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靈玉平靜地點點頭,面上看不出半點情緒變化,問:“什么時候走?”
江晨道:“明天一早就出發,不想興師動眾,所以就提前跟你說下,不用送我。”
“飯也不吃了嗎?”
“不一起吃了。現在天黑得早,早點動身好趕路。”
“我知道了。”周靈玉說著,又轉回臉,垂下目光若有所思。
月光鉆出云層,給山林披上一層朦朧輕紗,也在周靈玉臉上映出一層清輝。
江晨抬眼瞧去,只見那瑩然清冷的眼眸中似有柔光脈脈而動,本就皎潔的面容愈發明艷得不可方物。
他心中怦然一動,感覺眼前的這張臉,不輸給任何他所見過的女子。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上了那張絕美的面龐,托起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來仔細欣賞。
周靈玉沒有躲閃,順著他的手指轉過臉來,星眸微微瞇起,回應他的注視。
或許是因為境界提升和壽元恢復的緣故,這張美麗的面孔,氣質已經與兩日前大有不同,不知那一點朱唇的味道品嘗起來,是否也會另有一番風味呢?
這般想著,江晨就將之付諸行動。
風聲忽然寂靜。江晨感覺到,有一層結界從兩人之間升起,向周圍散開,將這一塊山坡與外界隔絕開來。
周靈玉大概也不想被別人打擾,她或許已經有了迎接更多的準備,可是,江晨的行動卻只能到這一步了。
良久,唇分。
江晨長長喘出一口氣,再度睜眼,瞧見面前嬌艷動人的雙靨時,想起前天夜里與她并肩馳騁的滋味,心中似有一團火焰在燃燒。
可惜,那些欲念暫時無法真正實踐了。
周靈玉長長呼吸,吐氣如蘭。瑩亮的雙眸中映出江晨的面容,對于他的遲疑微微感到疑惑。
無聲之中,江晨的視線在她殘留著晶瑩光澤的唇瓣上停留了幾秒,緩緩將她放開。
周靈玉略感奇怪地垂下目光打量了他一眼,道:“今天居然沒起壞心思。”
江晨牽了牽嘴角,心里苦笑:不是沒起壞心思,而是有心無力。托孔雀大明王的福,在本少俠突破武圣之前,恐怕都必須做一個正人君子了。
“因為今天晚上實在太冷了。”他說,“等來年春暖花開了,再與你好好欣賞月色。”
周靈玉不置可否,淡淡地道:“明天要趕路,就早點回去歇息吧。”
說著,她揮手散開了周圍的結界。
江晨暗松了一口氣,轉身往回走,一段路之后看到另一個站在嶺間小道上的身影,隨口打招呼道:“曲姑娘,這么晚了還在散步?”
那獨臂女子卻不搭理他,徑直就從旁邊走過去了。
江晨也不以為意,心中還有點同情。一個曾經傲笑江湖的絕頂高手落到這步境地,一夜之間就從九階巔峰變成了獨臂殘疾,心境轉變不過來也是可以理解的。當時在孔雀大明王那般恐怖的攻擊下,能夠保住一條小命就已經是萬幸了。
一直到走回寨內,江晨也沒再回頭,所以不知那獨臂女子在錯身之后曾狠狠凝望他的背影。
“他明天就走了。”
“嗯。你都聽到了。”
“你是不是很失望?”曲宸瑜冷笑,“舊人尸骨已寒,新人又離你而去。你所中意的人,都不愿為你停留。再想找到像這樣合乎你心意的床伴,可就不太容易了。”
周靈玉皺了皺眉頭,道:“緣分天定,聚散無常,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你以為你能決定什么?”曲宸瑜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你知不知道他是為你而死?所有這一切,是不是都在你的算計之中?”
周靈玉平靜地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算得那么準確。只是隨手落了一子,希望能有所回響。至于最終的結果,也并非我本意……”
“怎么不是你本意?你不是很想他死嗎,這樣就能報了三年前那一戟之仇!”曲宸瑜的嗓音愈發顫抖,“而我,也做了你的幫兇,把他引來這條絕路!他的死全拜你我所賜,你敢否認嗎?”
周靈玉沉默地望著月光下披著一層銀輝的山林,沒有說話。
曲宸瑜凄聲道:“你知不知道為何我誘騙你投入惜花公子的懷抱?因為我很清楚,終有一日他會回來,我絕不愿意看到你倆重逢,所以才有了這樣的結果!”
她舉起只剩下小半截的右臂殘肢,語氣無比凄涼地道,“這就是我的報應!我勸你作惡,葬送了最后的希望,讓一切無法挽回,這是我應有的懲罰!”
周靈玉垂眸:“我知道。”
“你知道?”曲宸瑜錯愕地睜大眼睛,“你知道什么?”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愛著他。”周靈玉平心靜氣地道,“你不希望看到我倆重逢,所以就依照你的愿望,與江公子荒唐一場,既順你的意,也定我的心。”
曲宸瑜微微出神,隨后更惱:“原來你從頭到尾都設計好了!周采文也是你故意縱容的?”
“你不是早就明白嗎。”
“你明知道他仍深愛著你,卻執意要置他于死地,為什么?”
“劇毒的果實,顏色再怎么艷麗,也不能拿來解渴。”周靈玉淡淡地道,“有些錯誤犯過一次,就永遠無法再回頭了。”
那冷漠的眼神令曲宸瑜十分不舒服,她移開目光,冷冷道:“你就那么執著于那點仇恨?非要看他死了,你才解氣么?”
周靈玉嘆道:“不是我執著,是他非死不可……”
曲宸瑜卻完全不能保持平靜,她回憶起那張面孔,心口一陣刺痛,幾乎是咬著牙說道:“他是蓋世英雄,卻甘愿為你而死,你就不曾有過一點點后悔嗎?”
“往事已矣。”
“放你娘的屁!去你姥姥的往事已矣!”曲宸瑜左手握拳,身軀發顫,“你這薄情寡義的賤人,根本沒長一顆人心!”
她淬出一口口水,身形一縱,消失在月光下。
周靈玉獨自坐著,冷風拂面,滲入衣領,直透骨髓,任憑她傲視天下的大覺之境,都感覺到了絲絲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