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寧走到蘇蕓清身邊,慢慢扶她坐起來。
“血劍圣呢,我們是活著還是死了?”蘇蕓清環顧四周,問道。
“他逃走了,我們還活著。”
“哦,居然是我們勝了?楊將軍這么厲害?血劍圣逃走了嗎?”蘇蕓清左顧右盼,很快發現了旁邊江晨,不滿地嚷道,“這小子老早就躺下了,怎么到現在還沒醒?”
她一口氣提出了太多問題,希寧只得一一為她解答。
聽希寧簡述完整個經過,蘇蕓清睜大眼睛:“這小子為了我棄劍?一點猶豫都沒有?”
希寧點點頭,她眼中的神色也有些復雜。她親眼看見江晨為了保護蘇蕓清而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勝利,以至于淪落到這般境況。某些時候,她很難將這個重傷昏迷的少年跟當日浮屠廟前的那個殺人魔王聯系到一塊去。
蘇蕓清哼了一聲,眼角瞥著地上的江晨,嘴里嘟囔:“果然對本公子懷有不軌之念……”
希寧暗暗地想,之前聯手對付血帝尊時,我曾窺探到江晨的一小段模糊的記憶,他對很多女人都生出過綺念,像林曦,緋紅妖姬,雪荼糜,還有些叫不上名字的女人,不過其中貌似唯獨沒有你……
“小寧,你那是什么眼神?男人都這樣,你也不用大驚小怪,以后你會更失望的。好了,扶我起來,再去弄點水,我來給這小子涂藥。”
這時,杜山突然叫起來:“那是什么東西?”
他聲音中帶著驚恐,伸手指向沙丘的另一頭。
只見一個在夜風中微微泛著白光的東西,一搖一晃地往這邊走來。而原先在附近徘徊的幾頭餓狼,大抵是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已經不見蹤影。
“好像是一具骷髏。”希寧瞇著眼睛望了一會兒,不確定地道。
蘇蕓清道:“這地方陰氣極重,容易滋生出一些妖物來,不過都是低等亡靈,不足為懼。老杜,憑你的本事,很輕松就能把它打發走!”
杜山的一張臉皺成了苦瓜,“為什么是我?”
“因為今天晚上是你守夜呀!”希寧笑著回答。
實在沒有理由推辭,杜山只好極不情愿的,邁著慢吞吞的步子往那邊踱去。
而對面那只遍體雪白的骷髏,也似乎嗅到了生人的氣味,加快腳步,飛速朝這邊沖來。
杜山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忍不住嘆道:“老兄,你這骨骼未免也太清奇了吧!”
那骷髏體型大小如常人一般,很像是人類死后的遺骸,但胸腹、肩頭、膝蓋等處覆蓋著白骨甲胄,肘、腕、踵等關節生出尖銳骨刺,白中泛青,如同堅硬的花崗巖質地。這副身形,竟絲毫不顯得猙獰,反而透出一股妖異鬼魅的美感。
“蘇姑娘說我能輕松把你打發走。但依本大爺的感覺,貌似不太對啊……”隔著七八丈,杜山停住了腳,喃喃道。
骷髏提著一把遍布著缺口的巨劍,大步走動間,死亡的氣息如浪潮般涌動。
五丈。
杜山微微沉下腰身,右手抬起了帝血劍,傲氣十足地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能隱瞞我的真實身份了。沒錯,我乃天下第一劍客,人稱「銀槍小霸王」的杜山杜玉郎是也!你要是怕了,就趁早回頭——”
話音未完,那骷髏已被他激怒,散發的死亡氣息一時大盛,提劍快步沖來。
五丈距離,竟被它一掠而過。杜山的驚叫還來不及出口,惶然間巨劍已當頭臨近,在視野中放得無比巨大。他連忙舉劍格擋。
“鏗——”
杜山虎口迸血,帝血劍脫手而飛。
蘇蕓清,這是你妹的“低等亡靈”!
“好漢,我錯了……”
杜山連滾帶爬地躲過當頭一劍,又狼狽從骷髏腋下鉆過去。
數次轉向之后,他終于折射到了骷髏身后,右手成刀,朝骷髏背心重重削下去。
只聽一聲悶響,仿佛撞上了堅硬的鐵巖,反而震得他手腕劇痛。
“救命——”
凄慘的叫聲打破了寧靜的夜空。
葉星魂、尹夢、杜鵑皆被驚醒,睜著迷蒙的睡眼循聲而望,只見遠處沙丘上一白一黑兩個人影正在交戰,穿梭往來,好不激烈。
“哥哥?”杜鵑納悶地問。
“小寧,快扶我起來。”蘇蕓清道,“咱們往南邊逃。”
“那杜大哥……”
“放心,以他的本事一定逃得掉的!”
那邊的呼救聲愈來愈凄厲了:“誰來救我杜玉郎,江山與他對半分——
“誰來救我杜玉郎,他為君來我為臣——
“誰來救我——”
葉星魂按住劍柄道:“要不要過去幫他?”
“別去。讓他先把怪物引開,等我們走遠之后再來會合。”蘇蕓清道。
杜鵑憤怒地叫起來:“你憑什么安排我哥去送死,你自己怎么不去?”
“噓!”蘇蕓清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唇邊,“小聲點,如果被那東西發現,江晨 ,楊將軍,老謝他們幾個就死定了。”
杜鵑低頭看了地上昏睡的三人一眼,聲音壓低了一些,又道:“那你憑什么——”
“我們都不是那東西的對手,只有你哥身法精妙,能與它周旋。”蘇蕓清揮揮手,“帶上他們,趕緊走!”
杜鵑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蹲下身去扶起江晨。
葉星魂背起謝元觥,尹夢背起楊落,希寧攙扶著蘇蕓清,一行人匆匆離開了這片荒蕪之地,往南而去。
走出一段路后,杜鵑忍不住回頭眺望,杜山與那白骨的身影已被隔絕在沙丘的另一頭。
荒漠仿佛又恢復了平靜,一切異動都被風沙掩蓋,連方才呼嘯貫耳的求救聲,都已經完全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