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雨亭的那一招太陰咒法,真正展現了九階「返虛」境煉氣士應有的風采。
一念之威,月華傾城。
親眼目睹那驚艷一幕的江晨,想起自己也曾以一個練氣士的身份自居,可惜時至今日,也才三階「洞源」的水平,實在慚愧。
江晨回過神來,與杜山兄妹倆寒暄一二,說起那幾個黃昏騎士,多問了幾句。
杜山也覺得疑惑。
據他自己說,他只不過在酒樓里認識了一位美人,兩人一見如故,當晚就去姑娘家里促膝長談。沒想到這姑娘竟是紅蓮伯爵的小妾,又恰好紅蓮伯爵提前回家,撞破兩人好事,杜山跳窗逃跑,就被一路追殺到烏風鎮。
按理說這樣一件小小的丑事,怎么都不至于惹來黃昏騎士才對。
“紅蓮伯爵那死胖子娶了十一房妻妾,十天半月都輪不過來,我只不過幫他分擔了一些辛勞,他應該感謝我才對!”杜山憤憤不平。
當他聽說追殺自己的黃昏騎士是由大名鼎鼎的青墨老大親自帶隊,頓時臉色煞白,死皮賴臉地要跟著江晨一起回客棧。
吃晚飯的時候,杜山也不客氣地加入進來,幾杯酒下肚,就跟謝元觥也混得廝熟。
用罷飯,江晨回到房中靜坐煉神,沒多久,聽見蘇蕓清的聲音從隔壁屋里傳來:“兄長,快來看看,葉兄弟醒了。”
江晨收功起身,推門走到隔壁房間,見葉星魂坐在床上,上半身支起,正直勾勾盯著蘇蕓清發呆。
蘇蕓清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輕咳道:“葉兄弟,你感覺怎么樣?”
“我感覺很好……從來沒有這么好。”葉星魂面容呈現出久病之人的憔悴神色,然而一雙眼睛卻發出熠熠光芒,亮如星辰。
他聽見門口動靜,轉頭望向江晨,面色先是詫異,待江晨走到蘇蕓清身旁站定,他便露出恍然之色,繼而狂喜不已,咧嘴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葉兄弟,你怎么了?”蘇蕓清擔憂地向江晨瞥去一個眼色,意思是問:這家伙該不會又入魔了吧?
江晨搖了搖頭,心想,莫非由于屬性不合,我的血液沒有效果?
葉星魂喜不自勝地笑了好幾聲,卻由于身體虛弱,一口氣沒接上來,笑聲半途轉為咳嗽,捂著胸口顫抖不止。
蘇蕓清連忙上前幫他順氣,好一陣之后,總算恢復了平靜。
蘇蕓清瞧著他臉色,小心翼翼地問:“葉兄弟,你剛才是不是看到了一個穿著血衣的女人?或者……是一個渾身漆黑、看不清面貌的男子?”
葉星魂疑惑道:“這屋里不就只有你們兩個人嗎?”
“哦,對,對。”蘇蕓清暗暗松了口氣,又問,“那你剛才為什么發笑?”
“我明白我的神通了!”葉星魂迫不及待地向她傾述,“原來是「預知未來」!”
“預知?”
“嗯。”葉星魂重重點頭,“剛才我看你的時候,覺得有些模糊,好像有很多重影疊加在一起。我還以為是我眼睛壞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房門。
“后來江大哥來了,我看到一串影子穿過房門,一個一個排著隊走進來,最后的那個影子推開了房門,走到蘇姑娘旁邊停下,跟前面的影子一起聚合成一個人。”
“越靠前的影子,顏色越淺,輪廓越模糊;越靠后的影子,顏色越深,輪廓越清晰。”
“我現在才想明白,原來前一個影子做的是后一個影子將要發生的動作,是未來的畫面,而最后推開門的那個影子,才是現在的江大哥本人!”
“也就是說,江大哥在未來一段時間內想要做的動作,我全部都能提前看見……”
短暫的思考后,江晨和蘇蕓清面面相覷。
葉星魂的描述比較凌亂,但他們還是聽明白了——「預知未來」,天底下竟還有如此匪夷所思的神通!
傳說中煉神九階「無漏」菩薩的“至誠前知”“金風未動蟬先覺”,也只能有個模糊的兇吉預測,無法做到像葉星魂這樣,連每個具體的動作都能看清楚。
“也就是說,如果我一劍刺過去的話,你能先一步看到我出劍的軌跡?”江晨側頭盯著葉星魂道。
被他不自覺間流露出的氣勢所驚,葉星魂的臉色愈發蒼白了,但眼瞳里卻透出強烈的自信,點頭道:“正是如此。”
江晨等他說完,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朝葉星魂咽喉點去。
葉星魂往左一扭腦袋,江晨的動作僵在半途。
“真能看見……”江晨臉色凝重,眼神驚奇。
考慮到葉星魂的修為,江晨這一指刺去的速度并不快,然而他看得分明,葉星魂的躲閃動作,是在他伸出手指之前就已經做出來了!
這一躲不僅躲開了江晨第一道攻擊,更連他下一步往右變招的想法都徹底化解。所以江晨這一指才刺到一半,就已經宣告失敗。
能夠預知敵人的下一步動作,此等神通,對于一個劍客來說,簡直如虎添翼!
“料敵機先,無往不利。”蘇蕓清向葉星魂展露笑顏,“葉兄弟,恭喜你了!”
葉星魂面上笑容愈發明顯,一掃過往頹廢之態。
他握住拳頭,堅定地道:“明天跟趙郢一戰,我一定能贏!”
蘇蕓清道:“葉兄弟,還剩一個晚上的時間,你得好好休養,把身體調理好……”
忽聽江晨一聲暴喝:“誰在外面?”
出聲的同時,他人已撞開窗戶,飛掠而出。
“砰!”
木屑四濺。
另一把略顯驚慌的嗓音隨之響起:“且慢動手,是我呀!老杜!”
那人正是杜山,他縮在窗戶外面的陰影中,不知道來多久了。
江晨道:“杜兄,這么晚了,你站在窗戶外面干嘛?”
“唉,我思來想去,有件事如鯁在喉,還是想請好兄弟你幫個忙。”杜山從懷里掏出一個皺巴巴的小冊子,遞給江晨,“那天晚上我從死胖子家里逃走的時候,順手拿了這個東西,好像是個賬本,我想那些黃昏騎士也許是沖著這個來的,你替我還給他們吧。順便幫我求求情,這個賬本我完全看不懂,請他們千萬不要殺我滅口……”
江晨接過賬本,隨手塞進懷里,環顧周圍暗沉沉的夜色一眼,壓低聲音道:“杜兄,你知不知道,剛才站在外面的,并不是只有你一個。”
“啊?”杜山一愣之后,毛骨悚然,“還有別人?”
江晨的視線緩緩在黑暗中巡游,低聲道:“現在可能也不只莪們兩個。”
杜山咽了口唾沫,心里陣陣發毛,結結巴巴地道:“好兄弟,你別嚇我,我腎虧體虛,經不起嚇的。我在這里蹲了半天,沒看見別人啊……”
“他當然不想讓你看見。”江晨往外走了幾步,望向長街遠處,提高了嗓音,“那位見不得人的朋友,一定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