等人離去的背影,心內詫異。
昨夜匆匆一瞥,他還沒發現胡學之的手掌竟是斷了一截。
胡學之本就氣血跌落,如今手掌又斷了一截,可能再過兩年都有境界跌落的危險。
楚歌想了想,還是繼續沿著城內青磚路去收了另外幾個風箏,而后改道去了臥虎武館。
...
一盞茶后。
臥虎武館的屋舍內,藥香味濃烈。
楚歌看著胡學之那包裹起來的右掌,嘆道,“師父,這是你自己切的?”
“扯犢子!”
胡學之翻個白眼,挨在椅背上,蒼白面龐苦笑搖頭道,“我可沒那么狠心,這是老田斬的,那飛頭僵是厲害,被咬一口,若不趕緊砍下手掌,尸毒入體,丟的就不是手掌了。”
他說著,竟難得掏出一個煙桿,燃著了煙絲,一口一口地吞云吐霧起來。
楚歌詫異,“那......那位林大人......?”
胡學之不旋又踢掉鞋子,竟然蹲踞椅上,嘶了口皺眉道,“快不行了,除非鎮邪司的那些大人趕來得快,還帶了好藥,否則......難咯。”
“尸毒這么厲害?”
楚歌聞言也是驚詫后怕。
還好昨日他沒與那飛頭僵過多糾纏,也沒吝嗇使用酒毒。
否則一旦也被咬一口,可能只有為自己送終,把自己獻祭給龍鐘,才能死得體面兒了。
他又與胡學之閑聊幾句,言語間不無關切和恭維,感謝胡學之昨夜奮力殺敵。
胡學之卻是話語一頓,神色肅然,問及楚歌是否曾在城內見過神秘的妖魔武者。
“妖魔武者?那是什么玩意兒?說書人說的蛇頭人身的蛇皮怪物?”
楚歌眼皮都不眨一下,眼神茫然,開始日常影帝級表演,全然裝作不知。
什么妖魔武者,什么挑夫前輩,那都是厲害大佬,與他一個平平無奇的富家少爺無關。
“妖魔武者,很是厲害,但這個群體中的人,多是在沾染異妖異魔的血液后也被扭曲了性格,很是邪惡,少有如昨夜出手的那位前輩那般,堅守正義的。”
胡學之說著,吐出口煙霧,嘆道,“哎,要謝,也是得多謝那位前輩,否則我和老田這次,恐怕要糟。
日后你若是見著那位前輩,就代為師我給人家磕幾個響頭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