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知道?他們要是知道,估摸著也不用等著你來提了。
或者說,知道,但是沒有真正作為一個問題意識到,沒考慮到更優的辦法。
這種情況是非常常見的,俗話說得好,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越熟悉的事物,反倒是越習慣,越想不起來要去改進什么。
不過空裝局的同志沒想到的是,那邊的同志還真的反應過來了,在高振東的引導之下。
“高總工說得對!在飛行過程中,如果從下方的顯示器將目光切換到前方瞄具的時候,會有一個眼睛重新聚焦的過程,反過來也是一樣!這樣會影響到飛行員第一時間掌握相關信息。如果在飛行過程中還好,但如果是空戰或者緊急空情狀態下,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延誤,都可能造成嚴重的后果。”
這就是汽車上的HUD導航和中控導航的區別。
“真的這么玄乎?”
這回補充的是軍光所的同志,他們也反應過來了:“有這個情況,因為是瞄具聚焦到無限遠,所以會有這個眼睛視線的切換。”
“那為什么不把瞄具聚焦到眼跟前?”空裝局的同志覺得這個好辦。
“如果那樣的話,瞄準具在瞄準的時候,飛行員看到的目標就是虛化的,很難瞄準。”軍光所的同志道。他們是搞光學的,對這個甚至比飛行員出身的同志還熟悉,因為他們能說出原理來。
把瞄具聚焦到無限遠,為的就是能同時看清瞄具上的瞄準點和目標。
“啊……這樣啊。”學到了學到了。
高振東笑道:“既然道理大家都明白了,那我就繼續往下說了。我的想法,就是把這個瞄具擴展成一個顯示器,雖然這個顯示器能顯示的信息有限,但是我們還是能把最重要的一些參數投射到這個顯示器上,依然采用聚焦到無限遠的方式,這樣飛行員在最劇烈的格斗中,也能盡量的掌握到飛機的核心狀態。不知道對這種方式,空軍這邊的同志是個什么看法?”
這就是高振東的想法,三代機標配一平三下,三下倒是條件成熟開始搞了,這一平還沒影兒呢。
平視顯示器,有時也叫抬頭顯示器,后來下放到民用的汽車上,就是曾經高級轎車上面才有的HUD功能,不過國產新能源崛起之后,這東西也就比較常見了。
空軍那邊的人笑了起來,還能有什么看法?要的就是這東西!
“沒看法,這個好!非要說看法的話,那就是越快越好!”他們還能說什么,該想的都被高總工給想好了,他們只需要躺平接受就好。
只是高總工本來是陸軍出身的,為什么對空軍裝備乃至作戰細節也這么熟悉,就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某同志:你猜我那本空戰理論的書是和誰一起寫的?誰寫得多一些?
“嗯,這個應該不復雜。一個亮度夠高的CRT顯示器,加上一組光學鏡片,投射到原來的瞄準具位置就行,只是這個顯示的面積,現在需要加大。更復雜的還是在軟件部分。”軍光所的同志已經開始開動腦筋了。
高振東點點頭:“是的,用折射原理的話,這個設備的難度不大。”
其實平顯的難度的確如軍光所的同志所說,不大。至少折射式的如此。
不過高振東也沒準備現在就要搞衍射平顯,那東西的加工難度有點高,直接上馬有點得不償失,代價太大。
實際上,衍射平顯相比折射或者反射平顯,最大的優勢不是體積小重量輕,而是視角更廣、亮度更高。
那一點點體積和重量代價,如果有別的優勢的話,其實在飛機上還是付得起的,但是視角和亮度劣勢才是真正讓折射平顯被替代的原因。
高振東站起身來,直接在黑板上畫了一個光路出來,折射平顯的光路他是知道的,原因很簡單——這貨當年腦子一熱,想在家里的車上裝一臺外置HUD,還花了不少心思去研究。
衍射平顯他搞不定,自覺折射或者反射的應該沒問題,于是就在這兩個上下功夫。事實也是如此,這東西沒難住他,只是他的進度有點慢,等到他把這東西研究得七七八八的時候,家里換車了……換了一臺有HUD的國產新能源。
計劃趕不上變化了屬于是。
不過事實證明,藝多不壓身,車上是沒法裝了,現在能裝到飛機上!
此時軍光所的同志,頗有一點被搶活兒了的感覺,不是,你找出研究方向也就罷了,那是你對作戰有研究,這我認。
但是連光路都設計完了,這就有點過分了,這是我們的活兒啊。
如果東北光學所的同志在這里,估計就沒這反應了,嗨,這活兒他熟啊,當年他熟悉材料,現在光學本身也上來了,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過高振東完全沒有考慮這件事情,什么你的我的,是活兒就得做啊,我高某人眼里有活兒。
在空裝、空軍的同志驚喜的目光中,以及軍光所的同志略顯幽怨的眼神里,高振東迅速完成了一個折射式平顯的光路圖。
他再次端詳了兩眼,然后滿意的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
“嗯,這個應該能做參考。雖然有些缺陷,但是能用。”高振東笑道。
有缺陷?軍光所的同志馬上耳朵就立起來了。
有缺陷好啊,有缺陷的話,我們還有用武之地。
“高總工,還有什么缺陷?”
“這種折射式的平顯,可視角度相對較小,而且光強損失比較大,亮度不是很高。”高振東總結道。
空軍的同志完全沒放在心上,小一點就小一點,暗一點就暗一點,能用才是最主要的。只要不是低到不可接受的程度,那就先用上,總比沒有好:“沒關系沒關系,先解決有無問題,哈哈哈。”
空裝局的同志要想得多一些:“高總工,那用反射式的是不是好一些?”
反射式的反射面少一些,是不是能有改善。
高振東搖了搖頭:“反射式相比折射,強得有限,特別是在可視角度方面。而且反射式有個很大的問題,導致很難往飛機上裝。”
“什么問題?”說到這個,所有的同志可就都不困了。
“CRT是有體積的,反射式的話,意味著在靠近飛行員這一端,需要付出非常大的體積代價,這是不可接受的,因為那個位置,有三下顯示的中間顯示屏!折射就沒這個顧慮,能把CRT放到靠近機頭的一面,將飛行員前方的寶貴空間讓出來。”高振東說著說著笑了起來。
他想起了自己上輩子倒騰HUD的事情,在汽車上,對高振東當時的想法,反倒是反射式的比折射要強,說來說去還是因為空間結構的原因。
軍光所的同志臉紅了一下,這也太細節,考慮太周詳,人家這是從系統的角度出發,把方方面面都考慮了進去。
不過他們沒有時間為自己的考慮不周而喪氣,對于他們來說,現在正是學習的時候。
“高總工,那有沒有一種方法能解決這些缺陷?”
這話從技術人員的角度出發問得倒是沒問題,但另外兩撥同志都覺得問得有些夸張,這個概念剛提出來,能有解決手段已經很難得,居然還想繼續調優?
沒想到的是,高振東還真的點了點頭。
不是,你還真有?
“有,但是難度大,因為原理都不一樣了。你們可以作為遠期發展的方向,但是近期,還是先用折射式的,讓空軍的同志們先用起來。我可以先把想法告訴你們,至于實現,就要靠同志們來實現了。那就是衍射……”
高振東將衍射平顯的原理講了一遍,軍光所的同志們馬上就聽明白了,畢竟光的衍射,也是光學里的基礎知識。
不過明白歸明白,他們也清楚,衍射平顯比起折射平顯來,難度大了不止是一點點。原理簡單,但是實現困難。
“嗯,我明白了……不過這個的確比較難做啊。”
“對,僅僅是透鏡的設計,就需要花不少的功夫。”
“不止,就算設計出來了,衍射光柵的加工,難度也不小。”
這東西的難度是從設計到制造,全方位的,原理反倒是很簡單。
這種現象,和中學物理倒是匹配的,光學實驗反射折射的都容易理解也相對好做,到了衍射、干涉,就開始上強度了。
看來高總工的安排和計劃是合理的,用技術難度低的折射式先解決有無問題,遠期用衍射式解決效果問題,兩全其美。
空軍那頭感動不已,高總工不但提出問題,還找了好幾條解決問題的路子,一條保證能用得上,一條保證能用得好。
他真的,同志們哭死。
只是能有這種本事的專家真不多,不但理論要精深,而且工程應用經驗還要非常豐富。
“情況大概就是這么個情況,接下來的工作,可能就要麻煩你們了。”
將衍射平顯的技術原理大致說完,時間也過去不少了。
在這個事情上,高振東是管殺不管埋,他相信同志們的實力,也相信現在大有改觀的環境條件。
玻璃座艙,一平三下,加上以前就已經啟動的穿蓋彈射,戰斗機艙的人機工程這一塊,高振東自認解決得還是不錯的,至于側桿就算了,對于習慣的改變太大。
高振東雖然覺得座艙的問題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但其實他還忘記了一件事情,座艙里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裝備,因為先天不足,后天發展時間不夠,其實依然存在一定的隱患。
不過好在裝備這種事情,并不只是高振東一個人在努力,而是有很多人都在努力,甚至有時候解決問題的,是一件意外的小事。
北交趾上空,一場司空見慣的空襲正在進行著。
自從這場泥潭一般的戰爭擴大以來,局面就進入了奇異的膠著狀態,仿佛兩個同樣身高的人在打架,手臂都一樣長,誰也打不著誰。
一方贏得了幾乎所有的地面戰斗,但是卻對那條線以北的對方大后方基地無計可施。
另一方沒有太大的生存壓力,但是在南方的目標實現起來卻很艱難。
那條看不見的線,將兩邊涇渭分明的劃開。
從南向北,一直都只能依靠空襲,意圖打擊削弱對方的基礎,只是如今顯得越發艱難。
一架F4“鬼怪”正在編隊中,低空高速向目標突襲。
作為一架最新型的海軍航空兵戰斗機,卻只能干一點扔鐵炸彈的活,這讓駕駛這架飛機的詹姆斯上尉感到非常不滿。
因為他的飛機,沒有機炮,甚至連外掛的SUU16/A吊艙都沒有,再加上它攜帶的導彈那有些難看的命中率,這讓他的飛機甚至面對對手的亞音速米格17時,都沒有太多的優勢,特別是當對手突進到格斗距離之內,詹姆斯就只能掉頭打開加力。
因為他沒機炮。甚至有吊艙的同事們,面對敵人的米格機都很艱難,吊艙的精度畢竟不高。
不過對手的戰斗機不多,這是他們的機會,低空突襲相比中高空,能帶來更高的生存率。
雖然有被觀察哨發現的可能性,但是低空突襲依然相對有效,畢竟這個對手不是它北邊的東方人,既沒有那么好的態勢感知能力,也沒有那么高效的調度能力,甚至沒有那么充足的空中作戰能力。
只要躲開東方人的工程大隊,他們的存活率至少能提高70,見鬼,誰知道東方人為什么把那些武裝到牙齒的防空部隊叫做工程隊。
詹姆斯的運氣不錯,他按照計劃投下了自己所有的炸彈,雖然有一部分比計劃投彈點“略微”提前,但是他向上帝保證,他已經盡力了。
投彈后的詹姆斯開始拉起,準備回轉脫離,這里距離北方那個大個子的邊境線已經不是太遠,200公里的距離看起來很遠,但是對于F4來說其實不是一個非常遠的距離。
就在詹姆斯拉起到預計高度的時候,機載雷達告警突然狂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