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接起電話,臉色在對方的匯報中慢慢變化,從生氣、憤怒、震驚到喜悅。
“多少?你再說一遍?”
“扯淡!你不要亂放衛星!吃的虧還不夠么!”
“確定?真的確定?這可開不得玩笑啊!”
“有省農科所的同志全程拍照為證?”
“好!好!太好了!你們安排草海縣的基干民兵,把這些收獲給我看緊嘍!少了一個,拿你是問!我們馬上會有人下來!”
他放下電話,重新又把電話拿起來,正想打電話出去,又停住了。
他放下電話,滿臉喜色的在辦公室里踱來踱去,踱了幾步之后,他直接親自向另一棟樓的另一間辦公室走去。
這里是他的搭檔的辦公室。
“你怎么有空過來?”
領導進來讓他的搭檔吃了一驚,什么事兒不能電話里說么?這一天天忙得,您怎么親自過來了?
一般沒有必要,他們是沒空碰頭的,黔山窮是窮,但是事情同樣不少,根本沒那時間。
“好消息!好消息啊!”領導神色激動。
“什么好消息?”看他這樣子,事情小不了。
“你記得前不久來我們這里調研三線產業建設的那位高副組長吧?”領導賣了個關子。
“記得啊,印象深刻,年輕有為,技術高深,而且為我們黔山辦了不少實事、大事。他不是增補了科學委員么,怎么,又有好項目給我們了?哈哈哈。”對于這位隱隱承擔著當時專家組事實上的組長職責的年輕科學家,搭檔印象深刻。
人家是真為黔山辦事啊。
“對,也不對,這回是直接給了我們黔山人一個自己的好東西!”
“黔山人自己的好東西?”這就真搞不懂了。
“對,你可能不知道,他曾經托我們的同志辦了一件小事,托我們種了一批洋芋,這事兒你不知道吧?”領導笑道。
“喲,這我還真不知道。”對于搭檔來說,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小了,領導自己也不會拿這件事情上會去說。
“前不久啊,我們把這個任務交給了省農科所的同志,然后省農科所的同志發現這個品種可能是一種很有潛力的好品種。我覺得情況好像和我預想的不太一樣,才和高委員通了電話,得知這是他無意中發現的,就送給我們種種看,如果品種好,也不失為一樁美事。”領導笑道。
至于他預想的到底是些什么情況,他沒說,搭檔也不會問。
不過搭檔倒是從他的話里,聽出了一點門道來:“難道這個品種真的是個好品種?”
他甚至比領導還激動,他負責的工作更具體、和群眾的溫飽更靠近一些。
領導點了點頭:“你猜對了,是個好品種啊,產量高、大果率高、營養好、口感也好……”說到口感的時候,他莫名的頓了一下。
搭檔并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而是被領導的描述深深的吸引了,負責具體的民生工作的他,可太清楚這幾句話代表著什么了。
“產量有多高?”別的先扔一邊,他最關心這個。
“你猜,哈哈哈哈”黔山領導大笑起來,開懷至極。
“1500斤?”這是他想象的極限,這個數字已經在現有平均畝產的基礎上增產了至少25,一個非常了不得的數字。
沒想到領導笑著搖了搖頭:“不是,再猜!”
“1400斤?”看來沒那么高。搭檔不敢往上猜了,只好往下猜,1400斤這個數字也是個很好的數字,不能太貪心吶。
“哈哈哈膽子太小了!”黔山領導的取笑聽在他搭檔的耳朵里,猶如天籟之音,隨便取笑,只要你說的是真的。
膽子小了?好,那我就膽大包天一把,搭檔的話都有點說不囫圇了:“難道是兩……兩千斤?”
領導不折磨他了,知道再是大膽,他打死也猜不出那個數字來,兩千斤已經是他的極限了,自己不也一樣?
“不逗你了,我告訴你實數吧。3500斤!”
“3……不可能!該不會是下面的同志又在……”搭檔的反應和領導如出一轍,這絕對不可能!
搭檔的臉上,浮出了一點憤怒的表情。
領導擺了擺手:“別生氣別生氣,我反復問過同志們,而且有省農科所的同志們在實驗田收獲過程中的照片為證。”
有照片為證?這作假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哪怕照片不是錄像,但是從種植規模、單株結果情況這些還是能分析出真假的。
搭檔此時后知后覺的在臉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3500!這個數字能解決黔山的大問題!
高委員先是幫助黔山解決了工業產業的出路問題,現在又用一個無意中的發現解決了黔山農業上的一個大麻煩——吃飽肚子。
至于大家一直詬病的洋芋的那些缺陷,在這個事情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
不好吃,噎嗓子?吃飽了再說。
不耐儲存?可以加工!
營養不夠均衡?還是那句話,吃飽了再說,而且黔山也沒窮到什么副食品都沒有的程度。
他一下子跳了起來:“我要下去看看!一定要看看!不親眼看看我這心里不踏實!”
領導很是理解他的心情,笑道:“行,那就你下去。本來我想自己下去的,不過你為這個事情下的心血更多一些,想來你去更合適一點。我們倆也不能都走掉了,那樣工作可就麻煩咯。”
搭檔點點頭:“那我就不和你扯了,我馬上下去!小X,小X!”
他甚至都顧不上禮節,直接趕人,轉頭就扯著嗓子叫起自己的秘書來。
這事兒要馬上去,他一刻都不想耽誤!
他一定要親眼看見那些寶貝疙瘩!
從黔陽到草海縣,在幾十年后也就三個多小時,但是在這個年頭,三十小時都未必夠,地圖上就300來公里的距離,實際上走起來很是麻煩,特別是這一路上還要渡過多條大河,六廣、鴨池、六沖……總之不管怎么繞,總是有幾條繞不過去。
這些河流別看不太寬流量也不特別大,但是河岸陡峭,很是不便。
現在的黔山,可不是幾十年后一個省的特大型橋梁就能硬剛全世界的那個存在,路特別難走。
相比黔山的這位行政領導在路上慢慢折騰,金城大學的甘老師速度就快多了,哪怕他的距離比起黔山這位要趕路的距離要遠得多。
——金城到京城。
但是他是飛過去的,這是防工委的安排。
他到達京城的時間,比黔山的行政領導到達草海的時間要早得多。
就在黔山的同志在路上搖搖晃晃的時候,甘老師已經坐在了防工委領導的辦公室里。
防工委領導戴上老花鏡,仔細的看著他帶來的資料,這是機要室剛剛解密打印出來的,簇新的打印紙上,還打著文件的編號。
而同樣在會議室的,是被臨時叫過來的高振東,此刻的他,正憋著一臉的笑,看著防工委領導那張臉。
仔細想想,這事兒是有點不厚道,打了同志們一個措手不及。
防工委領導臉上一臉的喜色,尤其是看到那個1.9mg/g的螯合量的時候,雖然他主要擅長寫詩和打仗,但是基本的數學還是懂的。
螯合量是螯合劑的千分之二,意味著一噸樹脂就能產出2kgU來,從成本來說,這個數字看起來不算高。
但是如果逼急了,把這東西看作是一種可以快速生成的U礦的話,那意義就不同了。
——中品位U礦的含量百分比是0.10.3!
而這個“礦”的含量大約是0.2!夠得上一個說得過去的U礦了。
而且這個礦還是能再生的!只是要花一定的時間,幾十天的樣子。
成本可能高點,但是逼急了,可能成本這個事情就會被放在次要的地步。
“好!好啊!這件事情,值得深挖下去!”防工委領導一臉的喜色。
高振東當然知道這件事情值得深挖,他上輩子知道的,我們最早搞這個事情的同志,當時大約是搞出來100多mg,吸附量還沒這個高呢,就得到了一位首長的關心,親自指示這個事情要搞。
后來,到了90年代之后,隨著技術的發展,關于這個事情的公開報道就越來越少了。
在高振東看來,這件事情也許短時間看不到什么太大的效益,和現成的U礦比起來好像麻煩得多,但是卻有深入挖掘的必要。
防工委領導看向高振東:“振東啊,你說你……這么大事兒,你怎么不說一聲呢?”
高振東自知有點不厚道,笑得有些訕然:“嘿嘿,主要是當時只是理論分析是這么回事兒,但畢竟沒看到結果,沒把握,就想著先搞一搞再說了。”
高振東的“理論”,反正誰也說不清楚,人家就是能出成果,這不服不行,誰還管理論到底怎么回事。
“你這……下次還是要盡量先打招呼,這事情……簡直了。我知道你對技術成果的重要性判斷,和一般人有些偏差,這樣,以后你有新想法就報上來,你就不要自己判斷了。”
防工委領導嘴上在埋怨,但是表情卻是一副大大的表揚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