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這事，我可以答應。”
在與門人對視一眼后，唐炳文淡淡道：“不過我唐門接單。”
“從來不怕各派聲討報復，若各派因此事來找唐門麻煩，我們自會處理，不需要雇主插手。”
唐門自有唐門的驕傲！
千百年來。
做為一個殺手組織，唐門不是沒被各派和散人聯手針對過。
但卻從來沒有找過外援。
同樣的，這次合作只是針對倭人，不是與三一門交好。
唐門負責出人調查、暗殺，三一門負責出錢、后勤醫療，雙方在商言商，生意往來，不存在誰欠誰的人情。
也正因此。
“當然，若是不方便，您可直接拒絕，我也只是一時好奇罷了。”
之所以叫前輩，也是因為對方在大義上擔得起這個稱呼。
打錢就行。
旋即，李慕玄拱手作揖道：“既然如此，這件事便拜托唐前輩了。”
勉強算是伸張正義吧。
雖然知道丹噬的形態、作用，但眼見為實，若是有機會直觀感受、觀察的話，他自然不會錯過。
說他善。
不過他也明白，窺探別派手段，尤其還是這種大殺器，乃是大忌。
而此時。
若有普通人被修行者害的家破人亡，唐門偶爾也會少賺點，接單殺人。
唐門拿錢干活，手上染血無數。
李慕玄看向唐門長，抱拳道：“前輩，晚輩有個不情之請。”
心念間。
畢竟做為一個刺客門派。
就是炁毒、機關、身法等等，唐門也極少在外人面前展示。
聽到李慕玄的話，唐門眾人的眼神頓時怪異起來。
唐炳文負手在后。
這也是唐門弟子。
而聽到這話。
畢竟換個思路想，人家意思很明確，這生意惹出的因果，唐門跟雇主一起扛，甚至可以單獨承擔。
說他惡。
那他們唐門的驕傲往哪放？
剛才還在夸對方殺伐果決，
現在這果決，立刻就用在了他們自己身上，別的不說，換成旁人誰有膽量和臉皮提這要求？
要知道，莫說是丹噬。
假如讓雇主擔責。
唐門在他眼里就是個接單干活的殺手門派，不存在好壞善惡的定性。
一副生人勿進的高冷模樣。
雇主什么都不用管。
至于要沒倭人這茬子事。
為何大半都折在全性手上的原因。
畢竟兩人本就不熟。
這優質服務，哪個客戶不愛？
見此情形，在場唐門眾人露出一臉敬佩之色，不愧是門長，無論何時都能注意與客戶保持距離。
“前輩說的是。”
一般來說，若是碰到全性，又有解決對方的能力和機會，哪怕報酬只有幾枚銅板，不少唐門弟子也會選擇接單。
李慕玄倒沒覺得熱臉貼冷屁股。
“我想見識下唐門絕技‘丹噬’。”
“不過談生意還是叫我唐老板為好。”
李慕玄應了一聲，倒沒覺得唐門長有多么不近人情。
“李仙人客氣了。”
既然他唐門選擇接單，那便代表愿意承擔事情的后果。
所以并未開口強求。
技藝就是生命！
如果唐門的手段透露給外人，那么許多人面對刺殺時便會提前做好防備。
這樣一來，他們殺個錘子！
想到這。
唐炳文看向李慕玄，眼神閃爍，然后淡淡道：“此事不行。”
“我們沒必要滿足你的好奇心！”
“晚輩明白。”
李慕玄聞言點了點頭。
不過因為本就是臨時起意，所以他并未放在心上，轉而道：“前輩調查完那些隱匿者后，還望動手前派人支會一聲，如此晚輩心中也好有個數。”
“沒問題。”
“那接下來便辛苦前輩了，天色已晚，晚輩就不叨擾諸位休息。”
李慕玄說完，直接轉身離去。
準備下山后喚出小白。
借他之嘴，把剛才跟唐門長談好的事轉述給師父，讓他老人家派人過來。
而這人自然不能隨便，逆生修為至少得做到斷肢重續才行，換而言之，在似沖師叔和澄真師兄中二選一。
順帶再把無根生的事告訴師父。
讓他放寬心等著。
正此時。
一道平淡如水的聲音突然響起。
“等等。”
行至門口的李慕玄轉過身，疑惑的看向喊住自己的唐門長。
只是對方并未說話，而是就這么一直望著他。
兩人四目對視。
剎那間，觀法一直運轉的李慕玄，眼神瞬間變得凝重。
只見唐門長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可怕氣氛，既不是憤怒，更不是哀傷、暴戾、兇殘，而是一種平淡到極致的純粹.殺意。
不把自己當人，亦不把對方當人，置生死于度外。
說實話，若非觀法加持。
僅憑肉眼。
李慕玄看不出唐門長身上半點變化，只能依靠直覺感受到一絲危險。
但若是對敵，察覺到這一絲危險時，留給自己的時間就不多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兩人距離隔得太遠，感受不清晰，但靠近的話，危險也相對很大。
“這就是丹噬嗎？”
此刻，李慕玄望著唐門長身前那一顆小點，眼中閃過好奇。
他曾想過自己中了這招該怎么辦。
立刻斬斷傷口，或者身體完全炁化是否有用？理論上來說，后者應該可以免疫，但丹噬這玩意至今無一敗績。
而且李慕玄也做不到完全炁化。
哪怕能做到。
在有選擇的前提下，他也不會因為一時好奇就拿命去嘗試。
思索間。
耳旁傳來師弟陸瑾的聲音。
“師兄，怎么了？”
“沒什么。”
李慕玄擺了擺手。
看樣子師弟雖得他授簡化版的觀法，但修為不足也難以看透丹噬。
旋即，李慕玄目光看向唐門長。
“前輩可是有事？”
“沒什么，想請李仙人早點派人過來。”唐炳文神情淡然的說著。
“晚輩明白。”
李慕玄作揖行禮后轉身離去。
看到這一幕，堂內大部分人臉上露出疑惑，有些不明所以，就這么簡單一段對話，至于對視十幾秒嗎？
而此時，張之維則瞇著眼睛。
就在剛才一剎那。
他敏銳的察覺到唐門長身上發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
讓他忍不住汗毛聳立，本能的想要遠離對方。
看樣子。
那應該就是丹噬發動的感覺。
只是究竟長啥樣。
他看不透。
陸瑾倒是渾然未覺，只是認為師兄的性子實在太好了。
張口前輩，閉口晚輩，談個生意又是出錢，又是出力，甚至連責任也可以擔，這種好甲方，唐門到哪去找？
可就這樣，唐門依舊冷冰冰的。
能談生意就絕不談感情。
不過某種意義上，也不用擔心唐門刺客因為感情，而放過某一人。
思索間。
陸瑾跟著師兄一起下山。
很快。
待到李慕玄身影徹底消失后。
堂內眾人面面相覷，直到那面色和善的男人開口才打破沉默。
“師弟。”
“你覺得那小子如何？”
“修為還不差。”
唐炳文拿起茶杯小抿一口，接著道：“就是有些膽大妄為，不懂禮數。”
聞聽此言，堂內眾人紛紛點頭。
“確實如此。”
“居然張口就想看丹噬，哪怕換個別的.咳咳，太不懂事了。”
“誒，小孩子么，一時好奇也正常，何況人家也沒強求，且從剛才的表現來看，這位三一門高徒性子還是很不錯的，沒必要太過苛責。”
“瞧英叔您這話說得，我們也沒苛責，就是議論一下。”
“對對對。”
“但有一說一哈，如果不是因為丹噬，真讓我挑毛病，我挑不出一絲。”
“這孩子各方面都太完美了。”
“從進門到離開，言行舉止沒有半點可挑剔的，而且想必在座各位也有所察覺，那就是對方從始至終，沒有半點情緒波動，至少我察覺不到。”
“這樣的人，簡直是天生的刺客！”
話音落下。
眾人齊齊點頭。
說實話，這樣的感覺他們也有。
“小于，你對他評價倒是頗高。”唐炳文瞥了眼最后說話之人。
隨后，他又將目光轉到那面相和善的男人身上，問道：“師兄，大伙討論了這么久，你對他的看法呢？”
“我？”
唐家仁瞥了眼口是心非的師弟。
表面上說不懂禮數，暗地里偷偷給看丹噬，半點不露痕跡。
當然，這事沒什么好說的。
畢竟炳文才是門長。
就是有一點很奇怪，那三一門小輩似乎能看清丹噬，這倒是挺有意思的。
隨即，唐家仁開口道：“諸位，實不相瞞，我剛才一直在想，如果我突然動手殺了他，能有幾成的勝算。”
“原本以為之前那個距離，至少有六到七成的把握。”
“但是.”
說著，他瞥了眼唐炳文，然后道：“到最后我發現，哪怕用上丹噬。”
“可能也就一成不到的概率。”
“那小子表面看上去和氣，但從始至終都沒放松過警惕，一直提防著我們，或者還有個可能，那就是不論是在這，還是在其他場合，他都很謹慎小心。”
“不過.直覺告訴我，他不是個貪生怕死的人。”
此話一出。
在場眾人心中頓時猛地一驚。
唐家仁是什么人？
那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笑閻王！
正所謂閻王讓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但凡被他盯上的跟死了沒區別。
然而，就是這樣一名站在世間頂點的刺客，配上唐門的無敵神話‘丹噬’，面對三一門那小輩也才只有一成勝算。
看樣子，這位不染仙人，遠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高深莫測！
也就在這時。
一道疑惑的聲音響起。
“門長，這次跟李慕玄合作后，咱該怎么面對三一門？”
“若是不接他們的單，豈非壞了規矩？若是接的話對方派人常駐我派，殺了他們的人，還想讓人家療傷，就是人家不介意，我們心里也膈應。”
“總覺得欠了他們似的。”
話音落下。
不少人點頭表示言之有理。
人情這東西最難搞。
說是雇傭關系，雙方不虧不欠，但接觸的多了哪能真沒感情？
這也是為什么唐門鮮少與別派打交道，不是高冷，而是長期接觸，將來動起手來，心里難免會產生負罪、愧疚感。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跟門長似的，能對自己的‘恩人’下手。
“怎么面對？”
“當然是公事公辦！只要接了單，就必須要完成，這是唐門的規矩！”
“絕對不能因私情而妨礙任務！”
唐炳文語氣格外嚴肅。
眾人的表情也跟著認真起來。
不愧是門長，誰也無法動搖他心中那鋼鐵般的唐門意志！
然而，就在眾人如此想著時。
唐炳文聲音再次響起。
“諸位只需謹記一點，我唐門不欠三一門的人情，只要‘價錢合適’，單子照接不誤，沒必要為他們而壞了規矩。”
唐炳文理直氣壯。
只是當眾人聽到那著重強調的四字，表情頓時變得精彩起來。
不愧是門長，有著靈活的唐門意志！
接了單就必須要做。
那么只要不接單不就好了？你說我唐門故意偏向三一門？
絕對沒有的事。
要怪只能怪伱們開出的價錢不夠。
這么點錢。
我們很難辦事的好吧。
一時間，眾人心中頓時有數，明白了自家門長對三一門的態度。
此外，他們本身也不太想對三一門動手，倒不是怕大盈仙人和不染仙人出手針對，而是殺三一門弟子有啥好處？
就剛才那一手以炁復命的手段。
妥妥的世間神醫。
報復，他們不怕，但在可以選擇情況下，多少得給自己留條后路。
“行吧，關于李慕玄和三一門的事，就這么決定，公事公辦即可。”唐炳文說完，朝面前眾人道：“接下來調查、對付倭人的事，就勞煩諸位了。”
“這一戰，不僅僅是為了完成任務。”
“更是要在倭人沒反應過來前，將這些毒刺連根拔除！”
“是！”
眾人紛紛起身，打起十二分精神。
看到這一幕，唐炳文眼中閃過滿意，他們唐門刺客是工具不假，但又不只是工具，而是有著獨立思考的人！
是非、善惡、對錯，他們一樣有之！
所謂的每單必須嚴格執行。
說白了。
接不接單是你自己選的，既然做出了選擇，就必須承擔后果。
就像自己當年，那‘恩人’是放過自己不假，可對方手上沾染的人命也不少，而且自己收了雇主的錢。
凡事有先后順序，如果自己先認識那人，可能就不會接這單。
然而，世上沒有如果！
同樣的道理。
在對付倭人這件事上，不是自己命令唐門弟子必須去。
而是他們選擇了家國大義，選擇了抵抗侵略者，甘愿去做這‘不賺錢’的生意，否則就算他是唐門長又如何？
須知，門長只是劃道。
走不走全看門人！
(本章完)