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上,一人背著一具焦黑的尸體,一邊發力狂奔一邊低聲道:“不敢當,在你惜花公子面前,鄙人膽量一向不大!”
原本正護衛著云蝶在山上觀戰的盤龍宮諸多高手,都發現了此人的存在。
靈萱目力最好,第一個瞧清了那人極其背上的尸體形貌,用她慣常的缺乏生氣的語調開口道:“他后面背著的是九嬰?”
這一句話在人群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拱衛著云蝶的甲士們握刀的手指都加了幾分力道,作為中心人物的云蝶也是透出幾許驚疑不定的神色,驀然轉頭朝自家女兒看去,“他就是北豐丹?他跟九嬰有什么關系?他帶著九嬰上山,到底想做什么?”
云素微蹙著眉,瞇著眼睛朝下方觀望了片刻,用一種恭敬中略帶調侃的語氣道:“我早就跟您說過,那家伙雖然名頭很大,但是跟沈凌峰完全不一樣。他邀我出山必有所圖,您還嫌我對他太生分,沒把他請回來做客……”
身為盤龍宮的主宰,以云蝶的涵養雖不至于氣急敗壞,但也微微變了臉色,冷言道:“我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既然已經把他拒于關外,那他又是怎么進來的?看這情形,他出現在這里應該不止一天兩天吧?”
“這家伙一向膽大包天,悄悄混進來也不是什么難事……”
兩人交談間,山下的人影已經穿透了重重夜色,沖上沿山階梯,逐漸來到近處。
母女倆適時收口,便看到一個俊美非凡的白衣少年大步行來。
他大約二十歲左右的年紀,白皙面孔上有一對亮如晨星的眼睛,即便背上負著一人,也不失儀表翩翩。
他看到云蝶母女的時候,眼睛更為明亮了幾分,冷峻的神情略微緩和,主動彎腰行禮道:“這位就是妖后娘娘吧,晚輩在此有禮了。”
云蝶淡淡地道:“你是北豐丹?”
盡管這是云蝶跟北豐丹的第一次見面,但是在看到這個少年的一剎那,她卻自然而然地就認定這個人就應該是北豐丹無疑。因為她實在想不出除了英杰榜首之外,還有誰會有這樣的氣勢、氣度和風姿。
北豐丹向她微微一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說道:“前輩想必從素兒那里聽說過我,晚輩就不自我介紹了。今日有幸得見前輩一面,晚輩欣喜萬分,無奈身陷紅塵,奔波于碌碌俗務,不能與前輩一敘仰慕之情,還望前輩見諒。”
云蝶略過客套話,目光落在他背后的黑武士身上,顰眉問道:“九嬰是你放出來的?”
北豐丹遲疑了一下:“說起來……的確與晚輩脫不了關系,不過晚輩也是身不由己……”
云蝶冷冷地追問:“青冥殿主指使你的?”
北豐丹的臉色似乎更加蒼白了幾分,又感受到下方不斷靠近的殺氣,神情變幻了數次,道:“前輩見諒,晚輩還有要事,先走一步了,來日定當向前輩負荊請罪!”
他腳下一點,人就像失去重量似的飄向前去。
“站住!”云蝶喝了一句,頓有數股殺氣同時罩向這位不受歡迎的客人。
離北豐丹最近的是靈萱,但在擦肩而過之時,靈萱只皺了皺眉,出手竟慢了一拍。
這時又聽云素叱喝一聲:“哪里去?”
手腕一抬,指尖一點,就有無數繽紛艷麗的桃瓣憑空生出,紛紛揚揚地灑落鋪展,籠罩了整條長階,封死了北豐丹的去路。
北豐丹的身子如同一面單薄的影子,在桃瓣從中游走前行,片花未沾。
但云素五指倏然攥緊,那整片桃花叢林也隨之如長蛇般而擰絞收縮,不露半分空隙。
只聽“咔嚓咔嚓”一連串脆響,無數冰塊被絞碎成粉屑,最后連那單薄的影子也不復存在。
隨著那股微弱氣息的消失,云素再將桃花散開時,里面卻沒有半點血跡,留下來的只有一片銀晶般的冰屑,混在塵泥中,散發著微微光亮。
“素兒,不勞遠送……”
上方長階遠處傳來北豐丹的聲音,在夜色中漸漸模糊。
云素仰頭望著那邊深沉的暮色,面上冰冷平靜,袖中手指卻悄然攥緊。
“好個狂妄的后生!”云蝶亦覺得惱怒,“不能讓他帶走九嬰!”
靈萱卻道:“娘娘,眼下局勢混亂,您的安全才是最要緊的。”
山下,一縷殺氣由遠及近,眨眼間便已迫在眉睫。
來的正是江晨。
云素轉過頭來,不等江晨開口,就先一步說道:“他去找他主子了,你要不要歇一歇?”
“歇一歇?”
“要是人贓并獲,只怕林姑娘面上不好看,你也很難做。”
江晨聽出了她言外之意,腳步停了停,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他向云蝶點了點頭,從這群人身旁快步走過。
云蝶目視他走遠,良久,視線轉回云素臉上,道:“如今的年輕人,都膽大妄為得很吶!”
云素面上是一種難以描述的奇異表情,帶著淡淡的譏諷之意,道:“
比起當年的沈凌峰如何?”
明顯的怒意浮現在云蝶臉上,但她按捺住了,橫了云素一眼,緩緩道:“沈凌峰做事極有分寸,不可能闖下這種彌天大禍。”
“包括迎娶夢瑤,也是因為有分寸?”云素嘆了一口氣,不顧云蝶極為難看的臉色,自顧自地道,“說起來,咱們娘倆還真是同病相憐哩……”
江晨在中途停留的時間,比北豐丹要短很多,所以他往上趕了一截路之后,便逐漸望見了前方的人影。
殺氣無需刻意釋放,就已讓北豐丹心頭警兆大作。
“江兄,我已一再退讓,你何必苦苦相逼?”北豐丹腳下生風,頭也不回,語聲卻清晰地傳入江晨耳中。
“你密謀喚醒九嬰禍亂人間,我必不饒你!”江晨并不開口,但神念卻直抵北豐丹靈臺深處,給他的感受就是這聲音沒有經過耳朵,而是直接在心頭響起!
這一手給北豐丹帶來巨大的震撼,以至于他的步伐都亂了一拍。
“公主殿下居然把這招都教給了你?可你明明沒有皈依圣教主……”
“你無需知道!”
兩句話的工夫,江晨與北豐丹的距離在不斷縮短。北豐丹也察覺了不妙,趕緊專心跑路。
雙方的輕功身法都在伯仲之間,北豐丹身負「斗無敗」妙法,江晨也習有「游龍心經」的絕學,功法上相差仿佛,全憑真元深厚程度區分上下。
江晨此時的血氣體魄堪入七階,遠不及北豐丹九階「無懈」巔峰的境界,但北豐丹背著一人,身手多少受了點影響,而江晨又身懷「空間跳躍」神通,就成為了這場追逃勝負的決定性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