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靠在江晨身上,眨了眨眼睛,輕聲道:“不喜歡嗎?”
“沒……可是我們還要趕路啊!”
林曦的語氣如同輕紗拂過耳畔一般低柔:“非要趕路嗎?就在這里不行?”
細語之間,她美目越來越朦朧,仿佛將夜晚的月光精華都化作霧氣,彌漫在她無瑕的面孔上。
瞧著她嬌艷動人的花靨,江晨咽了咽口水,道:“在這里也行,只是大概得另外再換個時間。現在稍微有點不方便……”
“為什么?你身體不舒服?”
“我們被人盯上了。”
林曦仍抱著江晨,睫毛輕輕隨風顫動,不舍這片刻溫暖。
江晨知道她一定十分失望和惱怒,也沒有催促。
林曦側著頭,咬住嘴唇,含著鼻音問,“是誰?”
“氣息隱藏得不錯,然而很暴戾,很陰沉,應該不是白道人物。”
“那又是誰?”
“應該是我們的老朋友。他本人還沒有露面,但帶來的嘍啰可不少,我覺得最好還是避避風頭。”
林曦終于慢慢把身子抬起來,轉頭看了一眼夜色中的荒嶺,目中閃過一道冷意,道:“不管來的是誰,我都要他有來無回!”
江晨知道這位大小姐現在已經出離憤怒了,但對方來的可不止一兩個人,硬碰硬絕對不是個好主意。
他抓住林曦的手腕,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先撤,來日方長!”
林曦雖然惱怒異常,卻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被江晨攔腰抱住之后,就立即張開了「蜃珠」的屏障,將兩人氣息和形跡一同隔絕開來,如同夜幕中的兩個游魂,無聲無息地潛入大荒深處。
江晨身披夜色,筆直朝南。
往南百余里,就是十二星關之一的禮州。那里駐扎著近萬精兵悍將,只要進了城,陳煜就再也掀不起什么浪花來。
林曦反抱住江晨,伏在他肩上,想起他在幽冥森林第一次抱住自己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當時自己羞得要死,咬緊了嘴唇不敢做聲,哪里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如此自然而然地與他相依相偎,更何曾想到自己會跟他……
想著想著,林曦呼吸微重,霞飛雙頰。
月光突然被一片烏云遮住,夜色愈發深重。
一陣大風刮過曠野,亂草低伏,如同水面波紋,漣漪蕩漾。
江晨眼中的空間,發生了不正常的流動。他立即就判斷出來,這是由于某一處的重力紊亂,導致了附近一帶的法則都隨之發生了修改。如此現象意味著什么,自然不言而明。
江晨昂然望向西面,長長嘆出一口氣,邁步欲拐向東方。
然而隨著他踏出幾步之后,風勢又轉,刮得他以及背上的林曦長發亂舞,似乎在故意阻攔他的去路。
江晨停下腳步。
林曦卻不肯下來,臉蛋埋在他肩頭,閉著眼,仿佛沉浸在美夢中。
“阿曦,你先回去吧。”江晨低聲道,“他們不敢拿你怎樣。”
林曦發出一聲不滿的輕哼,睜開眼慢慢下來,在夜色中柔弱可憐。她搖了搖頭,并未多說。
江晨也來不及勸她,只能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即將出現的敵人身上。
前方有人逆風而來,一襲暗青色鎖甲,長辮在風中抖動著,斜拖著長刀,一步一步,逐漸走近。
江晨望著此人臉上錯亂的疤痕,覺得這周圍的空氣也隨著此人的到來而粘稠了幾分,好像有無形的血液在四散流淌。
“楚壯士,又見面了。”江晨笑著打招呼。
“其實我不太想來,也不太想看到你。”冰冷而略帶沙啞的嗓音響在荒野上,楚恒雙眼半睜半閉,仿佛還未完全睡醒。
“真巧,我也是。”
江晨隨意地換了個姿勢,側過頭看見另一邊土坡上草叢起伏,空靈的眼神穿過濃重的夜色,望見了幾里之外一個正在趕來的肥壯人影。
亂發如鳥窩,朱砂般赤紅。
「鐵匠」朱燼。
朱燼雙臂后舉,雙肩扛著一對水缸大的渾圓銅錘,身子一搖一晃,攪動著周邊的風向,走過之處草面如水流般起伏不定。
“這家伙怎么還沒死?”江晨道。
楚恒掄動著手中青色長刀,亦是一臉晦氣:“正是因為他沒死,所以我才要來。”
江晨嘆了一口氣,望向北方,看到了更多隱藏在草叢之后的身影,暗處不知有多少人頭在攢動,堪比白日里藏書閣廣場上的盛況。
“這么多人,難道整個圣城的黑道勢力都過來了?”
楚恒道:“有名有姓的嘍啰基本都來了吧。”
“看來我的面子還真不小!”江晨道,“這么興師動眾,就不怕圣城里的大人物察覺嗎?”
楚恒道:“沈凌峰剛剛死了老婆,圣城都亂成一鍋粥了,沒人有空理會這邊。”
“那還真是不湊巧。”
“是很不巧。”
兩人說到這里,各自陷入沉默。
一位長發飄飄的女子,也在這時從另一邊走過來。
“好妹妹,我們又見面了。”
林曦蹙了蹙眉頭,記起了這女人的身份。她早上攔路說出來的那番話令自己印象深刻。
“你?莫非陳煜……”
她望向周圍曠野,遠方逐漸合攏的包圍圈讓她想起了蘇蕓清曾在自己面前一再提起的說法。那位曾經溫文爾雅的陳公子,莫非真的就是所謂圣城地下勢力的掌控者?
“怎么,我的好妹妹,難道今天才發現真相?”長發女子凝視林曦,諷刺的神情不加掩飾,“那你得早點開始習慣了,以后相處的日子還長著呢,總不能每天都一驚一乍的吧!”
她伸出一只手掌,似乎想觸摸林曦的臉蛋,卻被江晨冰冷的視線逼懾,不敢隨意靠近,只能用目光在林曦身上游弋,咯咯笑道:“越完美的珍品就越易碎。我們誰都不想傷害她,然而刀槍無眼,這么漂亮的小臉蛋要是不小心劃了道疤,那可真就——”
長發女子嘖嘖搖頭,捂住半邊眼睛,做出一個不忍目睹的表情。
“陳煜呢?”林曦深吸一口氣,盡量冷靜地問,“到現在還不敢露面嗎?”
長發女子戲謔道:“你想見他也不難,一會兒八抬大轎把你抬回去,你自然就能看到他。到時候你想怎么看、看多久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